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旭旭你在想啥?三哥在招呼你呢。”卓玛娜珍瞧他的神色,担心他的伤痛发作。
“呵?”他只听见了李白二字,忙回头朝他俩笑一笑,“李白?李太白的诗就是好。”
卓玛娜珍忙告诉他夏侯三哥的话。
“哦?我知道得太少啦!”南宫旭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像是在搜寻着词句。娜珍忙笑一笑替他解说道,南宫旭旭要想一想呢。
“抚长剑,一扬眉,清水白石何离离。脱吾帽,向君笑;饮君酒,为君吟。张良未逐赤松去,桥边黄石知我心。”南宫旭朗声念了这几句,解释道,不行,咱记不全的,还有另一首的几句也凑到一快儿吧,“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这两句一出,在场三人都呆了。
“嗨!南宫兄还记得这些精彩句子!”阮玉斌本想说的是南宫兄还晓得——猛觉不妥急换了一个字,说来他根本就没料道从未念过一天书的南宫旭还念过这些诗句,前面的那几句连他也没读到过。娜珍也很惊奇,但很快她就想到,南宫旭的师父一定与静易师太是一样的文武双全。
而夏侯小虫只略微惊异一下,就觉像南宫旭这么聪明之少年,能够广闻博记也是不奇怪的,他自身就同样没进过一天学堂。他想了想,还是道出了他的想法: “不过,以南宫兄弟这般年纪,引用这类佳句还是有些过早——”
这时开始进入到一段遮天蔽日的林子里,草木清新的气息越发明显了。
南宫旭笑一笑,本想解释一下,就是这些句子也是在听到归海阳师父自个儿背诵时记下的。心下道,以后有了空闲一定要读一些书。就在此时,听力超常的他已经听到了头顶树颠上有人的行迹,他并不露声色连头都没抬一下。
南宫旭在前,娜珍和阮玉斌夏侯三哥紧随其后又前行了几步,听得头顶上方有风声,转瞬间越来越急,待其有即刻就靠近后脑勺的感觉一刹那间,他的身躯倏然向一旁闪开的同时,四人都听见噗地一声,一枚小叶飞刀从南宫旭肩头斜上方飞过插到一棵大杉树树杆上。
娜珍催马近前,一把拔下飞刀,取下穿在刀叶上的一小段绢绸,四人看时,上有四个字:“防人暗算”。
早已四下张望了一番,哪里有半点人影?
行了好大一阵子方走出了这一片老林,是路过林中的时辰长了,猛然就觉眼前的天光变得格外地明亮。前面是两条相距不远的山谷,皆有一条宽窄相似的驿道由山谷口延伸进去。该走哪一条道?就连卓玛娜珍都从没走过自然也弄不清楚,四人正在犹豫间,夏侯小虫手指右侧道:“那块石头上像是有字迹!”
四人都走进前去细瞧,只见一块比一把‘太师椅’略小的青石上果然有些字迹,三个用锐器划刻下的字迹歪歪扭扭的:贡嘎寺,字的左侧有一箭头。
夏侯三哥道:“有这路标就不会走冤枉路啦!”
“为何只有这几个汉字没藏文呢?”南宫旭有些奇怪,大家虽是已经在按路标所指进入了山谷,他还是朝卓玛娜珍问道,又觉得这几个字的痕迹看去有点说不清是何时标上的,心头还有些不踏实。
“其实我也不会识藏文。”娜珍回答,她认得的汉字还是静易师太教的。
“就是要用汉字写咱们才认得,我还没到打箭炉之前还担心听不懂这儿的话,还不知道这里多数人都懂两口话,就像娜珍三兄妹一样,很是方便呢!”阮玉斌高兴之余又朝娜珍问道,“你昨天教我问候的话,听听我说得像么?——啊林多!啊呷特!”
“阿岭朵——你好啊!阿呷特——累不累啊?”娜珍点头认可,只是把他念得明显不准的声调纠正了一下。
南宫旭却早就听得懂,只是奇怪自己为何不会说,就试着道:“阿林朵-阿呷特。”
“嗨!南宫兄说得还准哩。”阮玉斌赞叹道。
经过了一段平坦的草地,右侧的山崖下有一条山泉涓涓而流,驿道沿着山崖向右拐去。
“阿岭朵、阿岭朵——阿呷特、阿呷特——”走在前面的阮玉斌不停地背诵了一阵,。
夏侯三哥模仿了几句,笑道:“啊呀,阮兄弟何时学会念经了?”南宫旭和娜珍被夏侯三哥的话引得笑起来。
“阿岭朵——”
“岭朵岭朵!”随着一声回音,四人看见一个藏人壮汉笑容满面地朝弯道这边走来,还回应着问候,“阿呷特?”
这阮玉斌急忙就回答:“呷特呷特!”
南宫旭知道他说错了,对方已露出关心的神色。
“啊呀!确呷特——”
“嘛呷特嘛呷特。”南宫旭随着娜珍脱口而出。
“呷哪若?”对方问道,“却密西达勒?”
“我叫南宫旭,我们是到贡嘎寺去。”南宫旭用藏话回答,并也问道,“却密西达勒,呷哪若?”
