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王菲有一首歌,歌词写着“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对我而言,高一两个学期,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可是在这一年里,我就像歌里唱的那样,还没好好地感受,没有和谁一起颤抖,也不明白什么是温柔,就不得不去一个对我而言又是陌生的环境。除了教室里的黑板,讲台以及课桌看起来似曾相识以外,其余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老师,陌生的同学。
高一时虽然也是陌生的环境,可正是因为它的陌生,才显得更加的新奇,每个人的心中也才充满了好奇。可是,高二时的陌生对我来说是完全不同于高一的。刚开始的时候,我感觉这个陌生的环境就像是一片沼泽地一样。我惧怕这片沼泽地,但是,除了这片沼泽地,我没有其他更好的路可走。因此,我必须格外的小心,我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陷入灭顶之灾。
开学的第一天并没有立马就正经地上课,多是作一些准备工作,诸如打扫卫生,去教务处领取教科书以及分发教科书什么的。这些都是琐碎的工作,尽管这些工作必须得有人做。开学第一天的重头戏是班主任做学生的思想工作。因为分班时学校将成绩好的学生都调到实验班去了,剩下的都是些难看的野菊。即便是有着一颗“正缘在野有幽色,肯为无人减妙香?”的心,但不得不承认我们这些在人们眼里难成气候的群体,只能在寂寞的山谷里常伴寒露,很有自生自灭的意味。这个群体的大多数人心里难免会有失落感,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因此,班主任是有必要做一做思想工作的,安抚一下情绪。
班主任是个被同学们私底下叫做“飘飘”的老头。
说实话,其实说飘飘是个老头也并不是很准确,因为他的年纪并不是很大。只不过是头顶上已经严重的沙漠化了,就几根头发,一遇上风吹,就显得特别的荒凉。不过,飘飘走路的姿势倒是自成一派。飘飘的面相也是一脸的老成。还好飘飘的胡子不长,要不然一定让人以为他就是李连杰版《倚天屠龙记》里的火工头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些年的时候日子过得艰辛才使他未老先衰。
至今我仍不知道同学们为什么会给班主任取个外号叫“飘飘”,刚开始我也极少在私底下叫班主任的这个外号的,这倒不是我反感给老师取外号。其实给老师取外号这种事情也并非第一次,比如初中的时候就曾跟着其他人私底下给一个姓唐的老师取个外号叫做“唐老鸭”。刚进高二的时候,我只是不愿意去问别人,即便我非常想知道。后来习惯了,也就觉得无所谓了,也就不再想知道关于班主任外号的来历了。
很显然,思想工作这种事情并不是飘飘的强项。虽然看得出他是下了不少功夫,但一点都不煽情,也说不上激情澎湃,更不能激动人心。
我听过很多人喜欢用“过去只是一种经历,不是负担。”这句话来安慰人。还真别说,这句话用来安慰当时的我确实挺合适的。可是,这样的话飘飘是说不出来的。即便他是教语文的,但他很少用那种听起来很华丽,其实是华而不实的辞藻。也许正是因为飘飘的朴实,所以才显得更亲切。
做完思想工作,和大多数的老师一样,飘飘也要求我们每一个人都作个学习计划,或是更长远一点,作个人生规划什么的。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响应飘飘的号召,为做自己的学习,人生作过规划,我是从来都没有的。
“计划好的人生注定是平庸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被这句话深深的吸引,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过着一种没有计划,没有规划的生活。心里总是希望自己没有计划好的人生能多一点惊喜,最好是每天都有精彩的故事发生。可是,生活原本就是平凡的,我也日复一日地过着平凡的人生。虽然偶尔也有挫折,但还称不上跌宕起伏。最后终于发现,人生还得归属平凡。生活不会因为我希望她精彩就能如我所愿,相反,很多时候生活却是常常与愿望背道而驰,但她确实是真真切切的生活,我一直过着的生活。
太阳每天升起又落下,乐此不疲,而且很有规律。周围的同学,脸上的笑容似曾相识,却又很陌生。他们打闹,嬉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无法遮掩的青春。可是,就如朱自清说的,他们的热闹与我无关。我成了这美丽世界的孤儿,我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热闹。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如此的无忧无虑,或许是他们与我不同吧。班上的“土著人”自然不必说,他们本来就是这个班级的,不上也不下,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心理落差。而在我们这些“舶来品”中,除了我和我的同桌是从(10)班分到(11)班,其他的人当中,有的是从(1)班来的,有的是从(1)班来的······
从表象上看,他们是进步了,心里就算不满足也是该窃喜的,是值得高兴的,而我是被下放的。虽然这样的想法如今看起来荒唐至极,可正是因为曾经的年少无知,才使得如今的我愈发的怀念那些过往的时光。
