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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上)马首向何处

跑马山传奇 长疆 4553 2024-11-18 21:15

  当又有话语传入南宫旭耳内时,还有器乐声隐隐飘来,凝神细听便十分清晰起来。其音袅袅悠扬委婉缭绕于半空,聆听间心头似有一股说不明道不白的感触在微微激荡……

  南宫旭对乐器不甚明白,仅是前些日子在中原一带游走时见闻过几样,听宫主弹奏的那种乐器像是叫做古筝,再悄悄地张望时,果见是古筝的形状,见那神秘的面罩和斗篷外,一双芊芊玉手轻盈灵动,正时疾时缓时轻时重地在古筝上方跳跃起舞。

  南宫旭虽是不解所闻之曲目,可听来先是犹如在炎热的夏季有点点晶莹清凉的水滴轻溅入心间,忽而又如一股泉水叮叮咚咚地从这雪峰下涓涓而出,经绝壁过悬崖,在原上漫步在林间穿越,沿途似乎加汇入不少同行的伙伴,刚开始的轻柔细语渐渐变作奔放无忌的喧哗……像是奔至崇山峻岭中,这股宣泻无阻的水流在峡谷中奔腾起来……

  他感到浑身的关节轻松无比,真有些掌控不住手脚想舞动起来……

  一曲渐缓至终,南宫旭的耳畔尚觉余音袅袅,觉得那水流已经汇入到大海中,复归万籁俱寂。

  渐有瀑布声微起……恍然间,忽听宫主道:“你也有多少日子没来这里啦,想舞上一段么。”

  就见那位紫衣女子点头,拔出腰间佩剑,面朝着宫主作了个礼数后在等待着什么。

  “还是杜工部的那一首吧。”

  古筝转换了曲子,半空里忽有器乐加入,本就悦耳的乐曲越发动听了,南宫旭听得心间渐觉如醉,简直就想上前去手舞脚蹈一番,只得强力忍住。他终究没看见是何人在与宫主和乐,也辨别不出为古筝作配的乐器,究竟是洞箫还是笛子?因其声音在时不时地转换着。

  紫衣女子开始在湖岸旁翩翩起舞,其身形阿娜多姿飘逸无比,剑峰忽闪渐渐只见一团银光罩住了身影。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气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颖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令南宫旭十分惊讶的是,从这位宫主口里唱出来的这段曲子,竟与他在黄云洞听师父吟诵的很是相像。正有些如痴如醉间,箫笛声忽然止住,有歌声和向古筝: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是我师父?!南宫旭心头一热,正要不顾一切地走出去,见紫衣女子早已停下身手,立在一旁侧耳倾听。而听那位宫主手中古筝急停,似在冷笑:“借诗圣之句自夸?”

  “五色海旁有古筝,半入雪峰半入云。此曲只应川边有,跑马山顶方可闻。廿年时光转瞬度,勉为凑句回故人。”半空里只有歌声转换,“十年曾一别,征路此相逢。马首向何处?夕阳千万峰。”

  “何须打听,何必挂心?……”宫主嗓音平静字字清晰,“……行人莫听宫前水,流尽年光是此声。”

  分明就是归海阳师父的声音:“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哈哈哈哈!……也不知是哪一位的笑声,又像是两人的声音?南宫旭正在竭力分辩着,笑声嘎然而止,双方忽然就没了任何声响。刹那间这五色海四周归于平静。

  南宫旭正诧异间,接着有一股奇异的风声响起,一股山风打着旋儿袭来,,南宫旭就觉有细密的冰雪粉末冰凉凉地扑上面颊,让他的双眼不由自主就眨了眨,脖颈还微微一缩。风声过去,他再透过缝隙处张望时,哪里还有人影儿?

