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看来你我两个今夜是撞了霉运,操刀!”一人把手伸向腰间。
“兄弟,你看我、我手头连剪刀也没一把,可惜又没练过那白手夺刃的招数,咋、咋办?”另一位只紧握拳头与他并肩而立。
这位已拔出了腰间的兵刃,目光扫视着渐渐围过来的众军汉,嘴里朝同伴道:“是呀!兄弟我也真是‘武功临阵倍觉浅’呢!那老兄你就立在我身后,瞧兄弟我如何弄翻他几个清廷的狗奴才,先替老兄弄把家什来再说。”
南宫旭趁着这一阵闹哄哄早已轻身纵上大树,欲透过枝叶缝隙瞧个究竟再作定夺。但见已有十多个手持兵刃的官军将他两人团团围住,两人背靠着背的面对他们。
军汉头目冷笑道:“嘿嘿!死到临头还嘴硬,到明日的此时,你两个反贼便就如同捆绑在菜市口的那副骨架一般了,咱兄弟们可要细细地瞧那红鼻子老花是如何一刀刀地割下你两个的肉来,不是一般的好耍消遣哩!……”
“嘻嘻!红鼻子老花的操刀手艺就是比那谢秃子好,割下的肉铜钱般大小均匀得很呢!还不知这两个反贼谁个的运气好些。”有人应声道。
“啥运气好?你个傻瓜蛋!遇上手艺好的操刀刽子手,那人犯便疼痛得更久咽气得越发慢些,死得就更惨……”军汉头目的话语骤然停止,突然有人影扑近他身形两个合成了一团,迅疾就见这团黑影朝向断墙边急速滚下,半空里发出凄厉声道:“好兄弟!我先走一步!我手无寸铁的怕被狗贼们活剐——”紧接着听得大树下发出‘扑突!’一声。
南宫旭已见原是这两人中的一人突然扭身上前抱住还正得意洋洋的头目,奋力朝两丈之下的墙根处滚跌而下。剩下的一人手里却是一柄短刀,怒目圆睁地环视围向他三面的十来个军汉。
好汉子!南宫旭顾不得懊悔方才未能及时上前相助,此刻已飞身过去。那十余个守在断墙后面略低的一段平地上的军汉见状,立时大呼小叫地扑了上来:“嘿!没想到这树上还躲藏了个小反贼!”
“弟兄们上!咱明儿有赏钱赌牌喝酒逛窑子寻快活啦!”一名身形长大手持一把朴刀的是二头目,他先前没怎么吭声,此刻已兴奋地高声叫嚷着扑了过来。
南宫旭双脚还没落地却已瞅得真切,只将手中单刀一扫。对方扬在半空的朴刀刀身发出一声响,火花四溅的同时,有半截刀叶便飞了出去,前边有一人发出声惨叫,因锋利的断刀刀叶不幸正插入他的胸口处。
南宫旭脚掌立地,手中单刀已忽地变轻,见对方一声狂笑,这二头目嘴里叫道:“你个小蟊贼!破铜烂铁的什么玩意也敢在老子面前逞能?” 其手中分量也不算轻的朴刀在半空里一扬,毫不迟疑地又朝手持断刀的少年人砍来,“叫你尝尝老子的刀法,这叫‘宝刀斩猴儿’!”
