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气急得胸膛就要炸裂的南宫旭,耳畔仿佛听到有声音告诫他道,稳住、稳住!一定不要被对方扰乱了心神!他记起了方才小青提醒必须注意的话语。
秦文彪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没收拾你,本将军一直没揭穿你是罪人的后代这事,不过是给你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尤其这次让你参与这比武论刀会,更是给你一个报效朝廷的大好机会!”
在人群中的曹小青密切注视着,见南宫旭总算咬紧牙关控制住自己,见秦文彪还正说得起劲。此刻站在曹小青身旁的是已经清醒过来的水佬鬼。
曹小青是在赛场上方的一片松林里遇见水佬鬼的,听到渐从迷晕中清醒过来的水四哥喃喃自语,说是不知中了那贼婆娘的什么邪,只记得迷迷蒙蒙地在五色海后山山梁上同好几个人呆呆地喝茶。
一模藏在怀里的金鸭子已不见,一时大急的他要返回去夺回那只金鸭子。当他从曹小青手里接过这只金鸭子,心下方才踏实,说这只金鸭关系到许多人的性命,他才冒着寒冷下湖去捞取上来,险些被那个洋人水鬼得手。
“对了,我想起来了!”水四哥朝腰间摸一摸,幸得那柄峨眉刺还在,便又道,“那两个洋人也被那个奇怪的婆娘弄去喝茶去了,方才我还听见走在前面的一个洋人叽里咕噜的说话,只听见有句汉话说是中了什么‘催眠术’?我又记起了,还有一个模样像你的姑娘只呆了片刻就不见了,原来就是你。”
曹小青点头,两人立刻又被秦文彪的喝叫声引去。
“没想你这个小反贼不但不思悔改反而越发猖狂,竟然将同伙们预备作乱的物件密藏于这对金鸭子的肚腹内,密谋着趁这比武大会一结束便与同伙作乱!”
南宫旭终于忍受不住骂起来:“放你秦老贼的猪狗屁!这金鸭子里面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咱们放进去的,分明就是你们弄的!”
蒋横顺大声冷笑,高声道:“众人都看见这只金鸭子明明是被你所盗劫而去,直至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才从你那个独臂同伙身上取到的。你还能作如何狡辩?”
莫说在场的不少人,就连达瓦也被他们弄糊涂了,加上看到大权在握大军在手的秦文彪对这么两个少年人十分放宽。赛场内外的人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是呀!早就听说你们伙同几个不三不四的跑到打箭炉来捣乱,近日更是听说你几个勾结洋人盗走了金鸭子,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有个叫住水老鬼的家伙就是他们一伙的,听说这家伙的水性十分了得,金鸭子就是被他潜入五色海底盗走的!”
“是么?胆大包天!官家把他几个抓起来非要判罪不可!”
“那个独臂小子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也是个洋教徒,听说就是他勾结洋人。”
“就算他是加入了洋人教会的教徒,我也要收拾他,我才不怕那些洋人呢,就不信洋人就敢对着我放火枪!”
蒋横顺不失时机地朝南宫旭和萧岣叫骂着,果是一伙胆大包天的逆贼!偷窃金鸭子和杜鹃宝刀与朝廷作对,所犯的是杀头之罪!拿下这两个逆贼,追捕他们的同伙!
“放屁!”两个身影先后落到蒋横顺面前。
“各位父老乡亲!这才是五色海中的金鸭子!因那个叫比尔的洋人水鬼偷偷摸摸地去湖下寻找这对镇海之宝,我便先他一步去湖底捞出保护起来。”站在头里的水佬鬼双手托有一只金鸭子。
“就是这位水大侠前后两次从五色海捞取到了两只金鸭子。”在水佬鬼身旁的曹小青也高声道,她从五色海毋极处离开后的途中遇见了水佬鬼。
秦文彪见说话的是那五名美女刀客中的一个,便故作惋惜地摇头长叹一声,接着大声道:“真可惜呀!在场的各位都看见了,就在一两个时辰前本将军还同几位美女刀客切磋过武功刀法,本想收录几位在本将军帐下为朝廷效力,岂知——没料到她竟与这伙盗贼——可惜呀可惜!”