“我的名字叫登巴。”对方竖起拇指称赞他的藏话说得好,“亚莫亚莫热!”
对方的身后是一队慢慢行走着的牦牛,而且是好几十匹驮牛,每一头驮牛都驮负有看去沉甸甸的货物馱子,走在最后面的四个人将南宫旭他们的目光引了过去。因为这四人中除了一人也是个藏人壮汉外,还有一个汉人是个年近三旬的汉子,另外两人分明就是金发碧眼的洋人,看去一个年纪大些恐怕接近四旬,另一个明显就是与南宫旭等人年纪相仿的长得很有些秀气的少年。
有几分惊异间,双方皆放慢了脚步打量着对方,那个中年洋人与他们相互点点头,说了句什么,又朝着那个汉人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末了一句还‘高、高——’的叫着,那个汉人就解说道,是向他们问好。
娜珍一见走在后面的那个藏人,双方就打起了招呼,南宫旭听得是娜珍在问他们在这条溪旁歇息一会儿么?而对方回答是刚歇息过了,要抓紧时间赶路运货去打箭炉。
双方缓缓交错而过,阮玉斌好奇地瞧着那个洋人少年,而夏侯小虫的目光则从一匹匹牦牛馱子上扫过,见这四五十匹牦牛所负的是两种不同形状包装的货物。
“我看这些馱子十有八九是从滇地那边过来的。”夏侯小虫道。
“运的大多是药材山货。”娜珍道。
“不对呀,我瞧见一多半的馱子分明像是茶叶的包装。”夏侯小虫道,“咋会从这里运茶叶?”
“想必是从二郎山或是紫打地过来的驿道都不好走,只能从滇地运进大茶也是有的,不过——”娜珍说道,同时心下闪念方才好像听见那个认识的驮脚汉子嘴里冒出了‘东印度’几个字,莫非所运货物又夹带着鸦片之类?
而南宫旭方才从那个中年洋人与通司的说话间,隐隐听懂了几句话的意思:“按照他朋友出发之前的叮嘱,沿途不能过多与来往路人交谈接触,走吧走吧!”心下自然就生出了几分疑惑来,不由地又回过头去瞧了两眼。刚好看见那个汉人也在回头张望他们,见他回过头去,那牦牛驮队越发被驱赶得快了。
卓玛娜珍赶上两步,将自己的疑惑向南宫旭道出。“看他们的动作,我也觉得感觉有些不对劲呢?”南宫旭点头,回头朝夏侯三哥和阮玉斌招呼道:“你们就在前面那个草坪晒一会儿太阳放一放马儿吃草,我返去一段路瞧个究竟。”
这一阵子南宫旭体内的毒伤尚无发作的症状,当下绕开驿道进入林间,施展起疾走潜行功,从树梢到草丛间时起时伏,转瞬间已将这一队牦牛驮队甩到了后面。
经过岔路口,眼前出现了一处密林,正是刚才走过的这条驿道,驿道从密林中穿过。林子的左面是陡峭的山崖,右侧是那条大河,故而这一段路是唯一的必经之路。
南宫旭眺望对岸,见那边的山崖下宽阔的河面绿蓝色的流水缓缓移动,河面上有两只野鸭在自由嬉戏。忽然他的耳边听到不远处隐隐约约有马蹄声和人的说话声传来。
四下一瞧,面前这棵树下的空地要格外宽敞些,驿道旁还有几块较为光滑的石头,多半是过往的路人在此歇息得多了,石头面上都泛出了光泽来。
抬头略为一望,便纵身跃起,很快就攀到这棵粗大的马尾松上去,悄无声息地隐于茂密的枝叶中。
朝树下看去果然过来有十几骑人马,这伙人到了南宫旭藏身的大树下就停了下来。南宫旭朝下瞧了一瞧,其中几个身形粗壮面孔凶恶的不正是在野人海见过的叫啥‘五匹狼’的么,还有那两个被他割了一只耳朵的家伙?这倒不觉得有啥,他几个原本就是山匪棒老二,不四下流窜反倒是奇怪了。
再一瞧后面走过来的七八个汉子中间有三张熟悉的面孔,才不禁有些吃惊,这黄老大三人是何时同这伙人又走到了一处?心下虽觉不解,眼下只能是关注着他们的举动。
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南宫旭凭他超常敏锐的听力,自是将他们的话语大部听了个清楚。
“马匹都离这边稍远点,两个人看守。”说这话的人是大灰狼。
“你们要找那个小子算账的事先放一放。”大老黑边说话边朝前面张望,“待咱们把这笔发财的买卖做了再去找他也不迟。”
三白眼道:“老大的话你们都明白了?咱们既然答应了相助你们,为你两个弟兄报仇讨还命债,就一定要干掉那小子的。”
四花猫冷笑道:“那小子与咱哥儿几个一样结下了绕不开的梁子。”
一直与大老黑朝前面张望着的老二大灰狼回头瞪了他几个一眼:“都闭嘴了,没见流水淌过来?切莫漏走!”
树下的这十几个人皆手持各自的兵刃,一下就悄声无息地各自藏身到了一棵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