二头目的话音刚落,他的朴刀却砍击在少年人手中迎来的残刀护手处,只觉手腕被震得发麻,正诧异这少年人不同寻常的膂力,没等他收回家伙,他的身躯与朴刀便就同时落地。那半截刀柄已离开少年人之手,牢牢地留在他左肩与脖子相连处,昏暗中还是有人看见有血液顺着残刀滴落而下。
“小爷叫你见识见识‘断刀杀恶狗’!”南宫旭发出一声冷笑,身形并未停止动作,早纵身飞出由这十来个正在发呆的军汉围成的圈子,直端端闯入相邻的另一个圈子。路过之处,围杀那名汉子的军汉就有三人被放翻在地,其中两个的太阳穴处中了他蜻蜓点水般的‘凌空双飞脚’,另一个是脑瓜顶上挨了一记并不算重的‘柳叶掌’。
众军汉见赤手空拳的他竟然如此了得,而此刻其手里又凭添了两把单刀,一个个心下犯怯不由得纷纷朝后退却。
南宫旭轻步落于那位汉子的身后,暂时停止了动作。这位三旬上下的汉子手上的短刀已经不见,右臂上有一道口子正在淌血。他本以为今番必死无疑,见飞身而来的这个少年人身手了得,心下立时振奋就要上前去拼斗。南宫旭朝他点一点头,将自己刚截获的一柄单刀递与了他。
围住这名汉子的十余个军汉,正满有把握地要生擒此人,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有一人叫道:“弟兄们发什么呆!咱们这十多个人未必还怕他两个?”这话语刚落,接着又叫出一声‘啊呀!’。道是为何?却是他手中的那杆红缨大枪被南宫旭一把夺了过去。
“这位大哥,一刀劈了他!”南宫旭左手将大枪枪杆掂量掂量,右手将单刀随便往地上一插,不紧不慢地朝四周扫视了一眼。
愣神着的众军汉瞧着那把单刀在地上微微颤悠,一个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失去家伙的那一个竟人还能沉住气,一把夺过身旁伙伴手中的大枪,朝向那汉子晃一晃,叫道:“来吧!”
南宫旭见那位汉子已将单刀换过左手,瞧出他右臂挂花,便道声还是让我来吧。汉子凄然一笑也不搭腔,不等少年人出手就见他左手将对方的枪尖别过,不等对方的枪杆收回,他顺势就猛进了两大步,刀刃直逼对方面部。这名军汉也还快捷,只将身躯一扭收回的枪杆急转,一下就托起了汉子持刀的左手肘,汉子手中的刀锋自然就未能触及到他。
只见这名军汉一招左手滑枪上撩抵住了汉子的刀锋,右脚收于左脚旁呈丁字步的同时,手心一换枪把又向左上方劈枪。被南宫旭逼退的众人一时不敢进前,此刻那军汉的枪柄朝左一别,已直逼至汉子胸前。汉子被架在半空里的单刀只得急速地朝下反砍去,刀锋砍着了托起来的枪杆,只发出‘剁’地一声。
好手法!南宫旭瞥眼间瞧得真切,识得此为少林连环枪法之‘燕子穿林’。心下刚闪念道,想不到这群军汉中也有如此人物,此招被他用得还算娴熟。一时便担心汉子吃亏,正要持枪舞动,就见围在四周的众军汉此时似乎士气大振,几乎全都呼啦啦地一下又扑了上前。
“哈!‘燕子穿林’不错不错!”南宫旭笑了一声,手上似乎才有了动作。那名使枪的军汉听他言语不由得一惊,不觉急退后数步,渐处下风的汉子方得已化险为夷。他两个皆瞧得明白,少年人脸上的面罩早已摘去,夜色下也能看出,原是一个眉目清秀英气逼人的少年。
只见少年人手中的枪身早移上肩头,身形一晃间便转了个圈儿,枪头随着身躯的这一旋,四周朝向他的兵刃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声,全都被拨击开去。紧接着朝后又是一个转身,枪头几乎贴地一阵疾扫……周围的众军汉一个个全皆倒地。
使枪的军汉不觉失口叫道:“‘天马行空’连着‘渔夫撒网’,是少林连环枪法?”
“既然识得,与小爷再来比试一番如何?”南宫旭面无表情地道。
就在此时,忽闻不远处响起了呼哨声,众军汉有的一下挺起了精神,舞动手中兵刃又围拢过来。而另有数人却忙着朝墙垣下奔去。南宫旭见他身侧的那位汉子突然奔向墙头纵身跳了下去,明白他是去寻伙伴的,也就跟即飞身纵下。在这一瞬间,眼角的余光瞟见不远处有火光闪亮,料到又有官军赶来。双脚落地间心下恼怒,狗混账们都来吧,小爷难道惧怕你等不成!