蒋横顺道:“属下同她打过几次交道早认出了她,上次潜入咱们住所盗取机密的就是她,瞧她这蹩脚的易容术——哼!”
众人一时间便就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尤其是尼玛见到正直的金鸭子后,立即明白了秦文彪的毒计。对达瓦私语了几句,兄弟俩招呼着身后的众弟兄,并不声张地撤下山去,为防备秦文彪对乡亲们下手,他们须得如此这般。
“呸!看看谁才是盗贼?!”曹小青大声道。
秦文彪手指水佬鬼和曹小青二人,借机叫道:“各位可听得明白了,这位误入歧途的女刀客说得明白,她今夜是替盗贼们不打自招!就是这伙胆大包天的盗贼偷窃走了这对宝贝!”
蒋横顺补充道:“幸得秦将军的部署,及时夺回了其中的一只。至于金鸭子的真假,等会儿就会见分晓!”
“不要脸!你们才是偷窃宝贝的盗贼!”萧岣嚷嚷道,被蒋横顺走过去抽了个耳刮子。
南宫旭已是忍了又忍,他观察着眼前的情状心下在暗作准备。此番要报仇雪花与秦贼决死一拼,但得让小青和萧岣安全离开才是,不能让他们枉送了性命,尤其是没多少武功的萧岣。
秦文彪见时机到了,立即提高嗓门大声道:“在场的各位暂时委屈一下,本将军为维护川边打箭炉的安宁,现开始捉拿所有混到跑马山来的长毛余党大小逆贼。”
已赶过来的秦武见将军大人发出了指令,立刻高声叫道:“所有人都解下身上所带的兵刃,一个一个放到坝子中间空地上,凡不遵从者一律与这两个逆贼同罪!”
“各位前来参赛的刀客,替朝廷效力的机会来了!”秦文彪对秦武乱发指令已经恼怒起来!弄不好必将造成不可掌控的大乱。
果然,赛场内外立时变成一片混乱,人们发现不知在何时四周出现了大批官军,为首的就是这位气势汹汹的军官秦武。人群中的尼玛、达瓦和水佬鬼等人十分警觉地面对着一个个虎视眈眈的官军。只要敢对咱们下手,就与他们拼了!茆三和宫达仁见状急忙对秦文彪道,秦将军这么做是否稳妥?弄不好——
秦文彪手指向面前道:“二位大人难道没看见?这些长毛余党逆贼就是混在当地人中,当地人还十分庇护他们。要清除他们就必须快刀斩乱麻决不可心慈手软!”
茆宫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作声不得,个人的心头便暗暗打起了各自的主意,无论如何得保护好自身才是要紧的事。
官军和松林坛的喽啰们已将整个赛场包围,被围在里面的人们还有不少是老弱妇孺,一个个惊慌失措地想往外奔逃,却皆被阻拦下来。
秦文彪见蒋横顺正带着好几名得力精干的牙将将南宫旭团团围住,变唤他道:“你去与秦武配合,把这小子交给我!”
牙将们正胆战心惊地围着南宫旭团团转,见对方突然离开,一个个心下便缓过点气来。冲过他几个包围的南宫旭一脚踢开被他放翻的第二个牙将直奔秦文彪。
秦文彪双目斜睨对方,大声冷笑道:“本将军许久没能舒展筋骨啦!今夜在取你小子性命之前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顶尖的武功!”
