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悄悄看了看傅瑶的脸色,然后小心谨慎地说道:“是,太医说她再过一个月就会临盆!”
“哼,”傅瑶转过身去,将眉梢多余的眉毛拔去,“这修眉之道就在于个修字,若是有多余的杂发,哪怕它们是依附在自己体肤之上的,若有碍观瞻,也理当除去!”
“夫人的眉已是很美,不只是眉,夫人的一切都是宫里最美的,夫人如同雍容华贵的花中之王!”秋雨在一旁虔诚地说道。
“本宫自己也知道,但宫里的杂草太多了,都在跟本宫争那有限的养料和水份,即使本宫是朵名花,也不需杂草来做陪衬。”她说完又狠狠拔去一根眉毛。
“夫人……”一个青衣宫女进来,轻声附在她的耳边说:“傅大人那里有消息了,说匈奴那头的没有定下话,只说来朝后面谈。”
“哼,”傅瑶一掌拍在前面几案之上,“这些可恶的蛮子,也敢跟本宫玩这等花样。你告诉傅子青,让他做好准备,随时行动。”
“诺!”青衣女子快步奔出殿外,大殿之中又恢复冷清,傅瑶神色如常,如同那青衣女子没有来过一样。
离远春佳节还有几天的时候,太**中设宴,朝中外戚均来参加。蓝凌玉带着安儿亲自绣的一面百鹤图的丝绢屏风,跟着傅瑶的队伍前往长乐宫。
傅瑶刻意命步辇慢慢地行走,约摸着王皇后已经到了之后,她才慢慢踱步走进长乐宫正殿,正殿之上,除一王太后之外,各宫嫔妃已经坐定,连外戚大臣也都落了坐。
坐在嫔妃下首的年轻一辈,就属史丹与史冉两个兄弟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他们是新近在长安城名声雀起的世子,家世又显赫,排坐位的时候自然靠前。
皇室的三位皇子少了一位,冯媛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心情十分萎靡,王皇后便坐在她的身边一直开导她,冯媛只是强打精神。
“姐姐,您看看这大好的日子,妹妹却净是给大家添堵,不如妹妹就此退下吧。没惹得太后她老人家生气。”
“妹妹,你的心情不好,本宫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兴儿远在封地,但是他现在过得很好,本宫已经派去几拨人照顾他了,陛下虽然表面上生气,但心里毕竟是疼惜兴儿的。”
“妹妹只盼着太子登基之后,能有机会与兴儿团聚。”
“妹妹这话听着真让人不舒服,好像在盼着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傅瑶刚会下便听见两个人的对话,于是插嘴道。
“瑶儿,你是知道媛儿的,有口无心,你又何必挑这种错处?”
“本宫也只是提醒她在这种场合里要注意自己说的话,别犯了大不敬的罪,再惹陛下生气,到时候,别说你与你的宝贝儿子团聚了,恐怕连我们都要跟着受连累。”
“傅瑶,你用得着这么咄咄逼人吗?你的儿子在身边,你又得陛下宠爱这么多年,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哦,我知道了,你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然后你好做上皇后的位子吗?少做梦了,上天让你得到的已经够多的了,小心你的贪欲会害了你的儿子。”
“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若是康儿以后真的出什么事情,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一定是你在背后捣鬼。”
“呸,你多行不义必自毙,还用得着我吗?苍天在上,自会有天罚你。”
傅瑶刚要还嘴,王皇后在一旁说道:“你们两个同为昭仪,在这种场合之下吵架像什么样子,趁着太后还没来,赶快言和吧!”
两个人同时“哼”了一声,但是脸上的怒容却立即消散开了。
正在这时,有宫人传话道:“太后驾到!”
一时间大殿上的人立即噤声,同时起来行礼,“参见太后。”
“都平身吧。”一旁的宫人又说道。
“孤叫你们来,是因为快要过元春节了。孤好久没有看看孤的那些侄孙们了,心里也怪想的慌,人老了就爱这样,怕冷清,有一点借口就想让这大殿里面热闹一些。”
“太后长乐无极!”众人又同声说道。
“看着这些后辈们一个个长得这么年轻有为,孤心里高兴啊。”
说完特意看了看阳阿,她的脸上立即红成了一片。
“史家那两个兄弟来了没有?”
史家的两个兄弟赶快上前来,叩见太后,“来,你们到孤身边来坐。”
两兄弟赶快到太后的身边,蓝凌玉看见那个与阳阿一见钟情的白衣男子,旁边的大概就是他的兄弟了吧,两个人长得极像,若不仔细辩认几乎会认错,只不过史高的兄弟身着湖绿衣衫,但同样剑眉星目,极是惹眼。
轮到各家送太后礼物,蓝凌玉捧着那个屏风,说道:“安婕妤因为身怀有孕,不便出宫,便命奴婢送来安婕妤亲自绣的百鹤图屏风,希望太后喜欢!”
