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真是巧了,不多不少,一十七匹马刚好装完他们的货物。那两个蒙面人交接完毕,转身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大包小包的货物用麻袋包装得很严实,也还是散发出一股股混合着的草药味。黑衣人牵过两匹马来,解开地上的几只袋子,让南宫旭和庞老大过去。庞蒡伸手探了几下瞧了瞧,果真分别是鹿角麝香和虫草,
他将其中的两袋让他俩查看后,挑了一匹枣红色马捆上了驮子,双方点点头。
“喂!你这个黑心肠的家伙,用了些啥毒虫子要害死我们?!”娜珍一边走一边朝他叫道。
水佬鬼道:“娜珍小妹还不懂么,他手头用来暗算咱们的鬼东西就是你夏侯三哥的同伙。”
马钰和娜珍一时就愣楞地,连黑衣人也有几分惊讶地回过头来。
洪铁匠道:“老四别闹了,办完这事再说。他放的是迷毒,若是杀毒,恐怕南宫兄弟也无能为力了”
“这位伙计,那个棒客豹老二给在下起的绰号,说起来同你干的是一个行当呢。”夏侯小虫明知不可能也朝他侃上两句,“你露了这一手,把咱几个都齐齐地放翻了。想来惭愧!咱这‘跳蚤飞’的绰号真是徒有虚名,你能不能向咱传授两招?”
马钰和娜珍一听是跳蚤,而且是有毒的跳蚤,感觉浑身立时就发起痒来。
黑衣人没吭声,寻思道,我哪管你们那样多,只要将这批货一交接,咱们就各走各的道。对了,想来他们也知江湖规矩,从今以后就如谁也没见过谁。不过,那位身怀绝技的少年人可是不简单,他发出的功力真是非同寻常,真如电光烧灼……是他的掌功或是剑气呢?‘一道剑光过去,对手人头落地……’江湖上多年来也只有传闻,连帮主都说没亲眼目睹过。
不说他,就是庞老大四人和两个姑娘心里何尝不是暗暗惊奇,碍着武林规矩和当前的事态,眼下众人也都没言说,一行人马很快就上了路。
庞蒡悄声提醒南宫旭,恐怕这不算长的一段路上也会有动静。
也就在这一阵子,河对岸的一道山沟内,的确闹出了动静。
曹皋两人总算没误了这趟生意,在最后的期限时日,也即今天的卯时之前他们必须赶到这里。谢天谢地,折腾了多日还是赶来收了货,此刻算来还有近两个时辰的余地。
老规矩,双方没任何多余的言语,核验暗号密语信物身份,查验交接,四匹驮马很快就上了路。
“那两驮货你都看清楚了?”他问随伴。
曹三点头:“曹爷放心,货在中间,上面是大黄,我看得明白。”
他点点头道:“倒也是,咱干这行已有些时日了,还不曾遇见过做假的,江湖规矩也敢随意乱来么。”
云层不知何时已散尽,午夜后的月亮格外皎洁,驿道右侧的折多河水在朦胧的月光下奔腾起伏。
“曹爷你看!”正行走间,曹三忽然手指左侧山坡。
距驿道不过一人多高的坡上,有五个人一字儿排开站立,其中三人有兵刃握持手中。
“站在哪里吓人么?”曹三叫嚷起来,“是朋友就请让路,是对头就下来。”
手持兵刃的三人呼地纵跳而下,拦在驿道中央,其中一人冷冷地道:“废话少说,晓事的,就将这来路不明的货物留下来走人。”
“哟!还挺提劲儿的,也不睁眼看看咱们是谁?好狗不挡道!若不退避一旁,咱就不客气了!”曹三嘴里依然叫着举刀纵马过去。
“你小子把嘴放干净点!你七爷这就来教训你。”一人纵身跃起,刀锋直逼曹三。
曹皋眉头微皱,我这趟咋会带了这么个愣头青来,胆量倒是不缺,可惜本事不济又不看头势,总是搅得让人进退不得。当下朝对方拱手道:“各位朋友,在下跑点小生意维持生计,请各位高抬贵手,山不转水转,日后——”
“哼!做这等生意的还想有日后么?除非你火头高没撞上咱们。”
他一听对方这话就明白,无论怎样也是轻易不能走脱了,看来对方知道了货物的底细是有备而来的。也就不再多说,慢慢地抽出刀来。
曹三和对手一个在马上一个在地上,两把单刀相逢,正施展出各自浑身解数你来我往地拼杀起来。
“即是如此,来吧。”曹皋将手中刀一举。
“李头儿让我上吧。”
“那好,要小心。”答话的是雅州府捕头李兴。
挺刀过来的是捕快郑平,他和姓曹的一交手只过了两三招,就分出了高下来。别看他个儿高,可腰腿还很灵便,骑在马上与在地上矮了一截的郑平放对,竟是活泛自如。
李兴见郑平不是他对手,急忙上前。李兴的剑法本就与安平不相上下只是内功稍逊。他一进招,曹皋明显就被动起来。
