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抬起眼来,蓝凌玉这才看到她眼白充血,眼皮还略有些浮肿,但这些改变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现在刘奭刚走,皇后念及旧日光景,伤心流泪也是正常的。
“玉儿,你来服侍你祖母的吧?这些日子为难你们祖孙了!”
“皇后苦心,祖母都明白!”
王皇后略点头:“你倒还是那么懂事。”
“谢皇后夸奖,对了,皇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过一会要来请安,还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王皇后只略一点头,仍旧闭起双目,专心诵经,这时,两个嬷嬷似乎刚睡醒一般走上殿来,蓝凌玉看她们走路的样子还有些微微打晃,便明白想是有人支开了围在灵殿的侍卫,又迷晕了两个嬷嬷。
迷晕两个嬷嬷蓝凌玉可以理解,以暖儿的手法就是十个嬷嬷都不在话下,但若真有能力将围在灵殿前的兵士都悄悄调走,那看样子惠宁的势力可不是一般的小,手伸的也不是一般的长。
她见两个嬷嬷前来,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便不再停留,退身出去了。
赵嬷嬷和李嬷嬷走上前来,一面给王皇后倒茶水,一面轻声说:“皇后,刚才老奴不知怎么了,就一下子睡过去了,醒来了以后迷糊了好一阵子。”
王皇后也不搭腔,只将茶水抿了一口,转移话题道:“骜儿和意儿要来了,你们去接一下,顺便让那些在外守候的大臣们一并进到正殿去共商国事吧。”
两个嬷嬷应声而退,一面奇怪地看向王皇后,虽然知道她今天有些古怪,她们毕竟也是生活在王皇后身边多年的老人了,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也没敢多一句嘴。
蓝凌玉退出灵殿后,便仍旧来到长乐宫,里面仍旧弥漫着让她头晕的香气,她提步走向一旁的侧殿,两个嬷嬷来了,便向太后禀报,王太后躺在榻上不作声。
两个嬷嬷便出来对蓝凌玉说道:“翁主,今天太后身子不舒服,大概是太过悲伤,这两天总是恹恹的,吃也吃不下,夜里也睡不踏实,好不容易这会有了困意,咱们也不敢叫醒。”
蓝凌玉奇怪地看一看王太后,见她虽然躺在榻上,面孔仍旧朝着外面,脸色仍是红润,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蓝凌玉转过长乐宫正殿,来到另一侧偏殿,甘老夫人和少夫人正在里面,蓝凌玉进去给祖母和姨娘请了安,被少夫人一把扶起:“玉儿,这一天你都去哪了?我们找不见人,可急坏了,你父亲还托人带了口信,让你没事千万别出宫,听说外面现在乱得很呐!”
“玉儿就在皇后的身边来着。”蓝凌玉要把这一天的经历说完,多费口舌不说,还得引起这位少夫人的不少话来,她现在一头凌乱,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理一理。
“玉儿,你吃过饭没有?”少夫人关切地问她。
“吃过了!”就算没吃过也不想弄得大张旗鼓地,回头让荷香弄些点心来随便吃一些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呵欠,老夫人一见,赶快对少夫人说:“你别老是跟孩子没完没了地说话,咱们娘俩白天没什么事,不是吃就是睡,孩子忙着呢,快让她去歇一会。”
还是老太太会疼人,蓝凌玉脸上露出感激笑容,少夫人一见赶快也让蓝凌玉去歇着,她又跟两个人聊了些虚嗑,然后回到自己的住处。
荷香早就备好了点心和茶水,蓝凌玉胡乱吃了一些就睡下了。
还没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地就被外面的一片哭声,闹声,脚步声,喝斥声给吵醒了,荷香和郁屏也正在外间睡得欢,一时间也揉着眼睛进来。主仆三个大眼瞪小眼半天才缓过神来,蓝凌玉好不容易才清醒起来,她向来不习惯接收二手消息,于是便自己披衣来到外面,到了外面,只见一片凌乱的火光,那是一群士兵手里拿着松枝火把映的。
蓝凌玉躲在门口看热闹,一面听见王太后身边的两个老嬷嬷大声吵嚷着:“你们像什么话?你们这是成何体统?”