然而,当南宫旭与他刀剑相对,叮叮当当的一派刀光剑影只几个回合的相斗,他才暗暗吃惊,这小子比前两次长进不小!弄不好本将军——一下变得聚精会神起来,甚至心下还暗暗庆幸自己的腰间还藏了一把装满火药的短洋铳。
南宫旭与秦文彪丛台上斗到台下,蒋横顺被曹小青和水佬鬼二人逼住,三人当下就斗了起来。除了那十几个刀客而外,赛场内的人群早已在混乱中朝场外奔逃去,不少人要下山的被围困的官军挡住了。
萧岣刚被秦武手下的几个军丁强行押至距赛场两三百步下面一片林子里,就见一把钢刀横在头目的面前。有认得卓玛娜珍赶忙叫一声,娜珍小姐不关我事!奇异的几个跟着拔腿就跑!刚跑过几步就被一阵鞭子抽了回来。
“想死?本大人等会儿就成全你几个!”秦武恰好在这时赶过来,他举起手中长剑骂了一句,身子一扭直奔娜珍而来,“好端端的小姐你不当要同反贼勾结,我秦武就认不得你了!”
“快放了他他是我朋友!”娜珍手指被他们押解的萧岣,被塞住嘴巴的萧岣只能在心里着急。
“你看看!这个独臂小子就是个反贼,你还认作朋友?真想替你家找麻烦?”秦武说罢鼻孔里哼了一声。
“带我收拾了他几个就来救你。”娜珍朝萧岣点个头,手中刀一扬道,“本小姐十分瞧不起你们,好端端一个比武盛会被你们弄成个整人的陷阱,还要想祸害咱们!为何要派人将我骗到河对岸?”
“你弄错了,哪有这事?”秦武当然不承认。
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地拼斗起来,秦武没料到这个藏家姑娘的武功竟然如此了得,斗了好些个回合没一点胜算的可能。嘴里却忘不了吩咐属下将萧岣捆牢,送回蒋大人处理,让其余的军丁看守好这一带的山路。
几个返回的军丁早就又扑向了萧岣,很快把萧岣捆了个结结实实。听不得他的嘴里骂骂咧咧直嚷嚷,往他嘴里塞了团破布,拖起来就走。
秦武见与这姑娘久斗而不能取胜心下焦躁起来,不能在属下面前丢了脸,他嘴里突然大叫一声:“你竟敢偷偷施放暗器?!”
娜珍被他这一声也弄得一愣,我何时用了暗器?四周的军丁们也都睁大眼睛地朝四下瞅着,有自作高明地说是我瞧见了她使的飞针。
秦武要的就是这效果!只见他嘴里嚷道你敢使飞针我就敢——腰间的短洋铳已经拔出立即对准了娜珍。娜珍见状顿时怒不可揭飞身而起,钢刀直劈而下。
镗!呯!呯!咣!咣!两把兵刃的相磕击和两声爆响恰好连着两把钢刀的碰击声。秦武和娜珍两人皆跌倒下去,恰遇上这是一段狭窄的小路,他两个竟朝路坎下滚落去……
秦武手下的数十名军丁都呆了,另一队刚赶来的藏兵们也惊得目瞪口呆。为首的次里和扎西更是神情大变。
次里瞧见是秦武手里的洋铳击中了娜珍,军丁们瞧见的是这个藏兵头儿手里的洋铳击中了秦武大人。
原来,正当次里怒匆匆朝跑马山赶去时,他们的管家赶来提醒了他。说是宁愿相信扎西而不能相信那两个官军,并说他阿爸次仁头人已经听了他的规劝,似乎已清醒了许多。
因为还没有任何可靠地消息能够证明贡布老爷改变了两家的婚事,万一是一场误会弄错了惹下的乱子可就大了,恐怕任何人都难收场。
“官军和洋枪队还有松林坛的人合起来恐怕有两三千人都上了山,其中一队的头儿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殷有贵,一个个都是带足了兵刃火药的。还有大量官军驻守在东门和北门,南门也部署有松林坛的人。”
“那我该咋办?”次里少爷此时方有所醒悟。
