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霹雳一声爆响发作时,蒋横顺正面朝帐门追赶将箫岣抢去的曹小青,也以为这爆响是来自一颗洋人制作的炸雷。并非刚闯入这人手里扔出的,十之八九是茆宫这两位大人所施放。只要灭了那几个小逆贼,陪葬几个军丁也是值得。
紧接着就见一顶帐中帐极快地落下,知是宫大人牵动了只有秦文彪和他自己能掌控的机关,极其隐秘的‘大帐活动索’施出了‘蓬中捉雀鸟’这招数。大帐篷内冒名秦小北的小子与尚在的十余人无论是否皆被炸翻,管他是死是活统统皆被罩住。
被那团突如其来的篷布罩得严严实实的十余人,只有南宫旭、阮玉斌和孟小岚很是情急,其他几个自然是懂得其中奥妙的官军。南宫旭朝身侧寻觅被他击中的秦文彪,在软塌塌的篷布阻隔下,只能瞧见有两三只腿脚在乱动,哪有这仇人的影子?
那道强烈炫目的电光在当时遮盖了眼前的一切,还没等视觉恢复,冷不防就被这团篷布在瞬间罩下……只能想象着对方从口腔处炸裂的形状,继续朝自己的四周寻觅,怎么会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南宫旭的目光仍在狭窄的空间内张望,仍不见秦贼的躯体,地上倒是有滩血迹……
看来秦文彪这狗贼的脑袋已被小爷发出的霹雳闪电所爆,咱的深仇大恨……撩开身侧的篷布,却见一个军校突然发木地朝向他,他掌指一挥便将他点了晕穴。接着将手中长剑朝着头顶一阵戳刺,竟丝毫不见有破损,不知是何种布料制成。
孟小岚在里面一手撑着头上的篷布,另一手持剑朝前后刺探着,朝身旁的阮玉斌嚷嚷道:“喂!我的阮公子,咱们难道就逃不出秦老贼的魔掌啦?”
阮玉斌道:“方才在南宫旭那边发出的爆响那么刺眼,虽是炸翻了秦贼,我还是担心南宫兄……”
“南宫旭!”孟小岚刚喊出一声,顶上就发出噗的一声闷响,有人循声朝她头上击来,她恼得骂了一句狗混账们——就住了口。不仅是阮玉斌对她做了个嘘势,她自己也猛然省悟,急将身形一蹲一缩转移了位置。
阮玉斌悄声道:“咱们朝那边移去瞧瞧看?”
南宫旭听见孟小岚的喊声正要回话,就听见了头顶外的声响和孟小岚的叫骂,警觉起来就没做声。感觉有人正将罩着他们的这团篷布移动着,两张宽木板斜向一处,看来是要将他们往一辆大车上赶。又将郭达剑朝篷布捅去,仍不见效用。情急中寻思,干脆就随其到车上后再设法脱身。
只听得蓬外有蒋横顺的叫声道:“都装进去了?”
“除了被蒋爷您短臂的那小子,其余三个都被罩进去了。”
蒋横顺道:“赶快收拢跘足索!”
“还有几个弟兄?”
蒋横顺道:“少废话!收低!”
果然就有几道不太粗的绳索贴地收拢过来,不仅是南宫旭的宝剑朝地剑刃向左右急速割去,阮玉斌和孟小岚的刀剑也在用力。不料他们的兵刃对其简直是毫无作用。钢丝索?阮玉斌失声叫道。
“几个小反贼,这下可尝到洋大人的新玩意了吧!实话告诉你几个小反贼吧,宫大人说了,该审的该问的都到位了,留下你几个小反贼也没多大用处了,若不是还有几个……干脆都给我一阵地乱刀乱棒弄死再拖去河塘边,一堆儿弄下河塘算啦!”蒋横顺的话音一落,一道不小的力道从侧面袭来,在里面虽施展不开手脚的南宫旭还是将剑身一竖,挡住了这一击。
一声闷响后,蒋横顺骂道:“这小子死到临头还有些力道?都给我上!弄死他们!”
“大人!还有咱们好几个弟兄在里面?”
“蒋大人救命!……弟兄们……”篷布里面发出一阵惊慌失措的乱蹦乱嚷,向外面的同伙发出了哀嚎,有尿液从地上流出一股尿骚臭散开来……
蒋横顺冷笑道:“几个没用的东西!还真就吓得尿了裤!等会儿就让你几个与小反贼一同睡大觉!”