在那些荒诞的时光里,我不与周围的人为伍,也不与他们为敌,心里脆弱得就像只受伤的刺猬。我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而且非常害怕别人问及我的出处。仿佛原来的班级因为分了班就成了我心里不可触碰的秘密。
尽管我心底那个不愿被人触碰的秘密毫无价值,但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守护着。为此,我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紧挨着教室的后门。有时实在是不想听课,又不想看到同学们在课堂上一副认真的样子,我便从后门偷偷地溜出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当然,我溜出去的大多数时候是因为听到了隔壁班语文老师的声音了。
隔壁班的语文老师是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女老师,说不上很漂亮,但每次看到她都会有一种想要抱一抱她的冲动。当然,这种冲动并不都是为了耳鬓厮磨,相互占有,而更多的时候很可能只是为了分享某种感动。
或许是身为老师的缘故,她的穿着打扮总是恰到好处。与街上那些和她同龄的女人总是那么妖艳相比,我觉得她的素雅更令人着迷。说实话,我对女人的穿衣打扮并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什么气质呀,时尚呀,我几乎一窍不通。对我而言,穿着打扮只需稍加修饰即可,不必刻意的描画,太过艳丽,反而让人觉得不诚恳。因此,隔壁班语文老师不过分的暴露,也不过分的掩饰,使得她更加的迷人。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她出淤泥而不染。
如今我已经想不起来她的名字,很可能是我忘了,也有可能是我从来就不曾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的样子,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她的声音,曾几何时,总是不厌其烦的安慰那无知的少年,在那些荒诞的时光里。
贺铸有一首词我很喜欢。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这首词的词牌名叫《青玉案》。不仅在当时,还是现在,我对诗词歌赋并没有什么令人信服的鉴赏能力。说实话,就连词牌名是什么我都弄不清楚,但这些并不会影响我对这首词的喜爱。
据说贺铸很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并不是因为他丑,使得我这个长相大众化的人能有一丝优越感,所以我才会对他的这首词由衷的喜欢。其实,一部作品是否被人们所喜爱,推崇,无关作者的长相。而且,我也是最近在网上查了一下有关贺铸的资料才知道的,网上说贺铸长相奇丑,身高七尺,面色青黑如铁,眉目耸拔,人称“贺鬼头”。
能被人称作“鬼头”,看来贺梅子是真的丑,比我可要丑多了。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我是因为喜爱这首词才知道宋朝有个叫贺铸的人。
就整首词而言,我尤为喜欢上片。或许是我断章取义吧。但上片真的很美,美到我不由自主地就将其与我的生活联系起来。或者说我不由自主地就置身于他所描述的情境里。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我们班的教室在走廊的尽头,从楼梯口走到我们班教室要从隔壁班门前经过。在我的印象中,隔壁班的语文老师,每次都只走到隔壁班的门口便走了进去,从不往前迈出半步,也很少在教室外面逗留。真的是凌波不过横塘路,所以我就只能在下课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从后门闪出去,为的只是能目送芳尘去。
走到外面以后,我手扶着栏杆,假装东张西望,却时刻注意着隔壁班的门口。深怕自己一不留神,便会像瓦西里一样因为打了个盹而错失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有的时候赶巧,能看见她正好从教室里走出来,一手拎着手提包,一手提着一个买衣服时商场送的环保袋子。袋子看起来挺沉的,我真想上前去帮她,但是我不敢。
稍稍过肩的头发,披在肩上,微风徐来,撩起她的青丝。我仿佛看得见她鬓角薄如蚕翼的发丝,我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有时她扎着辫子,干净利落,鼻梁上一副粉红色镜框的眼镜,俨然一副大学生的模样。尽管后来我发现,并非所有的女大学生都如她那样,但在我的世界里,女大学生就应该是那个样子。也只有她那样,才会使得校园里那些铺满落叶的林荫小道显得更加的醉人。
不管是长发披肩,还是扎着辫子,以及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眼镜。她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美极了。以至于,时隔多年的今天,每当我看见戴着粉红色镜框眼镜的女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每当脑海里浮现着她不矫揉造作的一颦一笑,我胸口就不由得荡起一阵阵的暖流。我知道,我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在这静好的岁月里,谁会与她厮守这锦绣年华呢?想着想着,心头竟掠过一抹酸楚,心中也燃起一股莫名的火。可是,我除了坐立不安,毫无办法。我只能希望,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004年的国庆节,尤为漫长。虽然只有几天的时间,于我却仿佛沧桑了好几个世纪。