外面一群女人哭成一片,嘴里还口口声声地说着什么让太后给作主的话。
老嬷嬷们又厉声说道:“你们现在找太后也没用,太后身体不适,没有心情管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的事情,你们自去到皇后那里吧。”
那些女人一听,哭得更凶了。蓝凌玉好奇地探出一些身子,火把映照下,她看到正殿门口跪了不少身穿白色素服的女子,有些面熟的被蓝凌玉认出来,正是刘奭生前纳的妃子们,只不过这些妃子的辈份很低,所以在宫里几乎等于是默默无闻。
蓝凌玉也只是与其中几个打过照面,因为听荷香八卦说这些女人原来只是宫女,因被宠幸一次就被丢到宫里来,成了自生自灭的多余人了。
她不知道这些女人们都在闹什么,还愣在那里想要看个究竟,却听到两个嬷嬷对士兵说道:“她们若是还在这里啼哭,吵到太后休息,就把她们统统押到暴室里去吧。”
“诺!”那些士兵们洪亮地答道。
这些女人们一听,知道自己在这里是求不到什么出路了,又见那些士兵们可不像是会怜香惜玉的主儿,全都止住了哭声,一个个灰溜溜地跑了。
蓝凌玉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好郁闷地回去了,没想到荷香得到消息可比她快多了。
原本宫里的消息们都是由下人们传出来的,谁的主子在宫里的地位高,谁都在宫里掌握着至高无尚的八卦权,别的下人们想要巴结着他们,自然更要第一时间传递消息。
蓝凌玉在宫里虽然名义上的地位不算高,可是宫里的人多少都知道她实际的份量,因此对荷香和郁屏也就格外另眼看待,因此荷香刚刚看蓝凌玉出去看热闹,就赶快找到太后宫里的小丫头们打探消息。
这些小丫头虽然不在太后跟前侍候,但往往都站在消息最前沿,她们很快就跟荷香交了老底,原来这些妃子们无儿无女,按规矩,是要在宫里守宫到老的。
这些女人们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蛊惑,都跑来太后的宫里,说是想求个恩典,把她们都放出去,或者干脆还作回宫人,等到一定岁数就再给放出去。
太后不耐烦应付这些人,让她们去找皇后解决,她们便在门口哭闹不止,这才让太后调兵过来把她们都吓走。
荷香便把这话原原本本地对蓝凌玉说了,蓝凌玉不禁感叹皇宫中的八卦网之广,速度之快,波及之广了。她心里又是一动,若有人利用这些网络再制造些什么事情,岂不是方便,不过她很快便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她现在是身在宫中久了,什么好的没学到,倒学会了那些疑神疑鬼的毛病了。
天还没亮,还能补个觉,蓝凌玉翻身钻进被窝,准备再度和周公约会,却又被荷香给提溜了起来。
“翁主,快起来!”
她一掀被子,坐了起来:“荷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睡着的时候被吵醒了。”
荷香当然知道得很清楚,若不是事关重大,她也不会冒着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风险叫醒蓝凌玉。
“是,是恭王!”
“啊?”他这个时候怎么会进来?
蓝凌玉重新披衣起身,然后走出房间,月色下,刘康一身黑色窄腰窄袖的深衣,更显神秘挺拔。
“恭王?这个时候了,您怎么会在这里?”
“没时间了,玉儿,你快跟我走!”
“喂,喂!”蓝凌玉几乎要被刘康拖个跟头,她一把反拖住刘康,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他。
“怎么了?”刘康有些不解,他打算得很好,趁着宫里大乱,他混在士兵堆里,带着自己的人进来,已经派人先将傅瑶接了出去,然后再把蓝凌玉接走,等到出了宫,他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筹备东山再起的大计。
“恭王,您这么没头没尾地拉着我走,我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
为什么?蓝凌玉有些生气了,但她此时反而笑了出来,刘康看着她的笑容,在月夜下如同一朵洁白的昙花瞬间盛开,可也如昙花一样短暂不易存留。
“恭王是接走了自己的母亲,但是玉儿还有祖父他们一大家子人,您想让玉儿做一个恩将仇报,受人唾弃的女子吗?”月光下她的眼神如此坚定,让刘康的心里不由得一紧。他确实没有想过那么多,他连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闯到长乐宫里来都不知道,只是一抬头,便已经到了这里,只是知道,他要带着一个人走,若不带走她,自己的一生心里都不会安宁。
“你……你不跟我走吗?”
蓝凌玉摇摇头,然后说道:“我想跟着你走,但那也是等你放下一切,肯跟我无忧无虑地生活的时候。”
“现在我就能放下一切来找你了呀!”
蓝凌玉又摇头道:“你来找我,不过是憋着一口气,你心里有恨,因为先帝薨了,你无处发泄,所以你那日才会与太子发生争执,所以今天你才会带我走,想让太子生气发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