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横顺顿时大骇,连连疾退了数步,急睁双目复又定睛一瞧,他唤我是啥,‘二百六’?呀!难道这个混进了皇宫的小子会是他?那不久前在川边打箭炉遇见的——那个被吊在七灯巷一棵大树桠上的流浪儿混小子?也是当时一时大意没弄死他,竟然还在御膳房当了个什么承应头儿呢。
在这小子面前所受的羞辱立时涌上心头,恼怒间还不得不躲避着对方凌厉的身手。没想这小子不仅能施出那迷蒙人心窍的歪门邪术,看来他武功也甚高呢!
猛然间,他感觉此人的身手动作很有点熟识,除了在‘七灯巷’遇上,还在那里也见过?此刻也顾不上细瞧对方的面目,惊骇之下,又急将脑袋往下一缩,尽管方才退避得不可谓不快,但他已明显地感受到,额头处随着一丝微风般的凉悠悠划过,就像有一股细细的血液冒出。
自太平军白莲教一类被剿灭,如此的对手在平时毕竟已是少见,可近来不知是咋的,总是遇上这类年纪不大,还很有些武功的小反贼?他已不由自主地又朝后退却了几步,急瞥一眼秦文彪,急忙又做出一副拼命上前的架势。
要说这秦文彪的身手当是绝非寻常,在他瞧见那小子格开他的兵刃之际,因他的身子尚处于半仰半侧的态势,一时无法施出他的‘阴风催命剑’中极其熟练有效的‘三剑夺魂’术。若能施出此招,他也改变了主意,并非要即刻取下这小子的性命,只是想逼他束手就擒后,再细细地拷问其来历究竟。既能给姓宫的一个交代,也就免去了在太后那儿难以辩白。
尽管双方皆是在不停地动作中,秦文彪仍是瞅得十分真切,这小子此刻正处于与蒋横顺的对决中,何况还有众多下属手里的兵刃也是紧紧地围攻着扑向这小子。
他秦文彪几乎是无一日停止过修炼其‘阴风催命腿’,内功自然就不断增进,早已练就的‘绝脉毁骨阴寒毒’近日越发‘富余’起来。此刻他的身躯急速地旋转过去,双腿略分前后但皆是脚尖朝前,极其快速地向少年小子刚刚腾飞起来的身形点踢去。
逆贼小子!要让你尝尝本将军的厉害后再拷问你处决你!他最为得意的就是对方在中了他的‘阴风催命腿’后,皆不会立即毙命,无一不是在遭受体内的阴毒发作后,在极其痛苦中绝命。若是要想审问出反贼们的同伙来,便答允可替归顺者排除所中的阴毒,让对方在备受折磨中招供出有用的线索来
虽然这招基本是屡试无效,他仍然乐此不疲,当然他更明白,他那阴毒几乎是无人能解救的,就连他也无有效的解救法子。当年有几个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人物,便是毙命于此招。记得其中一位名扬辽东唤作什么‘赛飞燕’的妇人武功颇为了得,若不是从她背后偷袭使出了这毒招,倒下的便是他秦文彪了。
此后,没了战场,武功高强些的反贼们几乎也已剿灭得所剩无几,本将军已就许久没有玩过这招了,咱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呢!只在在川边打箭炉对那个叫什么南公子的娃娃使出过这招,那次仅仅用了六分力道,算是小瞧了那个娃娃,脚下留了点情。
不过,那个小子也算是命大,也不知是何方高人用内功救了他。听曾国禄说,那个小子一直与一伙来历不明的家伙还在川边捣蛋。本将军很快就要将他几个连同……一网收拾个干净算了!
