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后面不知啥时候来了几个小乞丐,一把就将她手里的冰淇淋抢走了,妈的!梅影在心里骂着。真是蛮荒之地,虽有佛教信仰,却还需人性的教化。环顾四周,她真是吓了一大跳,怎的一下子涌出来这么多乞丐?还好,包还在他们也没有对她的行李箱虎视眈眈。那个抢她冰淇淋的小乞丐一边吃着,一边还嬉皮笑脸地对她指指点点,像在鄙视她连个冰淇淋都看不好。大街两旁有很多餐馆,每一个餐馆外面都坐了好几个乞丐,待客人一走或是还没打算走,这些人就冲进去抢那些剩菜剩饭。梅影摇摇头,虽然在她的家乡也有乞丐,但行为要收敛许多,不似这些人明抢豪夺。不再想去瞧他们,一门心思拉着箱子行路。
“哎,你们给我站到,搞啥子名堂嘛,咋个啥子都要抢哦,那不是饼干,是卫生巾哈。”梅影转过头来望着那发声的女人,听口音应该也是四川人,但不像是来旅游的,脸色已有些微红,似乎在这里都呆了很长时间了。估计是刚从商店里出来,手里拿的一包卫生巾在瞬间被那几个小乞丐撕成了棉花。梅影转过身继续走,一路都在摇头。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心里的圣殿也如此不堪,蓦然之间,头顶那湛蓝的天失了色,布达拉宫也在瞬间化为废墟,只有仓央嘉措那情深如许的诗还在心底吟诵。她的要求太完美了,完美到不容一丝的亵渎。恰巧一只苍蝇飞来,那嗡嗡的噪音足以泯灭了她对这座圣殿所有的向往。或许是她的智商太低了,她无法想像这个圣洁之地还会有乞丐和苍蝇,这两种东西是世界上最肮脏也最令她无法容忍的。是的,她不喜欢,她还是钟意纯粹和清澈,就像他望向她的那一双无比透亮而温情的眼,没有一丝的杂质!也许,从此以后她都再也见不到如他那般的眼神了。。。又想起了他,不免伤感又有些走神。
天慢慢黑了,她没有去找旅店,在街上晃晃悠悠转了一下午,突然想喝酒了,若真如那老板所说喝酒还能赚钱,那她何乐而不为呢?不就是挣几个小费吗,有什么大不了,从前在强子的酒吧里她也给过那些小弟的,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拿出老板给的地址,又花了五块钱,坐上三轮来到了八角街。
八角街真热闹,夜里也是如此。这是围绕着大昭寺修建的一条拉萨最繁华的商业街。这里的建筑大多是白色的,只有仓央嘉措从前的密宫,如今的玛吉阿米酒馆是一栋涂满黄色颜料的小楼。相传当年仓央嘉措和玛吉阿米就是在此处相遇,为此仓央嘉措写下了著名的《在那东方的山顶上》。“在那东方高高的山顶上,升起一轮皎洁的月亮,未嫁娇娘的面容,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在藏语里,玛吉阿米就是未嫁娇娘之意。梅影没有走进去,但感觉这是一个很有艺术氛围的酒吧,站在街边都能闻到那屋子里透出来的浪漫气息。无奈如今她包里没有多余的银子了,万一今晚这一把赌输了,还得把仅剩的散碎银子留着打电话。等赚到了钱,再来此间喝酒也未尝不可。
在街上寻了半天,终于看到那家酒吧了,还是有些犹豫,她在心里挣扎着,站在酒吧的对面街口,望着酒吧外面缠绕的霓虹灯,那些灯不停地眨呀眨,似乎是在引诱她,她来回踱着步,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higirl."一个年轻的老外走过来跟她打着招呼。
梅影笑了笑算是回应了他,拉着箱子的手有些发抖。七八月份是拉萨的春天,夜里一点都不热,可她竟微微地冒着汗。
“haveadrinktogether?"老外在邀请她一起去喝酒。虽然梅影不是个好学生,但这些基本的英文她还是知晓的。想当年为了考大学,她还是蛮拼的,死记硬背了不少呢。
“okok!ialsojustthirsty."梅影有些慌不择路的感觉,居然说自己口渴,那老外满脸笑意地上来帮她拿箱子,她也就随他一起进去了。
看来他来这里不是第一次了,老板盛情地招呼着,酒吧很热闹,但不吵闹,里面还有几个包间传来歌声,隔音效果还挺不错的,只是隐隐约约能听到,大多都是藏歌,还蛮合乎此间的氛围和藏式装修风格。梅影把箱子放在老板的柜台里,将老板拉到一边跟他说了是他朋友介绍来的,老板对她挤挤眼说了一句”懂得起”,转身就去给他们拿酒了。
“higirlwhatwouldliketodrink?"老外在问她要喝什么酒。
“i'lldrinkwhatyoudrink.”梅影的心太慌乱了,居然随他做主,万一人家要喝烈酒呢,不是三两下就把她灌翻了,真是后悔死了,早知道就说红酒了。
“thebossbeer.”老外叫了啤酒,梅影松了口气,啤酒她还从没喝醉过。但又在心底里思忖着,这是要喝多少才能拿到回扣啊,不如叫点贵的酒来喝,刚要抬起手来叫老板,又有几个老外走了进来,他们互相拥抱打着招呼,看样子是先前领她进来这老外比这几个人先来拉萨,他们准备一起去爬山的。反正梅影断断续续听懂了些,也知道他们都是英国来的。举起的手只好放下了,因为他们又要了些啤酒,难怪老外都那么牛高马大的,敢情全是啤酒催出来的。
