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铁匠大怒,将手中一只铁锤扔了上去,呯地一声砸到了顶壁,弹了一下便击翻了吊着的油灯。灯光顿时熄灭,热油四溅,三人皆躲避不及,多少被烫了几处。却听四周发出一阵惊慌声,有人叫道,快去传告,转移人犯!接着就见前面的石门轰然倒下。有呻吟声传来,想是砸倒了人。不容迟疑,三人几步便冲过了这道门。
脚下的这段通道左弯右拐的,但两旁石壁上还点亮着油灯,紧赶了一程,见前面有个人影晃动。看看已离得不远,夏侯小虫手中铁爪飞出,不偏不倚正好挂住对方腰带处,这人脚下一个踉跄便朝前跌仆于地。
“……快说!此处为何如此严密?”庞蒡低声喝问。
“是、是,小人只知道是秦大人和朝廷的一位大人放重要物件的。”
“是些啥物件?快给老子说!不然老子就给你——”洪老二举起了铁锤。
“求好汉饶命!好汉就是要打杀了小人,小人也的确不知道的。”
庞大哥朝老三递个眼色,夏侯小虫伸出手指,朝他背上点了两下,这人便昏软下去。洪二个将他轻轻的一把拎将起来放至洞壁下,三人急速朝前赶去。
啪!啪!啪啪!前面传过来的是皮鞭抽打的响声。
“哎哟!——疼死老子了!”一个声音在大声地叫唤,“小、小子——老子想求个痛快,干脆给老子一刀算啦!”前面这段较为宽敞的洞穴处,数十个‘人犯’皆一个个排列着坐在地上,在他们的四周站立着手握兵刃的军丁。
被紧紧捆绑在一根粗大木柱上的一条中年汉子,不仅浑身伤痕累累,其左侧的肩胛骨也是被一道铁链穿过了的。地上的一只大瓦罐火炉,熊熊的炭火燃得正旺。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面目凶恶的打手,一个时不时地挥舞起皮鞭,另一个正手持一根顶端被烧得暗红的铁钎,朝大汉的腹部烙去。
滋!——一股热烟冒起,一股焦臭味又弥漫到刚才还没散开的洞穴中。‘人犯’中有人闭眼低头,立马就被立在一旁的军丁一把抓住了发辫,狠狠的一耳刮抽去。
“前些日子才将你两个从越西弄过来,不过就是要你们道出一句真话来,不然会费这么多事?!你也看到了,你的那个同伴嘴硬,还不是一命呜呼啦!你不招,也是迟早的事!”啪啪!
“护军大人交待了,只要你说出逆贼石达开将那一大笔军饷财宝藏在何处,不光是你先前作过长毛的罪过一笔购销,定会保你做个官儿!这还是秦将军秦大人吩咐下来的,你还信不过?大傻瓜!”抽着鞭子的打手歇息间,又重复地说着,“你这大傻瓜不但傻,还想逃跑?也不想想在这个坚固若地堡一般的山间地道中,就凭你赤手空拳的能逃得了么?!”
中年汉子咬牙低头只不作声。
“还有想逃跑的么?他就是个样儿!”手持铁钎的打手环视着面前的几十号‘人犯’,又细细地‘欣赏’了一眼受刑者的腹部方才被烙下的伤痕,狞笑道:“算啦!这个老长毛果真是个不怕死的,让我一下一下朝他腹下烙去,待会儿就朝他的那儿——穿个串儿,看你还有多硬扎?哈哈哈!”
“啊,对了!这家伙姓石,那搅转了咱大清半个江山的逆贼也姓石,莫不就是一家人?”
两个打手又有了折磨对方的新话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军汉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这道洞口。“快,快点!”他刚止住脚步,就手指着身后叫道,“有可疑人闯入!”
“还不快些去关上洞口!”
两个军丁急忙操作起来,一道坚固的石壁从侧面伸出,很快就封闭了来路。
“撤!”一头目指挥着一干军丁,押解起这群‘人犯’连同刚才还在受刑的汉子,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看看已接近了有人声的洞口,忽见一道石壁已严严实实的封住了入口处,紧接着就有箭矢从四周飞来。庞蒡早舞动起手中的九节钢鞭,犹如一条飞蛇起舞盘旋,夏侯小虫更是将那根铁链爪舞动如飞。箭矢在他两个的身旁跌落了一大圈。而此时却苦了铁匠洪匡,昏暗中只见他两手急舞两把沉重的铁匠锤,丝毫不敢有所放慢,不多一会儿已有些招架不住,老大和老三见状,早已移动脚步,两人手上发出的两团黑影,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罩住了洪老二。
洪老二心头一热,口里却骂道:“狗贼子们听着!想要困住咱们可没门儿!咱蒙山四雄的名号可不是白捡来的!还不趁早打开这破门,省得老子发怒!”