那边,曹小青早夺过一匹马来骑上,趁宫达仁与那使‘神影八卦掌’的有几分炫技间,忽转身朝着塌下的大帐篷扑去。谁知那塌下的帐篷不知在何时已恢复原状。再一细看,里面的尽头处已开了一个不小的门洞。同时瞥见有一伙人正拽着一团不太大的篷布,齐齐地发力正要弄向一辆大马车,里面定是罩着有南宫旭在内的数人。狡猾之极!原来这大帐里面还套着机关——篷布罩?曹小青暗暗骂道,她还是去年才听说有这种东西的。
任理生朝宫达仁虚晃一剑急退出数步,手中的两枚铁飞弹以最强劲的力道发出,顺势抢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二毛。宫达仁与那位‘神影八卦’不声不响地各受了一弹,仍是如同击向一团绵软的布团一般无声无息。
任理生见奈何不了他两个,瞅见左后侧正好有一人一骑。略一转身,剑柄击下马上的那名军校,只手将二毛放上马背,自己也稳稳地骑了上了去。回转两步,弯下腰去又伸手将箫狗娃夹持起来。见箫岣左臂伤得不轻,因失血过多已有些晕糊,知道不可再耽搁下去,急忙跟在曹小青身后退去。
见坐骑因负重太过而步履缓慢,任理生只得跳下马来。奇怪的是,对方似乎放松了逼近追赶,数以百计的官军并没有使出力气来围追他们,似乎是在敷衍逗着玩一般。听见宫达仁在朝众多军士叫道:“都给我睁大眼睛瞧着,有一股反贼与他几个是同伙,此刻正从热河方向过来自投罗网。至于这几个残余的反贼一个也休想跑脱!”
任理生看看与那群官军离得远了,前面的曹小青已闪身进入了路旁一片林子里。想到那日与官军的拼死厮杀,刁五为引开官军对自己的围捕,而搭上了他自己的性命,遭受到极其痛苦的剐刑。刚相逢见面不久的外甥又遭如此重创,心头复又倒海翻江起来。心下却一直疑惑,感觉这伙官军的行动颇让人不解。尤其不知那两个武功不低的头儿真面目究竟是啥样的?
被娘舅敷过些金创药末止住了流血的箫岣,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对娘舅表示,他要留在路边的林子里不能拖累了娘舅。任理生呵斥了他几句,见外甥闭嘴,就不再多说什么。选中林子里一棵大树,将随身的夜行索拴在他腰间,飞身而上后再将他拽上了树桠,叮嘱外甥几句便而去。
“有诈?”追向蒋横顺一伙的曹小青似有所悟,放慢了步速跟在那辆大马车后面。越想越觉极其反常!就为了南宫旭他们几个,官军未必用得着在离京城不远的此处设营帐,还装模作样地审人?对前来救人的咱们也没下全力围堵追杀?……看来有诈,必有更大的阴谋!眼下得赶快去解救南宫旭他们。
将马儿拴好,在一棵大树后悄悄隐身,眼见驿道拐弯处的那条河流水势虽小,但那辆大车却已走近河边弯角处的那个大水塘。奇怪的是那一大团篷布已经没啥动静,任由十几个军丁拖下车来。
只见蒋横顺叫道:“通通沉塘!”
“大人!还有好几个兄弟呀!”
又见蒋横顺仰头笑起来道:“不错,不错!这才像是秦将军手下的人!你们看明白了,他们还在动么?”
“大人?……”军丁们瞧见这篷布里面似乎已经没了动静,顿时面面相觑神色惊恐。
蒋横顺诧异道:“我还疑惑呢,这么一下就都给憋昏了?解开钢索,一个一个弄出来,将那三个小反贼在胸口上补两刀沉河!”
定是狗贼施放了迷蒙药!在大树后跨上马背的曹小青已将面罩摘下来,习惯地朝腰后的暗器带一摸,空空如也,豁然记起所佩暗器飞镖刀已经系数放出。又听得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夹杂着马蹄声,只得双手各持一柄利剑,大喝一声驱马奔上前去。
任理生赶到时,后面已有潮水般的官军涌来。发出的两枚铁飞弹击中了几个奔在前头的军校,后面的仍然气势汹涌地扑来。
“嘿嘿!原来是你这个小妮子来送死!”蒋横顺大笑一声挺剑迎上。刚与曹小青兵刃相击却见又赶来了个任理生,心下暗暗叫苦手里便就着忙。接着看见那宫大人带领着几个护卫营的已奔在了前头,顿时就高兴起来,知道大人们的部署已近完结,只等向老佛爷禀报邀功哦了。
任理生喊出一声姑娘小心,自己已顾不得许多,开始与前后左右的官军交起了手。宫大人似笑非笑地稳坐马背上,开始瞧几个护卫营的已将任理生团团围住,尤其朱家兄弟最为卖力。与这几人斗过几招,任理生也不免暗暗吃惊,没想到在帐篷门前斗过的这几个又来了,一个个的武功并不差。
“这位使铁飞弹的好汉!”宫达仁叫一声道,“这位好汉有如此武功,何不同我宫某人交个朋友?”