“好,难为她有心了,这些礼物什么还是次要,将来给皇家生出皇子才是正经事!”王太后看也没看那幅屏风,便命身边的嬷嬷收下了,蓝凌玉猜想八成那个耗费她跟安儿多个夜晚的心血会被王太后用来压箱底了。不过任务完成了,她便可以长舒一口气。
王太后看见傅瑶就心里有气,以前冯媛也跟着看不顺眼,但刘兴被赶到封地去以后王太后便对冯媛少了一丝戒心,看见冯媛,便招了招手,冯媛走上前去给太后请了个安。
太后拉着她的手说:“你也怪不容易,儿子在封地,他是孤的皇孙,孤也怪想他的,孤会跟皇上说让他也回来过个年吧!”
冯媛差点没哭出来:“多谢太后垂怜!”
傅瑶这时起身道:“臣妾身体不适,便先行告退了。”
“走吧走吧,孤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傅昭仪的,皇上宠着你,把宫里极好的东西都送到你那里,孤还得跟着你沾光呢。”
“臣妾不敢。”傅瑶跪在地上心里的恨意就别提了。
“别站在这里了,你身体不舒服就回去吧,若是在孤这里再有什么好歹孤还怕不能跟皇上交待呢。”
傅瑶转身便带着人下去了,蓝凌玉也跟着回了雀翎殿。进了殿,她把所有的人都遣走。蓝凌玉乐得回去陪安儿,转身便走了。
还没走到门口,便看见一个绿衣宫女匆匆进来,这宫女眼生的很,但蓝凌玉也没太在意,宫中调遣宫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回到寝殿里免不了跟安儿一顿编排,说太后是如何如何喜欢她绣的屏风,安儿解意地笑着说:“得了,别打马虎眼了,太后的为人我还不知道,我只要做得中规中矩,别没来由惹这位老祖宗生顿气就好了,其他的也别无所求了。”
蓝凌玉心里倒不好意思了。
夜已经十分深了,长乐宫里的宴席也散去了。空气里的凛冽意味十分浓重,各家的马车都纷纷停在长乐宫外的横门大街上。
世子们纷纷抱拳道别,史家的兄弟被一票想要拉拢巴结的公子哥给围了好一阵子,然后才得以脱身上车,往自己的府宅里驶去。
那些人哪敢跟他们抢车道,等他们走出老远,才上马回去。马车行驶在宽敞寂静的横门大街上,拐进了一条并不通向北阙甲第的小路。
王皇后与冯媛同坐一辆步辇回了椒房殿,近来冯媛并不十分在萱草宫里呆着,觉得里面空荡荡,而且她在刘奭那里也几乎失了宠,傅瑶借着安儿怀孕,几乎天天都能留住刘奭,王皇后与冯媛两个孤守空房的人便常常聚到一起。
到了寝殿,一旁的宫女为两位主子换了衣服,卸了妆容,然后便服侍着她们在床榻上安歇。王皇后命人在自己的床榻旁又放一个床榻,两张床间只隔了一条过道。
冯媛笑着说:“像是又回到刚进宫时的样子。”
“那时我哪能跟你比,你是被先帝特召进宫的,刚进宫便被封为婕妤,身份尊贵。”
“但你却对我没有丝毫的妒嫉,反而还处处维护我,不让傅瑶有机会欺负我。”
“傅瑶只是太过任性了!”
“姐姐到现在还为那个狐狸精说话。”
王皇后叹口气道:“在后*宫中的姐妹们都不容易,若是能团结到一处便是好事,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呀,以后也不要老是使小孩子的心性,快睡吧,明天还要忙呢。”
冯媛转了个身,很快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王皇后心里揣着心事,整个夜里却并没有睡安稳,几乎过半个时辰就要问外面守夜的宫人时辰。好不容易她睡着了,然而恶魔一样的梦魇却如同一条吐着血红信子的蛇一般悄悄缠上了她。
她梦见自己又变回了那个赤脚着破旧衣衫的小女孩,守在病故的母亲榻旁,凄凄流泪,却不敢放声大哭,生怕父亲续娶的继母会过来拷打她。
忽而她又长大了,进到皇宫中,却只为皇上生下两个女儿,元帝便要立傅瑶的儿子为太子,立傅瑶为皇后,傅瑶得意地穿着被册封的凤袍,站在文武百官的面前,直斥王政君不能为皇室诞下子嗣,却还霸着皇后的位子!面她的两个女儿,却只漠然地看着她,然后转身向傅瑶叩首,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后,称其为母后,傅瑶得意狂妄的笑声响彻整个未央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