“大爷大妈,行行好,行行好……”
正在回想昨夜情景的南宫旭回过头来看时,却是卷缩在墙角的二毛正发出梦呓。张望了一下,估摸天也快亮了,不能再睡过去,怕误了打工。
想到昨夜也是在这个时辰……
伏在一块岩石后面的南宫旭,到此时尚没弄清楚个所以然,他知道从高处往下看,虽也能看明白,但坎下的人朝上望时,也极易从天光背景下发现他,只得伏下身子一阵蛇行,到了离他们不远的河岸边。见那两个蒙面人在前边离他十余步外的草丛里俯卧下去,他也就立刻隐身于一棵大柳树之后。
很快,就看见那四个人围着刚来的一人吆喝起来。
“今夜我们办我们的事,本是井水不犯河水,这可是你自己要找上门来搅合的!”
“哼!好你个安捕头,原来只不过是个替洋人看家护院保镖的罢了!你来得正好,今夜就给你个了断!”
一听见安捕头三个字,南宫旭心中吃惊,怪道方才黑暗中看他身形有些眼熟。不对,师兄此来却又是为何?那人为何要骂他?他与洋人的关系——”转瞬间脑子里就生出了种种疑惑,本欲立马上前相助,此时就呆在了原处,只得瞧一瞧看能否听出点什么来。
浓黑的天幕有些儿变淡,四下的景象轮廓似乎有些明晰起来。
河岸上却早已摆开了阵势,这四人也不再叫骂,一个个提着刀剑,先是走马灯似地围着他转,继而动作加快起来,一个两个的轮流上前,先是一阵地拼力厮杀,再换上另一两个。南宫旭知道他们用的是车轮围困术。
让他放心的是,师兄早将背上单刀拔出,只一晃,步法身形几无多余的动作,整个的人随着手中舞动着的刀锋闪展腾挪。围着他的四人丝毫也占不了上风,反倒是不时地被他闪到了圈外,几个又是一阵地赶忙上前,配合接上。
南宫旭早已瞧出师兄的武功明显地高出他们。想不到师兄的刀法如此精湛,看去又有几分不像师父所授的一十三路‘屠龙斩虎刀’刀法。
五人斗了一阵,师兄看似被围在四人中间,却反而显得轻松自如,犹如平常习练套路一般流畅。想来多半是被他端的饭碗捆住了手脚,估计他可能是要弄清楚什么线索。如若不到拼命的关头,他是不大可能砍翻他一两个的。而对方此刻是进却无法取胜,退又拔不出身子。
连隐在柳树后面的南宫旭都看得有点焦躁起来,果然,隐伏在前面的那两个蒙面人发出了悄声,南宫旭立刻凝神捕捉他们的话语。
“天快亮了,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会误了大事的,不成,我得出手。”
“出手?我看咱俩都上去也是不容易了结的,你忘了上次也是在离这里不远的前面,咱六个围住他——”
“难道咱们就不会施放活物暗器?你连看家的本事也忘了?”
“哦,由我?”
“放出‘蹦蹦跳’, 为稳妥些,你我各五。”
想不到那两个蒙面人还真有些稀奇古怪的明堂呢!
当时的南宫旭睁大双眼,视线不离这两人,只把眼角的余光挂着师兄和那四人的打斗。
果然,两个蒙面人几乎是在同时各扬起了一只手,迅疾就抛出件啥细小的东西去,只见有两个如棋子般大小的物件,在这五个人的头顶一闪就跌落下去。而包括师兄在内的这五个人,皆同时住了手并退后一步,齐刷刷的目光都射向跌落在地的暗器,看见的却是两只张开的空蛤蜊壳。
那四人中的两人朝四下看了看,一个骂道:“什么乱其八糟的破玩意?是哪里来的娃娃想找死啦,还有胆子跑这儿来搅?”另一个叫一声:“得当心呢?”而师兄段平安早已连连退后好几步,一手持刀,将身子转了个圈,目光搜寻着四周,其形态是大有警觉。
刹那间,南宫旭才反应过来,他眼前浮现出‘昨日’在贡嘎大雪山看见过的一幕。不好!这两个蒙面人极有可能是抛出了毒药!他摸一摸自己的腰间,幸好早就养成了行动前的习惯,药末袋和卓玛送给他的短刀都牢牢的在身上。再仔细看时,却又怪了,他们五人的打斗是停了下来,却不见任何一人倒下来,只是有两人开始蹲下身子在腿上挠痒痒,接着另外的三人,包括段平安师兄也开始伸出手朝身上抓挠起来。
再一瞧俯卧在前面草丛里的两人,南宫旭不由地吃了一惊,在这短暂的一刻,那两个蒙面人早就连个影儿也不见了。就在同时,挠痒痒的五人一个个东倒西歪地躺倒于地上,一时间,雅拉水旁的河岸边上,就横七竖八的摆放了五条汉子的躯体。
解下腰间的药带,先去把师兄救了再说。刚要迈腿上前,半空里生出微微一股风声,不知是从何方飞出一个黑影,掠过他头顶的柳树稍,轻声无息地在五条躯体前落地。南宫旭就停了动作,心想先看看这人是在干吗。
待他看清其身形,不由得暗暗吃惊,这不就是那个独臂老者么?只见他伸出手去,首先在师兄的胸背上急速地点了几下。稍停了片刻,见他又依次点按了余下这四人的穴道后。好似略微挺一挺腰腿,就见半空里身影一晃,倏然间,整个的人已毫无踪迹。如何不把个南宫旭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心中道,这位前辈的武功绝不在我师父之下。练过轻功之人,如何不知少了一只胳臂就增了许多的难度。