  平静的海子早一改先前的碧绿和雪白交错之色,此刻泛出了深蓝色的波光。南宫旭立在岸边面朝海子呆了半晌,我这是咋啦,还算是练过上乘武功呢,莫坏了师父的名望。心下有些羞惭。对方有着高深莫测的武功,未必与我师父是故交?究竟是个啥样的人呢?双色玉竹帽和面罩……湖堂宫的乌鸡夫人?哎,这几个前辈总喜欢用些诗词曲赋的,联想到那任理生极像是与薛大哥在林梢那一席话语对答。心头一时就有些七上八下地,摇起头来,只怨自己没啥学问,似懂非懂地真弄不明白他们之间所说的是些啥意思。

  面对山巅处这久已闻名的五色海奇异景色,他仿佛视而不见,也未注意到湖水已在不觉中幻化成了墨绿色。只是在喃喃自语,她们未必是发现我了?那块骨片会被她们……

  方才明明听见了师父的声音,也是不见他人影,想是他老人家定有啥重大的事情要办罢?又想道,在黄云洞时,从来没见过师父吹笛子吹箫呀,未必不是他老人家?这么一想,心头就乱乱的。师父他们的轻功真是太高明了!没奈何,只得转身从原路而返。一路上朝西北方向张望,也不知萧岣能否追上来。

  几乎就在同时,这边南宫旭的脑袋刚刚从北面那块山石后消失,海子的南侧就冒出了好几个发色和发式皆不一样的脑袋来,其中还有一个光溜溜的脑壳,在暮色下还有些发亮……

  就在南宫旭和萧岣离开雅州经天全返回打箭炉,去了跑马山五色海的第三日,阿依随同在彝海北面相遇的曹小青和阮玉斌,也已到了雅州地段的飞仙关。一路上,阿依面色悲戚几乎不发一语。

  阿依自记事起,就知道清廷总是欺压各色草民,与彝人更是格格不入……

  孟小岚在这次离家前,一次就听见爹爹的一名同僚道:“往年马边、雷波所属夷匪滋事,皆有凉山野夷勾结附和。”

  她爹微笑点头::“是呀,就在先皇道光爷坐龙庭之时,成都府将军凯音布所属总兵张必禄,就率军由走马坪攻击老林子等多处险要。提督余步云齐慎等由那比汛、油罗沟进攻千万贯等处要隘,或分头夹击,或并力攻剿……就获大胜五次。”

  那位同僚笑道:“真不知道朝廷的威仪厉害,还敢公然作对,据闻每每生擒夷目焚毁寨落、枪毙跌岩者甚多……至于收缴所获器械兵刃不计其数。”

  不经意间也见过爹爹正在细细阅读朝廷传下的指令,有几行字句还清楚的记得:

  ‘……该夷匪等前次胆敢猖獗,必当实力痛剿,方足以儆凶顽。此外尚有吉萨、大木、西普庚、扎易呼、乌袍并挖黑等支。亦应以并惩创,相机进剿,不可任其穷逃窜蹙……’

  而近年来清廷更是不断下令,最后终于大举围剿……八其山与乌袍山同样未能幸免。

  ……那日当阿依和孟小岚赶回越西时,两个山头的寨子已被官军扫荡踏平,满目断壁残垣四处余烟,遇难者尸首随处可见。当她俩寻到黄云洞时,被独臂曲诺老王救下的瓦姐攸攸已经奄奄一息,被洋铳击中的腹部已是血染衣衫,曲诺老王为了引开官军而下落不明。

  从瓦姐攸攸的口中,得知这两个邻近的山寨已无多少人能够活下来,乌袍山被攻破后独耳乌甲也是下落不明。

  听着瓦姐攸攸时断时续的话语,阿依泪如泉涌,只能不停地点头。

  “……还多亏、还多亏了曲诺老王——造出的那些土、土响雷,方逃出来了二十几人……”

  瓦姐攸攸只喝了一口阿依用瓦钵舀来的凉水便推开去:“……你还记得呗,你遇见我的时候,还、还不到五岁——”

  “我就叫阿依。”阿依放开捂住嘴唇的手,呜咽着。

  瓦姐攸攸勉力朝孟小岚点头,又接着对阿依道:“……阿依你回汉地去吧,你本是个汉人女娃,还是我问了你姓名,你说你娘告诉你——你姓段——”话犹未尽又十分地气促起来。

  “我们定要为你们报仇!”孟小岚抹着面上的泪珠儿,恨恨地握紧刀柄。

  “没、没用的,要听我话,快回汉地。咱们的人哪有官军多,又没有洋铳火炮……起初、起初并无一丝动向,也怪我轻信了越西同知传过来的话,说是石平他们两人从藏地回来了,咱不但没撤至后山还轻易就开了那道寨门,中了他们的诡计……”