这曹皋原是练惯了剑的,只因那夜在城隍庙内被南宫旭将他的剑击为了两截。他这把刀还是在第二天花了不少银子在箭炉镇选购的,这刀可是一把真正的白玉藏刀,象牙刀柄白银剑鞘自不必说,其刀叶的钢火韧性也是一流的。
刀是好刀,但刀和剑的形状及开刃的区别,就决定了使法的差异。幸好他选择的这把藏刀的形状与剑的差异还不算大,只是单面开刃而已。可在他手里还是不如剑那般顺手自如,他明白自己免不了带有剑法在使刀,定然有几分不顺,也只得拼力进招。
这边曹三和老七却是遇上了对手,曹三打得性起,干脆跳下马来,两个进进退退地又斗起来。
李兴和郑平的一柄剑一把刀从两侧逼住了曹皋,骑在马上的他反倒更是有了麻烦,不可能左一下右一下地对付他两人的夹攻,他想跳下马来却又没了机会,但他也看出了对手似乎并不想置他于死地。
果然,听对方那个被称着李头儿的跳出了圈子,道:“实话告诉你们,本人是雅州府捕头李兴,你们这几驮货物有问题,还是那句话,只要把货物放下就可从轻发落,也就不按抗拒查验论处,路有两条自己挑选。
郑平也纵身跳出圈外。
曹三跳到一块山石上大笑:“你当我们怕你们什么知府?笑话!你若知道了曹爷的来头,总要吓你一大跳。”
李捕头冷笑道:“咱们是秉公办案,无论你们是什么来头一视同仁。”
曹三越发笑得大声了:“哼!当我是三岁小娃儿么?那怕上了四五岁的娃娃都晓得啥叫区别对待。”
“别说了。”曹皋止住他,心里道看来这个捕头的武功不差,咱是不能硬闯过去了,下一步再说下一步的话。当下回他话道:“既然足下是公门捕头,请亮一亮腰牌文牒之类以明身份。”
李兴从腰间摸出块铜牌来,在他眼前停留了一下,曹皋认得是公门差役的证物,叫声:“曹三,咱们就跟着走一趟吧。”心想到了镇里再说,不得已时亮出底牌就是了。
回过头来,才发现对方另外的两个人一直在离他们十几步外的路坎上坐着,共有十一匹马乖乖地呆在这两人身后。十一匹马中,就有他二人刚刚赶过来的四匹驮马。
“咱们虽也是公事公办,这路上我还是有所宽松的。眼下有两个法子,仍是让你二人骑马赶路,但必须戴上枷铐;如想自由些也可不戴枷铐,就只能步行。”李兴盯着曹皋,“二位就对不住了。”像是在征询他意见。
“呸!你真把咱们当成你的疑犯了么,咱曹爷会让你等摆布?”曹三吼起来。
曹皋心里骂道咱气短就短在手里的货见不得天,不然老子才不会受这窝囊气。心下转念一番回应他,就选择步行。
李捕头朝老七喊一声,老七便走过去要收了他二人手上的兵刃。曹三恨恨地扔刀于地,若不是听从曹皋的吩咐,他又要动起手来。
这个老七自从在碉门镇外与安捕头分手后,被安排同郑平一道随李捕头查案,在华阳一带折腾了些时日也没啥新鲜明堂。回到雅州,李兴便向知府一一秉报,知府唤来师爷,三人合计一番。
皆认定十多年前绸缎庄段庆和被杀的那一桩命案,纯属是生意上的争夺,因为另一方也死了两人,据行家和仵作验尸,双方都使出了武功兵刃。
据传,段家还有一子在年幼之时替父出家修行,此后多年再无人见过。故而段家已无人守其家业,房屋财产按绝户一一登记一并充公。
知府大人和李捕头两人很有些纳闷的是,前任知府当年所造登记册,黑纸白字注明:除有一批生意上的绸缎布料外,查遍每间内室,都不见有黄白钱币珠玉细软之类。
眼下的三人中,十多年前只有师爷在职,师爷也证实当时的确是如此。
捕快周贵和李老二的死,是在查案中遭遇被官府通缉多年的一个老长毛所杀,案子已过十多年,那个负有命案的老长毛久无迅息,还在不在人世恐怕都很难说。
那拐卖娃儿的人贩与此案毫无关系,段庆和与其二房所生一女孩是否是被贩卖了也无法作定论。数十年来并无官府派人去彝地查寻过一人,天朝众多有关江山社稷的头等大事都够朝廷和各地官府公门操心的了,几岁的小娃娃丢失了几个有啥大不了的。不过,凡有来衙门申报的,知府大人的下属们均态度极好地一一答应,尽快查寻。
至于安平安捕头捉拿到的屠武,不过是雅州到川边一带深山老林中的山贼棒客头目,其中毒而死是成立的,但是归于有毒之壁虱似乎有些儿牵强,十之八九断定是被仇家所杀。
当日知府很是满意李捕头此行再度复查积案的结果,自然是将他请到书房内商谈一番,又赏银二十两任由他安排。末了,知府道:“上头近日对鸦片的查禁又要从严了,安捕头一人在川边一带也不知进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