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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探七灯巷(上)

跑马山传奇 长疆 4118 2024-11-18 21:15

  老者摇摇头: “好吧,老夫我也就不多说了,就说时下的乾隆皇帝不像他前头的雍正皇帝那般公开设立‘粘杆处’,利用身有武功的走卒杀手监视官员和百姓,却也是同雍正一样,眼线密探暗布天下。其杀手依然个个是从民间收罗的颇具武功之人,江湖上对其仍是沿用‘血滴子’的称呼。”

  “秦浩的那个朋友乃一介书生,自是喜爱吟诗作赋,少时的词句中有句‘明月夜夜伴我读,不觉清风送晨归’,被人邀功诬告即判了腰斩。秦浩年轻气盛不过是替其叫了几声冤屈,就被定作了同党!”

  “啊!”孙骏飞忆起了自己年幼时,其父便常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告戒道,从小就要把嘴巴管紧点,人前千万不要提‘明、朱、清’那几个字——,更不能学啥舞文弄墨的诗词文章。识得自家姓名,看得几句衙门告示便足也。说是很有些个书呆子们只因了几个字便招来灭门之祸。想到这儿他惊疑道:“这两句诗也听不出有啥不妥之处嘛?”

  老人摇头:“官字两张嘴,有权有钱又有兵,说你有罪你就跑不脱。这两句诗被官府解说为他天天夜晚一边读书一边望着天上的月亮,明月明月就是大明朝的月亮,只等清晨天亮,将大清送归回去……按那诬告之徒所理线索,竟然追溯到秦浩的祖上也是因文字获罪而被乾隆皇帝下令处斩的。”

  “?”孙骏飞睁大了眼睛,送晨归?心想诗句中的明明是‘清风送晨归’,又不是——要是写作‘弯月伴我读,晨风送人归’就不会招来杀身之大祸了。身子不由地一颤……难怪如今的诗词文章枯涩无味,这禁忌避讳也太多……

  听老人接着道:“被安上了‘世代反贼逆贼,代代贼心不死,与大清为敌,本人必是同党’之罪名。”

  “啊呀!”孙骏飞浑身一不由地打了个寒噤,看着那座坟茔,“那么这位——?。”

  “十余名捕快抓捕他不着,他虽武功不低但也未伤一个捕快,只因他念及这些人不过是在衙门里混口饭吃的……。”

  “其实也有贪人钱财黑了心的家伙。”不觉间孙骏飞已对故去的秦浩生出了好感。

  “可秦浩却在数日后被人暗算……”

  “遭人暗算?是何人所为?”

  “江湖人称‘一镖封喉’孙锦贵。”

  孙骏飞一时头有些发懵,忽然想起祖父从不接受父亲孝敬他的银钱,原来——父亲竟是江湖上好汉们痛恨的‘血滴子’。但桥归桥路归路,不管咋说,这个躺在土里的秦之枫却是咱的杀父仇人。

  “一日在长江边,秦浩路遇三个落水幼童。”老者神色黯然。

  他定有一身好水性,孙骏飞看到还在其父墓前修整四周树枝的杜鹃,想到秦浩的水性定然是不会弱的。“可怜,就连那三个娃娃也没活下一个。”

  “啊?——”

  老者将手中树枝一抛:“不料孙锦贵早已追踪而来,更不料他趁秦浩在水中之时暗发毒镖,几个娃儿却没了人救助……”

  孙骏飞喉头一时发紧,一把扯开颈下的衣领,大口地喘了口粗气。

  “说来他是奉其上司指令,要将他一家老小斩尽杀绝,秦浩之母被囚于牢中撞墙自尽,他还追杀其父女至雅州飞仙关,其父带着孙女被逼至绝境……”

  “哼,兔子逼慌了也会咬人呢!他是自己找死……”杜鹃气呼呼地道,“再说那乾隆皇帝就未必定要杀戮这样多人,多半是那帮贪官为了邀功而层层加码。”

  “那乾隆皇帝?——”老者摇头,一声叹息,“却又枉死了多少无辜。”

  天高云淡,一时四下静寂无声。孙骏飞只感觉脚下的白雪变得发灰,眼前的杜鹃花在晃动,那花瓣的颜色是咋啦?天上的日头咋也不那么亮了?但无论怎样,也是眼前的这位老者杀了家父。常言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想到此,不觉握紧了剑柄……

  无论如何,你就是我的杀父仇人,家父干了些什么我管不着,还是那句话,‘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我拼了命也要报仇。虽然底气已经泄了大半,他还是竭力在给自己鼓劲。

  “喂喂!你是咋啦?也不听听结果?”杜鹃朝他叫道。

  结果?还用听么?他手握剑柄正欲拔出忽听老者叹道:“可惜他悔之晚矣!”

  杜鹃接话道:“几位路人瞧见了当时的情形,也很是奇怪哩!他见几个娃娃在水里挣扎,想是突然良心发现,猛然就跳入了江中……”

  “可他却不谙水性。”老者面色阴沉。

  啊!我爹是被江水?……

  “还是我爷爷的一个老友救了他,他竟然在第二天又来追寻我爷爷!幸好我爷爷的武功强过他。”

  “那?……”

  “是他自个儿了断的,多半是向那狗皇帝交不了差。”杜鹃极其轻蔑地哼了一声。

  “直到近日我看见了你这后生子,估摸着,那年你的年龄刚好如那几个娃儿一般大小。”老者长叹一声,抓起杜鹃递过来的酒葫芦,仰头灌下了好几口。

  孙骏飞脑袋发沉,双脚不由自主地朝山下一步步走去。他哪里还听得见祖孙二人在喊他些啥,更没看见老者摘下了头上的发套,露出了一副光亮的头颅。

  他立在河岸边看了看那块青蛙石,头昏脑胀胸口发闷地也不知呆了有多久。忽听身后山坡上似有隐约的说话声,定是那爷孙俩也下山了。他不愿再与他们碰面,朝东望去,顺河而下的那条山路便是他进山来时走过的道。 孙竣飞从未到过这里,只听人说过青蛙石上下好几十里都无投宿之处。