  “越西同知?”阿依问一句,孟小岚已是呆住。

  “叫,叫孟天庆……听我话、一定回……”瓦姐攸攸突然间剧烈地咳呛了一下,本已极度虚弱的身子如同燃去了最后的一丝儿灯油捻子,目光倏然亮过随即黯下……人已去……

  阿依跪倒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没注意到孟小岚已起身匆匆离去。

  阮玉斌看去神色恍然步态都有些飘忽,他复又追问一句:“那个叫孟天庆的同知真是小岚的亲爹?”

  阿依抬起头来,才发现小岚早已不见。

  曹小青见她点头,便道:“你的那个伙伴儿还要去向她爹问讯呢,他爹能依她么?定要被她爹娘看管起来了。”

  “我要去救她!”阮玉斌忽然冒出一句来,同时转过了身去。

  曹小青一把拽住他:“你这是干嘛?你未必还要同他爹交手?又未必能有用?恐怕就连你也一并关押了,被官府抓去你可就不如孟小岚的境况了。”

  阮玉斌心下暗道,她爹爹不过是一个同知,未必连我爹的官职都不放在眼里?忽又回转念头,咋能这么想呢?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眼下,三人还立在那家聚仙茶楼下,正是午时,天色虽是阴沉下来,倒十分凉爽,这条道上行人不多。

  阿依点点头,心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次在离雅州有一段路程的飞仙关,就在离聚仙茶楼不远紧靠山脚的那座孤零零的院落?高耸的围墙和紧闭的大门、凶猛的獒犬和披有浓密长毛的牦牛……尤其是遇见的那两人,一个四旬上下的汉子和屋子内突然现身的精瘦老者——后来知道了他叫刁五。尤其是书写在信封面上的那一行字迹:‘越西同知孟天庆大人亲启’

  那院落那神秘的屋子会是丐娃帮头儿的?与小岚当官的爹孟天庆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终究是迷惑不解,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张望了一下。

  他两人不知阿依的心事,阮玉斌神色落寞心头还是空空落落的。曹小青提议道:“咱们何不上这茶楼去歇息一会儿?”

  阿依点点头,道声:“二位在茶楼上等我,我去去就来。”

  见她朝不太远的一处院落奔去,只道她是去寻熟人故交,两人便踏着梯步而上。

  围墙依然,大门紧闭,阿依透过门缝朝里一张望,心下便生出疑惑来。只见里面空寂无人,院落地上竟然长出了一片细密的杂草,楼上的房门四周更是灰尘满目团团蛛网……

  阿依瞧见当初来过的这家独门独院此时已情景大变,心下还正闷间,忽然有风声袭来,像有人一把抓向了她左肩头,同时听见有人喝道:“什么闲杂人等在此处张望?!”

  “探头探脑的,必是白莲教同伙,咱哥儿两个将他带走。”

  另一个声音压低接话道:“——有多日没领过赏银啦!”

  对方话音刚落,阿依早一拧身形跳至一旁,闪目一看,分明是两个巡查的军丁。见他两个正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她冷笑一声,只伸出双臂左右略为一格一挥,这两个高出他半个脑壳的军丁就站立不稳连连退出几步跌于地上,皆感觉手臂处很有些疼痛,完了!心头敲鼓……定是遇上了练过铁臂功的高人。

  这两个军丁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同时双目不移地盯着这个模样秀气的少年,生恐他动手抽出腰间的佩剑。他两个站起身子后,见对方并未移动身子,只是双臂抱胸将那双并不骇人的眼睛朝他两个一瞪,喝一声:“滚!”二人立时就满面惧色地抱头鼠窜了。哼!瞧你两个大烟鬼模样也想来招惹我段阿依?她冷笑一声,转身返回聚仙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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