闪念在须臾间晃过,既然如此,本将军就该与这小子再玩上一玩了!秦文彪的动作变换也的确极快,这少年对手的身形刚一闪过,他在马背上一个‘就地’旋子,由马头处向右向后再向前,身躯已在半空横飞起来。
一名小校虽是不久前才入了行伍当兵吃粮,但在众军汉中已经有了点小名气。他认为此时正是在秦将军和蒋大人面前显示武艺和忠心的机会,眼下趁这位少年分不开手,他左手已发出两把带毒的飞刀飞向了南宫旭,并顺势将一柄鬼头大刀恶狠狠地朝他后肩背连斩带砍地袭去。
南宫旭手中的郭达剑自是一刻也没闲着,在他腾身起来的瞬间,两把飞刀擦他脚底而过。当长剑挡击开十几支团团袭向他的长矛、单刀和鬼头大砍刀的同时,剑锋已割断了这名小校的脖子。
好个南宫旭!岂莫说这众多对手没能看清楚他是如何格挡和闪避过如此重围的,就连蒋横顺在一时间也因无从寻见他的空隙而无法下手进招。南宫旭刚击退这一轮攻击,正欲奋起精神斩杀两个出手凶狠阴毒的家伙,再返身去寻秦贼,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异常阴冷的风声袭来。
不好!他霍地想到了秦文彪使过的毒招,可此刻对方的脚尖已抵近他左肩胛下的膏肓和神堂二穴,搏杀中,他一时来不及封守住自己后背的经穴脉道,只觉一股阴寒的气流突地逼近……
秦文彪离开马背旋起来的身形横飞至半空,左手所持长剑也在向后一旋间,险些划破南宫旭后腰胯处的衣衫。他运发出的一股阴风寒气虽然仅是六成,也如喷涌的泉水般由脚尖而出,只要踢中对方,更将无一遗漏地灌注入对方的体内。
眼看就要得手的瞬间,他却呼地一下从马脖子处向马屁股那一端滚去,原来是他的坐骑在倾刻间出现了意外,这马儿冷不防就给他来了个前蹄离地一蹦而起,马儿跃起的前半个身躯几乎直立。
“你这老贼!便是抢走跑马山那只金鸭子的狗贼头儿!我还要你还我师父来……” 此刻,有一人一骑在突然出现的同时口里发出一股低沉的啸声,接着朝着秦文彪骂了这么一句。顿时,除了他本人仍然稳稳地骑在马背上而外,在场的马匹无一不是惊慌不安地躁动起来……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大小头目就占了一多半,剩下的几个只能伏下身躯紧紧地贴在马背上。
几乎被秦文彪坐骑前蹄踏及左肩的南宫旭,在这一瞬间感觉抵近的那股阴寒之气突然消失。那熟悉的嗓音让他心中一凛,定睛一看立时大惊,瞧得明白此人正是箫狗娃!见其身上穿的就是他南宫旭的套衣靠,腰背间还别着一把带鞘的剑和那只皮囊,那分明就是郭达剑的剑鞘。他手里握有一柄极其普通的单刀,面容上显现出一副古怪的神色,南宫旭当然知道他那十分低级的易容术只能是瞎胡闹。
“我南宫旭就是来京城寻你这姓秦的狗贼!不料我师父也被你这狗贼加害!我南宫旭就是要用郭达宝剑掏出你那狼心狗肺来,看看究竟有多黑?!”
见他口口声声以自己的姓名自称,南宫旭吃惊之下霎时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一时间热血在胸间奔腾……箫岣兄弟呀你这是……他的师父?来不及寻思关于他师父的情形,急忙朝他前面赶去。
他是想将自己插入他两人之间,要将箫岣与秦文彪分隔开来。因为已瞧见不仅是秦文彪手里的长剑早转向对准了箫岣,而那个蒋横顺也马上舞动起长剑朝南宫旭扑来,明显是想要阻挡南宫旭冲向他的主子。
“全都住手!”秦文彪突然发出一声喝叫,尽管马儿还在左摇右摆,倾刻间他已稳坐在他的坐骑背上依然还是一副大将军的派头。
一时间,不仅是他的所有下属停止了对这两个小子的包围,包括南宫旭和箫岣,也包括了刚刚赶过来的两支巡查队,甚至就连随后而到的绿蜻蜓和阮玉斌等四人,也全都止住了脚步。
南宫旭只在一怔之后微微冷笑,正要接着朝秦文彪袭去,又听他朝向箫岣高声叫道:“原来你这小子就是那个叫甚么南宫旭的?既是来寻本将军寻仇找死的,趁本将军今儿心情不错也还有闲工夫来问你个明白。”
“我呸!我呸你个秦贼的三七二十一!你老子我南宫旭就是来找你寻仇的!姓秦的老贼,你害怕了么?”箫岣怒气冲冲地骂出一句,他的目光也不瞧其他人,连南宫旭这儿也没扫上一眼。
“阮公子看明白了么?与那个姓蒋的放对的便是你的义兄呢!” 孟小岚早拔出腰间的柳叶刀来。
“另一个?我看就是箫老四!”阮玉斌道。
“这肖老四又是何人?你如何认得?”孟小岚将目光转向了箫岣。
而距他二人不远的野百合与绿蜻蜓还正犹豫不决,是上前相助秦文彪或是……
此刻,恼怒之极的秦文彪面容突然一变,忽地大笑,笑得浑身皆抖动起来,似乎很有点费力地止住笑,道:“你这小反贼方才胡说什跑马山金鸭子银鸭子的?你小子分明就是个不明事体的傻家伙,本将军今日有的是空闲来调教你几句吧!