朦胧的夜色间,有月光透出。高高的残垣下,有两具躯体还紧紧地搂住一处。那军汉头目的后脑处有滩血迹,原来其脑袋正磕击到一块厚实的城墙砖头上,而那位汉子的后肩处还有血迹正在缓缓渗出,一柄单刀跌落在他身旁。南宫旭和他的同伴同时伸手探他鼻息。这位大哥还有救!二话不说要将他扶起来放至对方肩头。
十几名军汉手持长矛单刀奔至墙垣下,也只远远地围在他两人的四周,唯有那个使得一手好枪法的军汉站立得稍近些。南宫旭只冷眼扫视了他们一眼,只顾着照料这两位因言语遭祸的汉子。
“小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下谢了!”汉子双手作礼先要谢过,南宫旭托住那还正昏晕的汉子身躯,急道:“休要磨蹭,还不快走,救人要紧!”
这位汉子背负着同伴正要离开,军汉们却呼地一下皆围上前来。南宫旭大怒,手中枪把一抖,先是刷地一枪刺出跟即又是一挑,扑进前来的首个军汉还没瞧得明白,只觉胸口处已被枪尖刺中眼前一黑,他的身躯已飞至半空……南宫旭瞧见,背负同伴的汉子已从众军汉闪开处急匆匆离开。
正要随后上前的那名枪法不错的军汉见状,不由自主地急止住了脚步。他不仅识得这少年使出的枪法果是少林枪法,还识出极像是‘蛟龙出水’与‘乌龙搅尾’两式一气呵成。其间尚有瞧不明白之处,他哪能知晓。此招唤作‘蛟龙出水又搅尾’,乃是归老爷子将平生所练的数套枪法融会贯通后,编选了十三招传授给南宫旭的。关乎器械套路的流派来历,师父归老爷子并未多讲,只道过一句‘华夏武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南宫旭只知所练乃是‘龙腾虎啸功夫’之枪法。
却说那名手持大枪的军汉正犯呆之际,就见半空里一团黑影落将下来,刹那间已瞧明白。也是他身手不错,将手里长枪一抛,双手疾伸接下从天而降的同伴,并瞟见对方的枪杆平行地在半空一闪就已收回。被放下地来的那军汉早已是面无人色,苍白的面容上是一双呆滞的眼珠,他本以为此番是死定了,低头一摸胸腹,衣衫下连个创口也无,何来血迹?
不仅使枪的这名军汉,四周的众人皆看得明白,少年人原本是要调转枪杆来托住被他抛上半空的这名伙伴。在这当儿,火光和人声越发抵近,还夹杂有明晰的马蹄声。立在四周的众人却是不进不退地,一个个犯傻似地盯着立在中间的少年。
南宫旭停止了动作,嘴角流出一丝冷笑,他要瞧瞧赶来的这伙官军有多少,还有些啥招数。小爷我今夜要大开杀戒啦!弄翻他十个八个数十个的不为多,砍杀他个百十个一大堆的也不算少。大不了小爷今夜就以死相拼……不成!小爷我得寻着秦贼拼命才是第一要紧的。
忽见围在四周的军汉有数人突然乱了套,闪出的一道口子处,有一人上身仅穿有一件羊皮背心光着胳臂,左手使一柄单刀发狂般地抢步进来。只见他只手左突右砍,右臂还有些下垂。待待近处的几名军汉回过神来,早已被他砍翻了两个。
南宫旭一瞧见他顿时急了,这位朋友为何又来自投险境?急忙舞动手中长枪,击退扑向他的众军汉。众人见这少年人又动了手,急忙纷纷闪避开去。复又杀回来的汉子叫一声:“小兄弟快随我走!”扭头逼开了数名军汉。
南宫旭一时也不能多说,只得大叫一声:“不要命的过来!”手中枪杆一摆,枪尖将离得最近的一人挑将起来,在半空中舞了个圈儿就轻飘飘抛下了地。众人刚呼啦一下退开去,回头见这少年正在退去,便又慢慢围拢回来。见地上躺着那个被挑上空中的同伴先是一动不动,接着才缓缓地扭动起了身子,随后又爬起身来。
啊呀!还以为他丢了性命呢,有人自语道。妈的!他也是惊了我一大跳,看他那副木呆呆的傻样,也不知是被那小子摔晕了还是摔伤了?另一个也在发出声音。只因众军汉眼见那个汉子和少年已经不见了人影,早消失在暗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