“你好,小姑娘。”一个刚进来的老外拍着她的肩用很蹩脚的普通语跟她打着招呼。梅影转过身子来笑着回应他,又举起酒杯跟他干了一杯。其实外国人喝酒很芷雅很斯文,他们不似中国人般喜欢豪饮,他们也很少碰杯,话到开心时便同时举起杯来,也没有谁去劝酒,就是很随性且随意地喝。如果他们喝红酒,真不知要喝到啥时候。
梅影也懒得去叫酒了,反正老板说只要她多叫点啤酒,还是会给提成的。坐在吧台旁,因了心底里的郁闷猛灌了几杯,那些老外叽哩呱啦地说了些什么倒是越听越糊涂了,索性一边跟老板聊天一边慢悠悠地喝着。那几个老外或站或坐的也倚着吧台,大厅里人也不少,四处散落而坐,各自畅谈。
时不时地,那个先前引她进来的年轻老外也过来跟她聊几句,还亲吻了她的脸颊,赞美着她的可爱,她也就似懂非懂地不停点头,对他们的名字根本没兴趣,也懒得去做自我介绍。总之“yes,ok”或"no”,还有“嗯”“啊”,这几个基本词汇是全世界通用的,如果他们实在听不懂,用肢体语言比划一下也无大碍,哪里还用学什么英文,又不去外国打工,就在此地跟他们喝喝酒顺便赚点他们的银子就行了,看这些老外身上那么多毛,估计外国的月亮也是毛月亮,哪有咱中国的月亮那般皎洁明亮啊,想着想着不禁偷偷地乐起来。一开心酒兴也刹不住,又让老板拿了一些酒。
不知道喝了多久,这几个老外已经有些神思倦怠,梅影估摸着他们要回旅店了,她也不清楚要给她多少小费,更不好意思问别人要,看着他们一个个起身,她反而转过了身子故意跟老板说着话以此掩饰自己的窘态。跟她一起来的那老外过来结账了,搂着她的肩有些醉意地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走,这句话梅影听懂了,一个劲地摇着手,见他结过账又从兜里拿了些钱出来,果然不错,他把钱放到了梅影手里,又在她脸颊旁亲了一下,说是他们的人还没来齐,过几天再走,明晚继续在这里喝酒。梅影领会了他的意思,跟他挥手道着晚安,还说明天见。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钞票,她竟是不敢松开,生怕一阵风来,将这几张钞票刮走似的。
看着他们走远了,老板给了她50块回扣,她有些羞涩地收下了。摸了摸胸口,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是的,她有点紧张,还微感茫然。平生第一次以陪人喝酒的方式挣钱,不知道究竟是错还是对。看见老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终于鼓起勇气摊开手,迫不及待地就要数那老外给她的钞票,她急切地希望钞票上的四大伟人做为她人生的灯塔,为她指引迷航。正要开数,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站到她的身旁,手撑在酒吧柜台上,弯下身子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妹妹,很能喝嘛,我起码出来了不下七八次,每次都见你在举杯。还跟老外打得火热,英文说得不赖哦,怎样?去我包间陪我几个老哥喝几杯,行不?”
梅影抬起头来打量着他,一打眼就知道这是个有钱的主,戴着金边眼镜,身上穿的全是高档货,个子挺高,脸圆圆的,肤色白嫩,跟那些整天奔波在外的人根本不一样,他一定有自己的办公室,每天翘着二郎腿不是接电话就是喝茶,或者还跟女秘书调**。听他口音像是西北人,梅影很感谢大学生涯,南腔北调她总是一乍耳就能听出来。这男人说起话来还蛮中听,有力度。样子嘛,还行,不难看,保养得不错,举止也算有风度。
“你谁啊,你怎么知道我能喝,万一我糊弄他们举的是空杯呢。再说了,我都没见过你,看你样子也不像什么好人,戴着眼镜还这么贼眉鼠眼的。”梅影把钱放进兜里,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着,那个男人一点不生气,还是笑眯眯地望着她,专注的眼神好似在研究着什么。
“跟你喝酒有钱没?我要挣路费回家。”梅影又转过身来问他,她说话还是这么直率,拐着弯说话太累了。
“嘿,你个小丫头,说话一点都不含蓄哈,这么喜欢钱啊?”
“对啊,钱乃万恶之本,但也是我们生命的源泉,没有钱可是寸步难行嘛。你说,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钱?刚才陪几个老外喝酒人家不就给了钱吗,我并不觉得有任何羞耻感啊,靠我一己之力来赚路费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嗯,说得好,我就喜欢你这直性子,容易沟通。走吧,去我们包间喝几杯,放心啦,有钱赚的。”
“走就走,谁怕谁,我都一文不名了,还怕你劫财不成。”梅影站起身来就要随他往里面包间走。
“小丫头,我不劫财,劫色行不行啊?”那男人又弯下腰来笑着问她。
“哈哈哈,你才不会呢,一看你就是个有素质的大老板,穿得这么阔绰,你不会喜欢我这种瘦瘦的女人,你喜欢丰满有韵味的,对不对?”
“你个小丫头,我看你去外面摆个摊算命还比陪人喝酒赚的钱多,哈哈哈”。
一路说笑着,梅影跟着这男人进了他们的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