  从来路已领略此说不假,在山道上奔走半日也难见着一户人家。想了一想,决定顺河朝上寻个落脚的地方。向西边不紧不慢行了半个时辰,一条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街朦朦胧胧就在眼前,此时黄昏已尽,夜幕降临。

  他猛然感觉这条小街有几分怪异,建在这种临水靠山地势的房屋,无论从哪种道理来讲大都应是背山面水,至少不会是相反。而眼前的情形却正是相反,山脚下十几户人家的瓦房背侧是一溜土墙紧紧相连,可都看不见门窗。由里面进去,果有十几扇木门,低矮的小楼上是十几个小小的窗口。此刻户户木门紧闭,家家毫无声息,却有几扇窗户透出了灯光。小街之小,莫如叫小巷还妥贴些。孙骏飞不经意地一瞥,有灯的是七家。再一细看,不错,是只有七户木楼上有灯。

  只见灯光透过小小的木格子窗忽悠忽悠地闪着。这七家并不是家家相连,在这十几家木屋之间是毫无规律的错落着。“七灯巷?!”,前几日入川后在成都府一家茶馆喝茶歇息时,就隐约听人在闲聊中提起过川边遮洛河畔近年出现有个什么神秘莫测的‘七灯巷’,当时并没留意人们都说了些啥。

  天已断黑,巍巍的山峦耸立在小巷前,山麓与那一溜木屋之间本就狭窄的通道越发显得黑黪黪的。孙骏飞接连敲了五六家的门,除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在这狭窄的山涧由强渐弱地反复回响外,丝毫没有回应的人声。 暗夜、阴冷、诡异,隐隐地含了些神秘莫测…… 他突然觉得有一丝寒气由后颈沁进脊梁,他倏地挺剑转身,并无人影。黑暗中只有微风摆弄着小巷尽头山边的林木,在微弱的灯光映照下枝叶摇动影影绰绰。

  总感觉似有人在暗处,感到今夜有事要发生,可就是寻不着方向和对手,踏入江湖快三年的孙骏飞还是头一次面临这种境地。

  管它三七二十一,闯进一间无灯的屋子再说。一闪间,孙骏飞已跃上房背。伏下身子目光一扫环视四周,只三两下揭开了几匹青瓦,一招‘青蛇垂帘’便已入内。

  屋内空无一人,也无什么家具杂物,隔壁有灯光从板壁缝隙透过来。

  贴近去一张望,见有一张木桌安放在屋子朝南的墙壁旁,只有一盏油灯孤零零的挂在木条桌上方的梁上。而令他惊奇的并不是那盏油灯的形状宛如一朵盛开的杜鹃花,而是木桌上立着一块木牌位和牌位下的那块不大的祭台。那祭台晶莹剔透,象是用水晶制成,正面阴刻着一个隶体的‘奠’字。一小团白雪呈四方形堆砌在祭台上,上面插着一朵盛开的杜鹃花。

  这一下更激起了他的好奇,窜上屋顶,接连把有灯光的房间看了个遍,看了那几个牌位上的姓名,他一个也不认识这些逝者。不过他虽在屋顶,还是按规矩行了行礼数,他忽然感觉自今日起,他的心底里有所变化。

  所看到的点灯之屋,间间如此,却皆是空无一人。

  他干脆返回那间意欲藏身的无灯木楼,在木板壁上摸索了一阵,倒也不十分费力就取下了两张木板,闪身便进入了隔壁。伏下身子再一细看时,不禁也有些儿骇然。先前没看清桌边挂着的一根带子状的东西,却是一条男人脑后的发辫。他记起还有三张桌前挂有,是了,看来是仇家的。

  而更奇的是那晶莹的祭台寒气逼人,手指一触,却是用冰雪做成。隐约间象是有点动静,他忙返回隔壁暗屋。将藏身的这间屋楼上楼下看了一遍,虽是空空如也,地板却还干净,倒也不用防着有甚么人可躲在暗处。黑暗中,却只有窗外的风声伴着不远处的河水呜咽声。

  他欲以坐姿盘腿调息,却总也心神不宁。

  对了,看来灵牌上的这些人并是父亲杀掉的,他宽慰自己。可这几条辩子中有没有父亲的呢?即便是有也不认得呀,没办法,‘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话应该作何解说?爹爹你叫我咋办?心里七上八下乱糟糟的,又开始闭目调息。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倒底是功力有些不济,不觉便有些恍恍忽忽,睡意渐渐袭来。迷朦中忽闻有人说话,睁开眼,起身轻轻移步窗前看时,不知何时一弧弯月高挂夜空,已有人影在月光下晃动。

  接着就有清晰的人声传入耳内:“枉你还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连起码的守时赴约都做不到,徒有虚名、徒有虚名!我劝你还是废了你那‘铁胆侠’的名头吧!”

  月光下,树林间, 并无人应声,四下仍是一派寂静。

  “总不成就做了个缩头乌龟?” 那人像是唯恐前句话还不能将对手激怒现身,接着又补上这么一句。

  孙骏飞瞧发这话的人是个中等个儿却显得十分彪悍的中年男子,背负一柄长剑。哦,他不就是今年初给咱带过口信的那人么?他自称与我父亲是同在公门里吃皇粮的,可眼下瞧着他的面容有啥不对劲?哦,此人何时变得面如关公,惨淡的月光下依然泛出一层暗红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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