脚下的箭矢已围了一圈,从四周石壁**出的箭矢已明显的减缓减少了。
老三夏侯小虫暗暗好笑,接话道:“洪二哥就别费精神啦,这飞箭都是预先安设在洞壁内的,根本就没人听见你的话。”
庞老大说声:“三弟说得是,咱们得赶快寻着出去的机关才是。”说话间忽见有两支箭向头顶飞来,手腕只一扬,鞭梢甩过一道利落的鞭花,两支箭已分落两旁,心头的几分恼怒使他的手上越发加上了力道,借着贯力一鞭就击向了挂在顶上的一盏并未点燃的油灯。刚才的那条通道中,那盏油灯就是开关石门的把戏。
吊挂在一条粗大铁链上那盏粗笨的铜油灯被九节钢鞭击中,在半空里摇晃起来,有冷油流出,却依然没啥动静。
洪老二急了,想到方才的情形,叫一声:“|老大老三快闪开!”也不等他二人应声,将两只手臂分别朝他两个身上一推,自个儿就将手里的铁锤朝头顶上击去,左手的铁锤飞出,油灯被击得翻了个底,一汪冷油哗地就瓢泼下来,这洪匡却不退不避的,从头到脚被淋了个遍。
老大和老三急了,正要上前,却见他右手上的铁锤也飞了起来,直击还在摇晃着的灯盏。这一锤的力道更为凶猛,只听得哗啦一声响,灯盏连同铁链皆一起脱离了洞顶,直端端地跌落了下来。
好个洪铁匠,则身躲过跌落下来的物件,双手却已接住了他的那一对家伙。
三人以为这道石门也会同刚走过的那通道一样,急忙移步过去。却丝毫不见有啥动静,正立在石门前东张西望,忽然感觉脚下有些异样,夏侯小虫和老大几乎同时叫声小心脚下,已来不及了。倏然间脚下已是虚空,三人同时跌入到了数丈深的洞下。立时,三人皆闻到从洪老二身上带下来的浓浓的生油味。
“可惜这里没口铁锅没一点面粉,咱洪二哥身上的菜油起码有两三斤哩!”黑暗中,夏侯小虫还开着玩笑,“咱大哥可知道?”
“知道啥?”庞蒡心不在焉的回问道,他的心里暗暗焦急,不知今日的结局会是怎么样。
“哦,看来你们都没尝过小虫炸油条的手艺呢!”
“我说老三,你就别再取笑我洪铁匠啦,快些想法子离开这个鬼洞子才是要紧事。不然,咱三弟兄饿死在这黑咕隆咚的鬼洞子里头,恐怕几十年都没人会发现呢。”
“晦气!晦气话,二哥咋能这么说呢?”
“话不要这么说,我看这下面——想来也应该有啥机关出口的才是。”庞老大开始朝四周摸索起来。
洪匡和夏侯小虫也就分头在地面和四壁伸手一一探去。
“哎呀,二哥你还是离咱稍稍远点吧。”
黑暗中虽瞧不见夏侯小虫的表情,洪二哥还是能想到他的这位三弟一定是皱着眉头,一手捂住鼻孔的模样。“有啥嘛!就嫌弃你二哥来了?”嘴里嚷嚷着,还是将身子挪开了些,也难怪,就连咱自己嗅着这满身的油臭都想发呕,洪匡摇头。正无可奈何间,忽然在洞壁的一角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三人马上停止了动作,皆竖起耳朵来捕捉这突然出现的声响,却听得这声响越来越大,像是就在洪铁匠的面前。洪匡已感觉到了有股凉嗖嗖的气息逼近身旁,他娘的!却又是啥东西作怪?他伸手一摸,立即如被火烫着了的一般缩回了手掌:“哟!这洞里头有蛇老二!”他的手触到了冰凉凉软塌塌湿漉漉一段粗大的正在移动着的活物,感觉中,自己的掌指还根本没接触其一半,“不,是条蟒蛇!”
不仅是洪匡,这下庞蒡和夏侯小虫也都同时一惊,急将身子闪避至一旁。庞蒡忙在衣袋中摸索了一阵,取出了火镰敲击起来:“老二你快避远点!”
“我只能退到这边上啦,呀!这鬼东西像是冲着我来的?”
“想来这蟒呀蛇呀的,也都喜欢油荤哩!”
“老三你就别在取笑二哥啦!快些想个法儿助我一助,大哥再敲两下火镰嘛,只要我洪铁匠瞧得明白,便照着它的脑袋一铁锤砸下去,就不信它的脑袋有多硬!”
忽闪了两下的火光中,三人皆看见了一条腰身足有小水桶一般粗的大蟒,正朝着洪匡逼近。还瞟见了在这洞穴的另一处角落,有一堆人骨。
三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夏侯小虫忙止住老二,叫一声:“二哥先挪开身子!大哥敲火镰。”他人已移步向前,庞蒡敲亮了一下火镰,光亮一闪间已见老三手里握着他铁爪下端的那段铁链。庞蒡会意,立即不失时机地接连敲着火镰。光亮忽闪身影晃动,夏侯小虫只三两下便将手中的铁链死死地套至这大蟒的‘七寸’项下,他人也骑了上去,大蟒张大了嘴扭动着躯体狂怒起来,左盘右缠地扭动着长长的身躯,险些将躲避它缠绕的夏侯小虫掀翻在地,好个老三!身形灵动间两手依然也没放松丝毫。洪铁匠已扑了上去,与老三分别抓握起一段铁链。
庞老大借着他手中闪亮了一下的亮光,觑得方位,也抓起早就扯出来的九节钢鞭扑了上前,只三两下就也缠上大蟒的身躯中段,黑暗中三人合力钳制蟒蛇的扭动,却也感到这畜生果然很是力大,蟒头还在挣扎着朝向洪匡,而粗大的尾部正发狂地拼力扭打,地面上发出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响。
“嘿!它还在打你身上油荤的主意呢!”夏侯小虫边说边往手上使力。
很快,大蟒在他三人的合力下渐渐瘫软了下来。
“老大再敲一下火镰嘛!”
光亮中,洪铁匠照着蟒头一铁锤就要砸将下去:“就凭那一大堆白骨,老子也饒这畜生不得!”
“别!可别让乌七八糟的血腥沾到咱们的身上,我看死活就随它去吧。”
“老三你别假,我看你也同我差不多,这身衣衫也有多时没换啦!”老二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铁锤。
庞老大忽然道:“嘿嘿!我看这鬼东西还能救了咱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