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岣听老板提到的两个人中的一个极像是九指,就念及到他那一伙丐娃帮来,他想问问还看见一个塌鼻子娃娃没有,又不好再插嘴。而南宫旭的心头在寻思,自从那个刁五爷被抓走,还不知这伙乞丐娃们弄出了些啥闹热来呢。
“来找二毛的都是讨口儿?”
“如何不是,只是这两个大些的小子不大像是讨口子乞丐娃了。”老板知晓南宫旭这娃儿的秉性脾气且又碍着他脸面,叙谈中一直是避免称呼这些娃儿为小讨口子乞丐儿,南宫旭见他当下又叹起气来。
“可就是这两个来酒楼过后还不到三天,麻烦就来了。那天早上我这酒楼还没开门,就有一队军丁赶到酒楼来,为首的是殷千总手下一个小头目。咱们也早就传闻近日官府又有了新的告示,雅州至打箭炉的驿道已可通行,为近期举办已延了期的赛马会,得加紧清剿白莲教余党和各类进入川边的闲杂人等,以防在办会期间生出事端。凡有对外来闲杂人等包庇藏匿不报者,左右相邻连坐。原本想到这榜文告示与咱酒楼也没多大干系,也就没往心里去。
谁知道这伙军丁衙役一来,就将二毛和另一个伙计抓了起来,说是他二人与在街上流窜的丐娃帮是一伙的,还有那个九指原本就是一个姓刁毒犯的徒弟。他们哪里由得咱的百般解说还推了我两掌,接着就将他两个用绳索一绑弄走了。”
南宫旭忙问道:“会被弄到哪儿去了呢?”
老板摇头叹气,说是并不清楚,忽又像记起什么:“听说好像是弄到索桥镇到碉门一带的山里去了。”
见南宫旭几人要离开酒楼,老板忙挽留道:“南宫兄弟和你几位朋友在我这儿吃过饭再走。”
萧岣急忙瞧着南宫旭,阮玉斌虽没做声但也感到腹中有些空泛。南宫旭由因囊中羞涩心内不踏实,说声咱们还有事该走啦。曹小青一瞧他神色如何不知,当下便笑道:“是该吃夜饭的时辰啦,咱们也真有些饿了,南宫大哥就给咱三个小兄弟办个招待如何?”
南宫旭听曹小青说到要他办招待,心头就急了脸上也有些发烫。当着老板的面又不好说啥,只把眼来瞧她,你曹小青难道不知道我眼下是腰无分文?小青却只作没瞧见。老板早已招呼伙计给他们张罗起来。见他们三人已经在酒桌前坐下,南宫旭也只得不再提离开的话。
也不等他们点菜,老板已经是荤荤素素的安排好了一桌,曹小青叫一声弟兄们请!他三人就开始动起手来,南宫旭心下道既是如此也就先吃饱了再说,大不了就厚着脸皮向老板赊上一笔账。
当下四人也就吃喝起来,萧狗娃自从被抓后,何时沾过这般丰盛的饮食,此刻只见他一声不吭地只顾埋头大嚼大咽。阮玉斌看着有些不顺,忍不住笑道小心给噎住啦!萧岣朝他看一眼,摸了摸脸颊方端起酒杯:“干杯!我萧岣是先干为敬了。”
曹小青低声笑道:“萧岣兄弟可能还不习惯这易容术?”
萧岣就有些不高兴,也不答腔,未必你就有多习惯了?还不是同我差不多。只可惜我先前是不会,就连我师父都不会这把戏,不然……
“我的意思是说咱们都改变了模样,各自的称呼名号也得变变。”曹小青环顾四周,越发压低了嗓音。
南宫旭点头:“小青说得对的。”
阮玉斌也点头道:“的确是应该。”
萧岣嘟囔道:“再改个啥名儿呢,我未必改成个大狗娃?不成不成!”摇头又道,“咱们干脆就叫张三李四王老五,还剩一个……”
阮玉斌轻声道:“行呀,你就叫狗四娃,曹小青就叫曹老三,南宫兄就叫宫老大。”
“你嘛就叫冰鱼软。”
“啥斌玉阮?咱该叫阮老二,不成,干脆就叫元老二。”
曹小青一笑:“就这么定了?”