正惊疑间,躺在地上的五人中,有一人已在动弹起来,定睛看时,正是他师兄段平安。
经过了方才的情景,南宫旭留了点儿心思。暗想,我这师兄是在干吗?从那几个人的动作口气,像是到洋人的这栋住所搞啥明堂,很不高兴师兄搅了他们的局。而那两个蒙面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趁师兄还未完全恢复过来,还是暂不与他相见为好。而另外的四个人,其手指才开始微微地动弹。定了主意,当下施展疾行腾走功,须臾间已离开此地。
城隍庙中依然阴暗无声。
白日里的情景和刚才所见,引得他很有几分兴奋起来。虽说来到了这里还一点也没打听到两位师父的消息,可也算是增长了见识,尤其是在似梦非梦间来到了许多年前的这里。眼前就浮现出了那些熟悉的人们,……卓玛和马贞?他想起了那天在清真寺见到的那位回人姑娘和酒楼上的藏人姑娘,恍惚间,她们的面容竟叠为一起……真像,直是犹如她们二人就在眼前……
不觉摸到了腰间卓玛送他的那把短刀,打定主意,再干几日挣点钱,定要到‘往日’去过的地方走一趟。
晨曦初现,不远处有只雄鸡报起晓来,接着附近就是一阵此起彼伏的鸡鸣声。
南宫旭像往常一样,在离城隍庙不远的一条小溪旁洗了一把脸就朝酒楼走去,身后有人的脚步声,见是二毛跟在后面。南宫旭说我要去干活,你跟着我干吗?二毛说我今天就在酒楼的附近讨要一会儿,南宫旭叹口气,摇摇头。
今日有些作怪?“醉富翁”酒楼的门前很有些异样,往日的此时,冲着这楼下的豆浆稀饭牛肉蒸饺,早就不断有客人进出。而此时,不仅店门前冷冷清清的,就连隔壁的那家小饭馆也没啥客人,只见那家的老板指点着一位客官在门口拴上马匹,口里道:“不去马店,拴这街边上是有些——说来也是吃顿早饭,时间不长。”看见了路过的南宫旭,就点头打招呼。
南宫旭进了酒楼大门就觉奇怪,只有昨日在楼上见过的那七人在店堂里,为首那个长相富态的人坐在店堂的中间,其中那个细眼鹰鼻的人与另一人坐在他的两侧。其余的四人在他身旁站立着。另一个店伙计正跑前忙后地给他们端茶送水。老板正在十分谦恭地向他们征询着啥,为首那人不屑地挥挥手:“先侍候好楼上几位大人。”
老板见了南宫旭,忙给他指派活儿:“楼上的那几位爷,千万要好好侍候呢,快去上茶。”
南宫旭心里虽是一万个不愿意去干啥侍候人的活儿,到了此时,暗暗把心一横牙一咬,小爷啥罪没受过啥没见识过?咱就尝一尝这侍候人的滋味,瞧一瞧这楼上是些啥龟孙子欠揍货。
先将放好茶叶的茶碗,盛在托盘里端着上了楼。安放中,只把眼一瞥,已看清楼上共来了五人,坐在窗前一张酒桌旁的一人,蜀锦披风下是一身十分华贵合体的衣衫,双目微闭极似在养神,听见有人上楼,半睁的双目中寒光射人。
南宫旭心中一凛,觉着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这人。而立在他两侧的两个汉子,皆身形长大,手握腰间系着的随身剑柄,威风凛凛地扫视上楼来的伙计。
相邻的一张桌旁只有两人,其中坐着的一人是位二十来岁公子模样的男子,而站立在他身侧的却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
端着托盘的南宫旭心里道,几个龟孙在小爷面前摆啥谱?若不是小爷为挣几个饭钱,哼!又转念道,不过就如我师父所说,尝遍酸甜苦辣咸,可在人中做‘状元’。
他到其中一张桌上开始摆放茶碗,又听楼梯口一阵匆匆的脚步响。抬头看时,一个身穿官袍的人急急地赶上楼来,立时就团身跪地,拜道:“不知秦大人光临,下官来迟,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你就是此地同知?”那位姓秦的问他话后,微微点头,把手挥一挥:“免啦,坐吧。”
同知小心翼翼地将半个屁股放到其对面的竹椅上,转眼看见了正要下楼的南宫旭,连忙喝斥道:“你是新来的?怪道是一点不懂规矩!在大人面前哪有转过身背对着大人就走的?你以为是应对一般的食客草民么?再有,本官得看看你的手洗干净了么?”
待他耍过派头,又朝另一桌上的人行礼,不待他开口,站立在姓秦身侧的一人介绍到:“这位是秦大人的侄儿。”正在下楼的南宫旭就听见这同知的笑声:“啊呀,原来是贵公子,失敬失敬!下官这就陪礼了。”
南宫旭到厨房去拎开水,心里骂道,这个欺下谄上的狗官真像一条不值钱的狗,要是再惹恼了小爷——这个欠揍货!
待南宫旭再上楼时,只听得同知的声音:“大人若不嫌弃,恭请大人下榻下官蜗居,下官一来可聆听大人教诲,二来下官也可尽心安排好大人饮食起居。唤上两个丫环,给大人端个茶送个水的也——”
“就不用你劳神了,我已安排妥当。”见他还要说什么,姓秦的摆手止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