虽然现在我无法详尽在那个假期里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情,我只记得就是在那个国庆节,我走遍了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心中隐约有一个希冀,想要寻找什么,但又说不出到底要找寻什么。我每天带着希望走出阳光家园,却又每天都悻悻而归。
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在学校里走动,后来慢慢的,我就走到了学校外面。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总是对自己说,明天一定好好看看书。可是,第二天在学校门口吃完早餐之后,看着眼前的每一条路,我都非常想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于是,我就沿着路一直走,途中遇见一些我觉得有意思的地方的时候,我就走进去看一看。有些地方确实不错,即便已是金秋十月,但有些地方看起来还是莺语流花,青山耸翠。当然,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是如此,有些地方,当我走进去之后发现挺令人失望的,于是我就走出来,然后继续向路的尽头走去。可是一直到假期结束,我终究也没有走到路的尽头。
我想大多数人也都是如此,总是不停地在赶路,总想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但其实,天底下的路,哪里会有尽头呢?如果非要说有,那一定是在某个人的心里。
假期结束归来以后,同学们依旧打闹,追逐嬉戏。而我也一如既往地过着孤单的生活,依旧在课后目送芳尘,以及回味芳尘过处留下的暗香。我曾经一度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也挺不错的,至少没有人来打扰我内心的世界,我也不用为了跟上其他人的节拍而改变自己。我不知道是自己真的喜欢了那样的生活方式,还是仅仅只是习惯了那样的生活方式。如果可以,我愿意就那样一直生活下去,生活在一个有她的世界里,尽管在那个世界里,我们并没有任何的交集。可是,生活是一种存在,虽然我们无法描述这种存在的形态,但它的的确确是存在的,是一种客观的存在。
尽管我的生活依旧平凡,但它不会,也不可能一层不变。就在我安于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并为自己憧憬的未来奋斗时,一天晚上,室友无意中谈到他们班的语文老师。室友说她在国庆节当天结婚了,还说自己很遗憾没有去参加,言语中有些埋怨老师结婚时没有邀请他。
我的室友,高一时跟我是一个班的,叫莫成龙。文理分班时去了(9)班,也就是我高二时的隔壁班。文理分班之后的(10)班是重组的班级,是个文科班。但教室在哪里我不清楚,也不关心,因为重组之后的(10)班,据说没有一个是原来(10)班的人。
虽然我一直认为名字只是个代号,一个区别于其他人的代号,并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更不会因为一个名字就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但每次想到这个室友的名字都会哑然失笑。
有时候,我们会拿他的名字开玩笑,问他:“莫成龙,你家里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到底是啥意思呀?”
然后还没等他辩驳,有人就已经开始笑翻了。
在宿舍的夜谈里,在笑声中有人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叫莫成虫听起来比莫成龙好?”
大家都笑着说:“好!”
于是,莫成虫便成了他的新名字。当然,这个新的名字仅限于我们宿舍的人叫喊。别人只要叫他这个名字,我们几个就急眼。曾经有个其他宿舍的人听到我们那么叫唤,也跟着叫莫成虫,结果被我们来个关门打狗。动手的时候,我们把灯都关掉,屋里黑漆漆的,那家伙根本不知道挨了谁一脚,又吃了谁一拳。说起来那哥们儿也够冤的,只是一个不经意,却惹毛了年少不经事的我们。
中学的时候,晚自习都有老师值班,虽然有时候讲一讲卷子,但大多数时候,既不讲练习题,也不讲课,但老师还是风雨无阻。
因为莫成龙是我的室友,有一次我想去他们班上晚自习,因为我已经摸清了规律,认准了那天晚上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值班。我想近距离看一看她,感受她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的香味,女人独有的香味。可是,还没有到自习时间,她一来,我就灰溜溜逃回我们班的教室了。
在我是只受伤的刺猬的日子里,我是多么渴望知道有关她的一切,多么渴望靠近她,感受她的气息,但当愿望就要实现时,我却逃开了。然后又在既渴望靠近,又害怕靠近的矛盾中日复一日地过着曾经的生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