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已经备下了饭菜,都是刘骜小时候最爱吃的。
他笑着坐到王太后的身边:“这天下最挂记朕的就属母后了。”
王太后为他整理了一下外袍,然后拍拍他的肩说道:“都长得这样结实了,你是娘的儿,就算你君临天下,在娘心里也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刘骜愣了一下,却没有说话,隔了一会,他端起铜制酒觚,将里面的淡味米酒,一饮而尽。
那温热的酒沿着喉咙在自己的身体里兜兜转转到了胃里,全身便渐渐有了暖意。
王太后不停地为他夹菜,一面说道:“娘的骜儿最近都瘦了,忙于国政是好事,可是若是身子垮了,也什么都做不成了,骜儿还是少挨些累,尤其是宫里的这些女色,”王太后顿了一下,亲手为他又倒上一杯酒,然后又说道:“孤是打心里盼着抱孙儿,但是娘最担心的还是儿子。”
刘骜点点头,然后笑着说道:“只要娘说的话,儿都会记在心上。”
王太后欣慰一笑:“那个王新新孤已经教训过她了,她从小被你舅舅宠坏了,但是进宫后,已经收敛不少了!”
“母亲,朕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不过她现在身处昭仪之位,快要与皇后等齐了,若是不能起到表率作用,那以后若是其他嫔妃都以她为榜样,借着自己族人在朝中的地位大闹,朕还真是有些为难啊。”
“孤都知道,难为了我们的骜儿了,孤以后会好好看着新新的,可是你现在这么冷落着她,也让你舅舅在朝中变得被动。尤其现在许嘉正握重权,现在除了母亲,没有人是真心为你的,所以此时你更少不了你舅舅的支持啊。”
“骜儿都知道了,本来朕也想冷着她一段时间让她自己反思,若是她有意改过了,那朕还会重新宠爱她,不会让舅舅为难。”
王太后又一点头道:“现在孤正牵制着许茹意,可是难保她有一天不知道,若是那样的话,许嘉一定会借机生事,孤虽然不知道你的计划,可是你只要记住,孤无论在何时都是与你一条心的,而你舅舅则更是心无旁鹜地一心一意地扶持你,新新现在还有些小,等她将来多历练历练,那撑起整个后*宫也是不在话下的。”
刘骜听了转过头来,盯着王太后看了一会,王太后心里一惊,刘骜的眼神眼熟极了,让她又一次想到几十年前的刘奭,可是刘骜的脸上转而满露出灿烂的笑容。
“母亲,还是您想得周到!”
王太后松了一口气,现在许嘉在朝中的势力正在被王凤以及他的那几个兄弟的慕僚们渐渐离间。人心这种东西,是最不可靠的,就算是如同悬崖上最坚硬的岩石,也抵不住时间和谗言的削磨,最终也会土崩瓦解。
此时的刘骜如同一只兀鹫等待将死之人一点点失去生命力一般地在等待,他不急不徐,不紧不慢,照旧做着好美色、耽yin乐的一国之君。
许嘉的盟友为他争取回了一线机会,只要许宗川能够在抓捕盗匪之事立下大功,便足以弥补许茹意如今在宫中并不受宠的地位。
退朝后,王凤走到许嘉的面前,神色安祥道:“恭喜许将军,所谓将门出虎子,许世子定能够不负众望!”