看来你这厮也不过是清廷的一只狗而已,任理生只在鼻孔里哼一声,并不答腔。
宫达仁道: “我宫某人虽是孤陋寡闻,也闻说江湖上有两位善使铁飞弹的高手,没想到今日有缘得遇其一!”
“你是何人?先说个明白。”任理生也不瞥他一眼,随口一说,四周的对手听见宫大人的言语,放松了逼进只注意着守护自己的门户。
宫达仁愈发来了兴致,道:“你也瞧见了,宫某虽是不才,也有不少江湖人士投奔了帐下,眼下风云变幻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好汉何不来我处,咱们一道齐心为朝廷效力建功立业,也不枉了此生。”
任理生见被蒋横顺和一大群官军围住的曹小青已经明显不支,只哼了一声,顾不上与对方答话,趁自己面前有所松懈急催马奔将过去。就在此时,一声剧烈的爆响在官军群里响起,山坳后突然狂奔出了二三十匹人马来,围着他们的人群顿时大乱。
宫达仁喝叫道:“慌乱什么!将这位朋友给我看好了!”转身时拔出了腰间佩剑,他瞧得明白,那一溜马儿匹匹皆是烈马而马上的骑手个个都是十分彪悍的男子,只有一个较为娇小的身影夹杂在其中。
已接近大车的曹小青和任理生见状,在短暂的瞬间也不由得将目光一齐注视向这突如其来的人马,救人!任理生持剑驱赶开守护在大车旁的那群军丁,曹小青扑将过去将一对伸缩剑不停地朝篷布的空隙出划割。
任理生见这一大团篷布的口子是用极其罕见的细钢索收拢的,眼下根本就无法解开,他手里那柄长剑也开始了划割。他两个割了七八下只出现了一小点裂缝,又不敢大胆切割,怕误伤了他们。又见篷布里面没有了任何的动静……心下愈发着急起来。料到南宫旭他们十有八九是中了毒。他两人正急得无计可施,忽感觉到篷布的另一端有了动静……
“沃呵呵!——”
奔来的人马中有人突然发出了喝叫,其声高亢响亮,还真是把众军丁惊骇了一下。为首的几人一手持着长刀一手挥舞着一根牛皮索,皮索在空中急速地舞动了几圈突然撒开握在手里的另一头……噗、噗、噗!的几声响,就有好几名军校坐下的马儿被飞石击中,马蹄扬起人跌地下。众多的官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惊得呆蒙,不少人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却。
沃多飞蝗石?!宫达仁瞧见这伙人既不是中原汉人的装扮也非呼伦贝尔草原和天山一带族人的装束,半个肩臂亮出上衣外露出粗壮的胳臂,看样子分明是从雪山脚下的藏地过来的……其大多数的背上皆备有一支带叉子的火铳。
见多识广的宫大人也是吃惊不小,一时不明白对方是何来意。见对方为首一人只手一挥,这群人便就放慢脚步止住了行进。宫达仁环视一眼身后随即也作了个手势,让那一排手持火器的属下们将手中洋枪的枪口朝下向地。因他瞧得明白,被对方‘沃多飞蝗石’击中的,都是将手里的洋枪瞄向了对方的。
曹小青和任理生用眼角的余光一面关注这边的闹热,同时连割带切地只顾着要设法弄开篷布。突然,在篷布的中间突然出现了一口不小的裂口,一柄异常锋利的短剑刚一探出,呼地一下就飞出一个人影,这人影已极快的速度从他两人的头顶飞掠而过。
宫达仁正在琢磨着如何应付这伙彪悍的藏人,不料头顶处突然飞来一身影,举剑相迎间大吃一惊,一双前后交错的腿脚伴着风声从半空飞来,那个口里嚷着要向秦文彪报仇雪恨的小子竟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