“莫说那川边偏远之地所产物品,就连这京城一带的草民有什么宝物,若是能当作贡品孝敬太后皇上,莫不是祖上修来的天大福分!只怕是太后她老人家未必能瞧得上那些玩意儿。我大清天下之大——再大也莫非王土,天下所有的山山水水数万万子民包括一切神灵飞禽走兽,哪一样不是属于太后皇上的?你小子还敢在天子脚下叫嚷你的什么金鸭银鸭的,你当本将军稀罕么?
“本将军瞧你这个毫不晓事的小子才是胆怯之极,不然为何连自己的面容都要遮遮掩掩?如此低劣的易容术也敢来本将军面前卖弄!本将军难道会惧怕你这么一个小虱子小蚂蚁一般的草民小子!”从他其鼻孔里发出了不屑的哼声。
南宫旭立在原地,忍不住骂道:“小爷我瞧你这老贼才像一只小臭虫大跳蚤偷鸡贼黄鼠狼!抢劫了别人的东西还很是有理了?!”直到此时,他仍用的是秦小北的嗓音。
箫岣白了南宫旭一眼,抢话道:“我南宫旭要与他秦贼过招,关你小子啥事?你跟我走一边去!”左手还极不耐烦地朝他挥动着。
不说秦文彪和蒋横顺被他弄得有些糊涂,就连刚刚赶来的阮玉斌孟小岚两人也同白霖和幺妹子一样犯起了嘀咕,只是不露神色地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
蒋横顺心下却感觉奇怪,往常这秦将军的手段一贯是相当快捷,只需三下五除二便就了结这么两个草民反贼的性命,今日面对着如此猖狂的两个小逆贼为何如此磨腾?当下便高声喝叫道:“你两个小逆贼死到临头了,还敢在将军大人面前张狂!”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小爷我看秦贼他就是个混蛋透顶的小人!”
“对,我南宫旭你这狗娘养的就是最坏最坏的小人!你自个屙泡狗尿照照,以为你额头上长的是三只眼么?”
蒋横顺不觉朝前额处一摸,果有一溜黏糊的血迹在印堂上下。立时气急败坏地又要扑上前去,秦文彪倒是十分沉得住气地摆手止住他,手指南宫旭道:“你这个冒名秦小北的小子,别以为本将军不知,我刚赶至秦岭,就见你偷偷摸摸地跟在本将军的屁股后面来到京城,一路上惹事不少。若不是那宫大人有所交代,本将军早就将你小子处决了!”
他心下却在寻思,这个小子的武功的确不错,与那个叫南宫的小子很像是出自同门同派。而那个叫南宫的小子刚才露面的那一下子,竟能够惊扰在场的所有马匹,连我坐下的这匹坐骑也未能例外。可是瞧他的身手动作,却又不像练就了高功夫的。他出言不逊地叫嚷着什么要替他师父报仇?他师父是谁?本将军在沙场内外也不知灭了多少反贼的性命,怎么弄得清楚哪一个死鬼是他师父,简直是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