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曾国禄闻得驿道上的声响回过头时,看见的是另外两个身影正由镇子东北方向朝这里疾奔而来。前面一个正没命似地狂奔着,其身形略为瘦小,紧追其后的一人看去身形适中异常轻灵迅捷。
想不到在如此深夜还有这等蹊跷事?他疾隐身于大树后之时,前面一人已离他不过十余步之距。隐于树后的曾国禄注目细瞧,见前面的那一位分明是个体型有几分娇小的女子,看像子是跑不动了,气吁吁地放慢了脚步。
“嘻嘻!你个小妞儿还敢骂我,骂啥?淫贼?”后面的那个后生嬉皮笑脸地。
“就是淫贼!就是淫贼!你再追我我就要喊人了!”果然是个年轻女人,扭头朝那人呵斥道。
“喊吧!你喊吧!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的看有谁来救你?”
看清了那个后生的面目,曾国禄鼻孔内哼一声,眼皮一搭并不理睬他们,对方当然也不知树后藏有一人。
刚离开这一带的孟康、南宫旭和秦耀宗三人进入跑马山南面山涧之际,也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奔跑的响动,皆回头瞟了一眼,孟康道一句还是办咱的事要紧,见南郭协督点头,便又声音极其低微地招呼秦耀宗一声:“就在此处。”
孟康又朝哑巴协督瞟了一眼,随即把目光再次转向秦耀宗。很快,三人已分头各隐身于一块山石后面。孟康从山石下探出头去,把目光盯向南面。深夜的山野间黑沉沉的一派安静,他不由又将目光朝他二人扫视了一下,这下心头生出不满来。这耀宗是咋了?
自返回客栈歇息,孟康就觉秦耀宗的神色有些异样。眼下他的身形明显隐蔽得不妥当,他那身夜行衣靠本是很不错的,他却没戴面罩,偏要弄一根粗红头丝绳如这一带的藏人汉子一样盘在头上,什么意思?咋好说他呢,他又不是毒虫帮的更不是湖堂宫的人,出来是为了靠他叔叔赚银钱的,因我的原因,算是帮忙助我一臂之力罢了。
瞧那个假哑巴南郭寿,倒是将身子隐得无了丝毫踪迹。当秦耀宗悄悄告诉他已发现哑巴的秘密时,他丝毫也没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感觉越发使人摸不透这趟差事的深浅。最令人费神的还是宫主和秦文彪方面……
就在距三人不到二十余步的小河旁边的草坪上,两个人影开始扭扯起来。
“小娘子何必推辞呢?本公子早就倾慕小娘子已久……”
“别——别,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再要强逼,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你撞你撞吧!你快撞呀!嘻嘻!”面罩半遮的青年男子扭头瞧了瞧背对着的一块山石,笑了一声便扑将上去,一把将女人按倒在草坪上。孟康料道二更即将逼近,却对这一男一女的动作瞧得真切。正暗暗着急,生怕秦耀宗和哑巴南郭出手管这事,正苦于无法朝他俩打招呼,果然,他二人几乎同时皆猛然从各自藏身的山石后飞身而出。
“好你个采花贼,给本公子住手!”秦耀宗早立在他二人面前,他话一出口便感觉自称变得有些别扭。
哑巴南郭寿也手指那个青年男子,哇哇地叫了两下。孟康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因为,就在刚才镇子里已传来了二更锣声。接着他又瞧见与跑马山相对的泥巴山腰,正好有一队驮马悄声无息地投南边的驿道而行,晃眼间就已没入密林间。他正欲拔腿追去,却又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过来。
“啊呀!你个臭无赖——你、你把小女子的衣襟都扯烂啦!”女人见他两人上前相救,便一皮股坐在草坪上哭天喊地起来,“叫我有啥脸面见人呀!呜呜——”半边衣襟还着敞开着,夜色下露出一截白晃晃的胸脯。
南宫旭便把目光移开去,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记起自己此刻的身份,只得咬咬牙,攥了攥拳头。
“我把你咋了?别血口喷人!”男子反倒是双臂抱胸,一副极其无辜的样子。
得、得、得——有两人两骑沿驿道旁一晃而去,根本没瞧这里的闹热。
孟康从山石后跳了出来,也不再瞧秦耀宗他两人一眼,提腿便朝那两人追去。南宫旭瞟了那两人一眼,只装作没看见,心下只是思量着秦文彪那个老贼会在何时何处现身?
这里忽然就呈现出安宁,女人停止了吵闹,慢慢腾腾地开始扣上衣襟。那个男子扭头朝她骂道:“你个从何方跑来的婊子!你道本公子稀罕你?”说罢朝地上呸地一声,扭头便走。
“慢着!”秦耀宗一步迈至他面前,“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的欺辱一个女人,就想这么溜了?”
“有你啥相干,要管闲事?”面罩下只露出口鼻的男子冷笑一声,身子一动不动。
“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弄来的?”
“哈哈哈哈!哈——”男子一阵大笑,见对方正拔出剑来,忽就冷冷地道,“我看你的年岁同在下也差不多,想要这个女人么?本公子就让与你,虽算不上有多漂亮可也不丑,你将就将就也不错的——”
“呸!”秦耀宗怒极,一把拔下肩背后的长剑,“我宰了你这采花贼!”