“你千万不要与官军作对,对其他任何人也不要招惹,最好在见到娜珍小姐后就速速赶回来。”
不料刚看见娜珍的时候,正遇上秦武朝她举起了洋铳。秦武以为此刻四周除了他所带领的官军外并无别人,正是灭了她而嫁祸于洋人的好时机。必定会激怒次仁父子与当地藏人……大军即可围剿整个山头,将军的计划就成功了大部。
那几名洋人被除,有关真假川茶、鸦片烟土和军火枪械的秘密就全没了线索证据。
秦武刚举起手里的洋铳,娜珍便急速地往左侧一闪同时顺势给了他一刀,可那能轻易躲过射来的铅丸?秦武击中了娜珍手里的刀,秦武手里的刀被次里击中了刀身,加上娜珍的钢刀正砍向她脖颈,惊骇之下一个后仰。
秦武站立不稳跌了下去,下面是一人多高的坎。娜珍砍去的一刀就落了空。她收不住身形也扑跌过去,单刀往左侧横扫,意欲砍掉他手里那把洋铳。一名军丁手中的长矛朝她的下盘扫去,娜珍闪避间脚下一滑稳不住身形顺即跟着跌落下去。
余下的军丁见次里少爷带着的藏兵一个个十分彪悍,有几个已经跳下路坎。一名小校急忙呼唤几名军丁跟着他去坎下寻助秦武大人,另一名小校急忙招呼一部分军丁将萧岣押走。余下的大部分人守候在坎上。
萧岣被他们推着拽着拖着刚走至环山驿道东侧,忽听见前面的二十余步两旁的树颠上有人在唱起了歌儿来:
“烟儿烟不要烟我,我是天上的白云朵,我一朵他一朵,你闭上眼睛听唱歌,骑上马儿笑呵呵!”
众军丁听得明白,分明是几个娃娃的声音。军丁里有人扑哧笑了起来,说是他们把这首儿歌的字句都唱错了,该是烟子不是烟儿,是梅花朵哪是白云朵?
有两名军丁见萧岣在着急地摇头晃脑还跺脚,笑道你们瞧,这独臂小子也想唱儿歌呢!众军丁哈哈大笑,靠近萧岣身旁的那个一把扯下塞在他口里的破布,笑道,你小子想唱么?也好好地唱几句给老子们听听?!
说着笑着,在伙人就走到了唱歌娃儿的树下。树上的歌声又响起来,烟儿烟不要烟我……众军丁皆抬头张望起来张望。就听这萧狗果然大声唱起来:
“烟子烟不要烟我,你哥哥遇到倒霉花啰,给他们每人送一朵,笑眯了眼睛乐呵呵!”
“喊声哥哥不要怕,笑眯了眼睛莫说话。”
突然,半空里响起一声呼哨,紧接着一团白乎乎灯笼般圆形的东西从空中落下,看去煞是好看!一名的军丁抢先将手中的单刀砍去。听得‘噗!’的一声响,‘圆灯笼’爆裂开来,一大团白雾顿时将他十几个人包围起来。
转瞬间,军丁们一个个的喉咙干嗓子疼痛,最要命的是双目就像着了辣椒面一般刺痛得紧,根本睁不开。
半晌,待几个感觉轻微点的睁开眼睛看时,伙伴们一个个白的是脸,红的是眼,皆有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待到这名小校一下子想起了啥,四下一张望,坏了!哪里还有那独臂小子的影子?
那边,秦武与娜珍已从坎下爬上来。
“秦大人为何要对我的媳妇无礼,甚至想要置她于死地?!我阿爸也是被你们抓起来了?”
“误会误会!”秦武知道此时不能与他们闹翻,便假惺惺问一句“这位姑娘是你媳妇?”
“用你们汉人的话说,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次里十分生气地道,“我阿爸在哪?”
“次里少爷,老爷来了!”
次里看时,他阿爸次仁头人同一个瘦老头儿正朝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