“王大人此言真让老夫无地自容,若是论才智,犬子远远比不上王家世子啊。”
王凤呵呵开怀一笑,二人相请着走出凌霄殿。
高手对绝,往往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若不是知道内情,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和谦卑的对话,定会以为王凤与许嘉是对老友,然而祥和的表面下却暗藏着涌动的惊涛骇浪,两个人都看出了彼此眼底深深隐藏的风暴,到此时,朝臣们都已经看出来这是王许两家到了巅峰对决的时刻了。
凌霄殿侧殿之上,刘骜对着推得满满的奏折,闭目静思,折子他都看过了,其实根本就不用全部都读过,只要读上四大家族的代表递上的折子便足以覆盖一切,其他的折子不过是跟着溜缝而已。
现在朝中的势力,已经远没有刘骜父皇时候那样一碗水端得平平的,所以那时的刘奭,可以把这难题拖给刘骜。他也知道,现在是收网的时候了,且不论以后自己会为子孙后代创造出什么局面,但在他这里,他也不会辜负父皇对自己的殷殷期徐。而现在是许王的天下,而这其中,目前占上风的则是许家。
他在头脑里稍微理了理思绪,睁开眼睛,只把其中的不到十份折子留下,剩下的全部让人处理了。
正在这时,小安子迈着小碎步走上殿前来:“陛下,甘世子正在殿外侯着。”
刘骜略一抬手,打开其中的一个折子,又皱起眉来,一面头也不抬地说道:“让他进来。”
小安子一躬身退了出去,过了不多时,殿里传来重重的大踏步声,甘子俞走进殿内,向刘骜一抱拳,然后单膝跪地。
“子俞,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甘子俞起身后,朗声说道:“陛下,末将已经查到那个林绍的下落了。”
刘骜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发出奇异的光芒来。
“这个小子利用易容术,冒充我羽林营里的一个小卒,因为目标太小,才让末将寻了这些时候,但前些天有人在上林苑里发现一条裤带,正是那个被林绍弄死的小卒的,之后我们便挖出他的尸首来。”
刘骜略一点头,却没有说话,目光里露出沉思的神色。
“末将等待陛下命令。”
“先不要动他,我们静观其变,看看这个林绍到底是不是那头的人,朕好奇他是怎么来给人做内应的。”
甘子俞点头又一抱拳道:“末将领命,末将告退。”
刘骜又发了一阵子呆,这个林绍,偏偏又跑了回来是为什么,或者他是受人所托,想趁乱把某人带出宫去,再或者他是想利用某人得到什么情报。
看样子这个答案只能自己去挖掘了,他站起身,小安子赶快上前道:“陛上可是要去崇华殿?”
听到这个名字时候,他却又是一愣,然后抬起头来:“去紫翼殿。”
“诺,奴才这就去办。”虽然嘴里答应着,可是小安子眼底的失望还是一闪而过。
小安子做太监这么多年了,宫里人的嘴脸他早就看得透透的,对于进宫后的嫔妃们,他也基本上都能把握这些人的脾性。
有些人暴烈些,有些人柔弱些,有些人安静些,有些人则活泼些,但无论是什么性子,使什么手段,她们的目的却都是殊途同归的,那就是得到皇上的宠爱,越久越好,在宫里活出个富贵荣华来。
但此时,这个蓝凌玉却给他出了个大难题,这位玉婕妤说她性子弱,她对付恶人却比谁都心狠,说她老实,她却一肚子鬼主意,可是若说她聪明,她却并不懂得利用皇上对她的宠爱,好好为自己谋些什么,眼看宫里的昭仪、婕妤一个个地多起来,她却还安然自得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急不恼的。
而且宫人都在盛传,她从不让皇上在她那里留宿,虽然说是身上有病,但是宫里的老人都知道,这是太皇太后生前对她下达的一个遗旨,也是一个道行高深的老道留下的预言。
可小安子却是知道内情的,这事就算是有几分可信度,但那也至少有一半是假的,连皇上都不忌讳,偏偏这个玉婕妤却认真起来。
小安子心里记着蓝凌玉的恩,一直在替她着急,但他一个太监,急死了又能顶个屁用,走出凌霄殿,这可真成了“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小安子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对外面的宫人们说:“皇上一会要去紫翼殿,你们去准备吧。”
宫人们各司其职,备辇,通禀,一番动作做下来有条不紊,等到刘骜换过衣服走出来时,辇车已经准备在那里了。
紫翼殿里,一片明媚景象,正殿后身的小园子里,一群身着红衣绿裤的小宫女们散散落落地站着。赵飞燕和赵合德,早就接到了通知,也做好了严阵以待的准备。
若因为她们出身微寒而看低她们的心智,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姐妹两个十分聪明,对于人心的洞察力和把握的能力也有着惊人的领悟程度。
因此刘骜愿意在这里呆着,就算是对两姐妹没有什么真情实感,确在这里能够感到全身心的放松,她们能猜出刘骜的心事,却从来都不言明,只是默默地在他身边,充当着影子的角色。
众人见刘骜进了宫里来,赶快行礼请安,刘骜让众人起身。
他看了看赵飞燕,今天她穿了一件雪白色的纱制舞裙,那裙身如同蓬松的小伞,又像是一朵全部展开的蒲公英,短裙之下仍旧是一件月白色的贴身长裤,两条细腿绷得直直的。她上半身是一伯露臂式的白纱背心,肩头以粉色绢花装饰,而肩部后面则开出两条白色绢布条,一边与肩部后面的衣服相边,另一边则套在飞燕的手指上,乍一看去,如同一双翅膀在身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