南宫旭也笑着和阮玉斌点头:“定了。”
萧狗娃觉得叫他狗四娃不好听想另取一个,可自个儿一时间却想不出来,急道:“我该叫萧老四。”
“嘘!——”阮玉斌朝着他笑。
四人酒足饭饱,不等老板走上楼来,曹小青自己朝伙计喊一声结账,曹小青面朝走近前来的伙计示意道是这位兄长付账。这话一出,不仅南宫旭愣了,就连阮玉斌和萧岣也相互对望一眼,这曹小青搞个啥名堂?明知南宫兄同咱两个是同样的腰无分文。
曹小青笑道:“阮二哥和萧兄弟放心,南宫兄的皮囊中有的是银子。”
南宫旭一时有些措手不及,面对着正瞧着他看的伙计,只得把手往身侧的皮囊中伸去。认为自己简直就是在装模作样,心头很是着恼,这曹小青简直就是在出我的丑。
“咱们南宫兄所带银两还充足呢。”却听曹小青还补上一句道。
“别收他们的钱。”老板正好上楼来,朝这伙计吩咐一句又转向南宫旭道,“我说过了这顿饭由我办招待的嘛。”
南宫旭心下越发是又急又恼,当着老板的面,此刻又不好将空着的手抽出来。口中道:“该付的,哪能——”本想说你开这酒楼也是不容易的,可手头空泛,这话说出来就明显是假假惺惺的……
老板见南宫旭在朝皮囊中掏摸,急忙过来一把将他手腕握住按下道:“别争啦……我是没你手上的劲儿大……”
萧岣和阮玉斌暗暗点头,这个老板真像是成了南宫兄的朋友。
就在此时,南宫旭却轻轻一抽手,就已挣脱开对方的手掌,从皮囊中摸出了一锭一两重的纹银来,连他自己都有些发愣了。只得掩着疑惑的神情,将手中银子往老板手里一放。
“你这是瞧不起我么?”老板真的生气了,将银子朝酒桌上搁下。
“南宫兄,我说也是的,既然是老板大哥诚心诚意给咱们办招待,咱们就领情了吧。老板,我这里先说声谢了!”小青道。
“谢了谢了!咱们是恭敬莫如从命。”阮玉斌拱手朝对方道。
“谢了谢了!”萧岣也拱手跟着嚷嚷,心头却很有些不以为然,这南供起先前就说是腰无分文,这会儿皮囊中咋会又冒出了银子来,他这是啥意思嘛?
南宫旭猛地省悟道,皮囊中的银子定是曹小青捣的鬼,方才摸到的还不止一两锭呢,此时斜挎在腰间的皮囊是显得添了些分量。
南宫旭觉得自己的皮囊中是有些蹊跷,可当作三人的面也不好再伸手去探,这个曹小青定是趁我没注意就归还了银子,喜欢开这种玩笑?手段倒是颇快的。得注意她还有啥把戏玩的,不过,总算没向老板开口赊账,吃了喝了赊账欠钱总是有些难为情的。立起身来,朝老板拱手道一声谢。
出了酒楼大门,曹小青扭头看时,南宫旭已换上了易容膜,过肩的披发也挽成了发髻。她心下赞叹这南宫兄毕竟是手脚利索功夫高,经殷老前辈就那么一点拨,他就会了易容术不说,简直快要赶上如我一般快捷的手法了。正在边走边想间,就听得从北门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见前面有一人骑了匹高头大马,后面跟着数十个装扮不一的汉子,一个个的皆是带有兵刃的。四人便停下来欲驻足观看。
那为首的那人跳下马后,带着十来个汉子进入酒楼内便直奔楼上,大门外留下的十来个人把守盘查进出的人员。此时又有一人一骑从北门方向奔来,跳下马来。南宫旭、曹小青和萧岣三人便很是惊讶。所惊讶的并非是见打头的这两人朝他们打量了一眼就径自奔上了楼去,而是后面赶来的一人竟然就是刚结识的名叫祝醒字前行的。祝前行将手中缰绳朝立在一旁的一人递去,便朝他们扫视了一眼,随即也就进了酒楼大门。
南宫旭感觉他的目光中含有惊异,以为是认出了他们。想起自己也是上了易容膜的,忽又低头瞧了一眼自身的装束,叫一声咱们走吧。心下寻思,他定然是从咱们的装束服饰上辫认出来了,这祝前行?——瞧他伙同的这些人官军不像官军,百姓不像百姓的,到底是些啥人呢?
南宫旭等人还在心存疑惑地边走边回头张望,也不知老板会有啥麻烦,而此时的酒楼上已是打破了日常的气氛。
“据有人秉告,你这酒楼刚才有鸦片烟贩子来过?”为首这人目光扫视着楼上还没离座的两桌客人。
“蒋坛主辛苦,先喝杯茶?……哪能呢,上我这酒楼来的几乎都是回头客熟脸面,即便是偶尔来光顾小店的外乡客大多也是规规矩矩的,叫咱如何能看出谁是贩大烟的?”老板认出为首这人叫蒋顺,是刚设立不久的民团头儿,这民团有些奇怪叫做松林坛,其纠集处像是在西面的黑松林一带。眼下对他们还所知不多,便小心翼翼地回他话。
“有个叫南宫什么的小子来吃过饭?”
老板略为一愣,回道:“叫个南啥?没听说过。”
被老板称作蒋坛主的头儿满眼生疑:“怪哉!明明有人看见了就是那个姓南的小子,是当初在箭杆山下就被盘查过的,被他溜脱后竟然又纠集一伙人去岩洞牢救他的同伙,这伙人还伤了好几位军士,搅得打箭炉不安宁。”
“老板你真的不认识这个姓南的?”另一个人又问一句。
老板仍然摇头。
“蒋兄,我看是有人看差了眼罢。”随着楼梯响过,祝前行立在了蒋顺面前。
“刚才有朋友对我说是同那个姓南的一伙有四人呢。”蒋顺身后的一人提醒道。
“是四个人?”蒋顺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祝前行招呼一声:“就是方才在大门外看见的那几个小子。”祝前行还要想说什么,就见对方已急转身,匆匆地奔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