南宫旭已飞起一脚朝他踢去,可在这一瞬间,他这一脚踢了个空。只见对方的身影忽地一闪间早抓住女人的手臂,连同那个女人腾身而起。倏忽,他两个竟然已窜出丈余。这秦耀宗与南宫旭心下越发疑惑,他两个岂是随意善罢甘休之人,当下皆是将身一纵立时就要追上前去,呼地一下,一个黑影挡在他两人的面前。
“孟叔——”
“啥都别说了,南边——”返回来的孟康一脸不满之色,并不看他二人,只把手朝南面一挥:秦耀宗与南郭协督对望一眼,只得转身随他一路追去。
就在刚才,守候在树下的曾国禄听见半空里发出一声猫叫,果然立时身后就有一股奇特的风声袭来,急忙将身躯往下一缩,铛地一声,一枚寒光闪闪的小短刀飞来,五寸长的刀叶没入树干足有三寸。
拔下飞刀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旋开刀柄取出一枚卷紧的皮纸,急忙展开一只边角。他借着微弱的夜光一瞧,果然发现了真东西!心头大喜,忙将其藏于怀中。收拾妥当后再一次探出脑袋去,此刻的驿道上空无一人。正欲离开此处,却有人声传来。
方才过去的那一男一女却极其快速地奔了回来,曾国禄皱起了眉头,听见那女人的声音叫道:“停下,停下!你再拽着本小姐,我可要喊人了!”两人的步速明显就减慢下来。
“你喊谁?在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的。”
“我只要高声一喊,说不定这林子里就会立刻有拔刀相助的侠客大喝一声跳将出来。”
“那你就喊呀!”男子讥笑道,“你个小娘们儿,还当起真来了?”说话间他抓握住女人的那只手已有些松开。月光渐显,依旧藏身于大树后的曾国禄正犹豫着,白霖这小子究竟是老毛病复发,还是?……我出去管管闲事,还是再等一会儿,麻烦的是此处返回客栈只能是面前这条小道。正盘算间,已有两人两骑奔来。
“阿哥你看,他一男一女的两个在干啥?那人多半是强抢民女?”说话的是达瓦,他已勒住了马头。
“会么?我还难得遇上有胆子来咱这一带抢人的。”尼玛提了提手上的缰绳,任由胯下的马儿在原地打着旋儿。
“大侠救我!”女人喊道,同时悄悄地瞟一眼已流露出恼怒之色的青年男子。男子又抓紧了她的手腕,干脆一语不发地又欲拖起她朝东奔去。
“慢着!”达瓦的雪豹横在驿道上。
“你们这是要干啥?她是我的老婆。”男子毫无惧怕之意,眼珠子却瞟向他二人的坐骑,都是好马哩,尤其是眼前的这匹。
“是呀!在这半夜三更的——她是你老婆?为何要喊咱们救她?”尼玛听到男子的话,虽是心下抱怨兄弟有些多管闲事。见他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也还是生出一丝疑窦,补上一句,“哪你戴着面罩干啥?”
藏在暗处的曾国禄看得明白,见那女人眼中的瞬间闪出有一丝得意,他鼻孔里极其不满地哼一声,果是如此!瞧他们挑选些啥人来办事?趁他们正吵吵嚷嚷间,自个儿悄悄离开此处,施起轻身纵窜术,倏忽间便疾奔而去。
我看你这两个藏人未必有多大的本事?青年男子生起了怒气,甩开握在手中那女人的掌指,刷地拔出背后的单刀。
“呵呵——!他还想要动手?”达瓦手中藏刀一挺笑道,雪豹昂首迈向前去。青年男子虽有所提防,还是吃了一惊。急忙连退数步举刀相迎,心下越发赞羡这匹好马。因稍有分神,被达瓦的藏刀一磕两把兵刃间便有火花溅出,他的虎口处一震。此人好臂力!闪念间,他将单刀横向一带,人已纵身飞起,左足掌朝身后那碗口粗的杉树杆上轻轻一点,单刀回旋间身躯已反扑过来。尼玛见状,叫声注意!就在这一刹那,半空里又是一声兵刃相击的声响,镗!尼玛也在心里惊讶道,此人的身形看去虽有些单薄力道却不小呢!
对方在地上时时起伏跃窜,剑锋在半空里闪电般的袭出,招招不离达瓦身躯前数寸之距。达瓦连连挡去三招已觉手法开始忙乱。尼玛见此人的剑法诡异,轻功也数一流,他兄弟已明显处于劣势。忙催马上前,挥出手中藏刀。
此人毫不退缩,剑叶朝他二人左右一格,只听得‘铛、铛’两声,同时冷笑道:“马上对徒步,两个斗一个,以为本公子怕了你两个?”
“阿哥别管他,我一人来对付。”达瓦听对方这么一说,呼地就跳下了马来。尼玛心头一恼,也纵身跳下马来。
“本公子不奉陪啦!”
达瓦的刀刚格开对方的剑叶,不料此人突然斜刺里一窜,他的身形已飞上达瓦右后侧的‘雪豹’马儿背上。紧接着一手朝马儿脑后轻轻一拍双腿一夹,同时就见此人剑已入鞘,‘雪豹’竟会十分顺从地迈开了步子。几乎在同时,此人右手握举带鞘之剑朝林子边展臂伸出。大树后有一个身影忽地跃出其手掌与马背上男子的剑鞘相握,被男子顺势一带,女人已稳稳地坐到了男子的身后。
得、得、得!……雪豹竟然竟飞也似地朝东奔去。呀!上了这一对贼男女的当!这边的尼玛早就跨上马背追出,留下达瓦徒步急追。奔跑着的达瓦瞧得明白,却是被他俩忽略了躲在一旁的那个女人,眼见那个女人正双手紧搂着那男子的腰,很快就消失在前面的山脚拐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