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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异乡孤鬼的夜啼。

情圣无情 凌云上人 9712 2024-11-18 22:38

  这一刀总算没有砍下去!

  又有谁知道这一刀砍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南宫洪长长吐出口气,脸上又露出了微笑,微笑着看着宫本藏木。

  宫本藏木也微笑道:“好,果然有勇气,有胆量。这位可就是花场主三请不来的杜公子?”

  南宫洪抢着道:“就是他。”

  宫本藏木道:“杜公子既然来了,总算赏光,请,请坐。”

  松下见男霍然回首,目光灼灼,瞪着宫本藏木,嘎声道:“他的刀?……”

  宫本藏木目中带着深思之色,淡淡笑道:“现在我只看得见他的人,已看不见他的刀。”

  话中含义深刻,也不知是说:他人的光芒,已掩盖过他的刀,还是在说:真正危险的是他的人,并不是他的刀。

  松下见男牙关紧咬,全身肌肉一根根跳动不歇,突然跺了跺脚,“呛”的一声,弯刀已入鞘。

  又过了很久,杜军军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来,远远坐下。他手里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他的手就摆在郝明珠那柄装饰华美、缀满珠玉的长剑旁。雪白的刀鞘,似已令明珠失色。

  郝明珠的人也已失色,脸上阵青阵白,突然长身而起。

  云在天目光闪动,本就在留意着他,带着笑道:“阁下……”

  郝明珠不等他说话,抢着道:“既有人能带刀入三菱,我为何不能带剑?”

  云在天道:“当然可以,只不过……”

  郝明珠道:“只不过怎么?”

  云在天淡淡一笑,道:“只不过不知道阁下是否也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勇气?”

  郝明珠又怔住,目光慢慢从他面上冷漠的微笑,移向松下见男青筋凸起的铁掌,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已逐渐僵硬。

  洪乐山一直伏在桌上,似已沉醉不醒,此刻突然一拍桌子,大笑道:“好,问得好……”

  郝明珠身形一闪,突然一个箭步窜出,伸手去抓桌上的剑。

  只听“哗啦啦”的一阵响,又有七柄剑被人抛在桌上。

  七柄装饰同样华美的剑,剑鞘上七颗同样的宝石在灯下闪闪生光。

  郝明珠的手在半空中停顿,手指也已僵硬。

  花满天不知何时已走了进来。面上全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他,淡淡道:“阁下若定要佩剑在身,就不如将这七柄剑一起佩在身上。”

  洪乐山突又大笑道:“三菱集团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看来今天晚上,只怕有人是来得走不得了!”

  宫本藏木双手摆在桌上,静静地坐在那里,还是坐得端端正正,笔笔直直。

  这地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永远都是置身事外的。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郝明珠一眼。

  郝明珠的脸已全无血色,盯着桌上的剑,过了很久,才勉强问了句:“他们的人呢?”

  花满天道:“人还在。”

  云在天又笑了笑,悠然道:“世上能有与剑共存亡这种勇气的人,好像还不太多。”

  洪乐山笑道:“所以聪明人都是既不带刀,也不带剑的。”

  他的人还是伏在桌上,也不知是醉是醒,又伸出手在桌上摸索着,喃喃道:“酒呢?这地方为什么总是只能找得着刀剑,从来也找不着酒的?”

  宫本藏木终于大笑,道:“好,问得好,今日相请各位,本就是为了要和各位同谋一醉的——还不快摆酒上来?”

  洪乐山抬起头,醉眼惺忪,看着他,道:“是不是不醉无归?”

  宫本藏木道:“正是。”

  洪乐山道:“若是醉了呢?能不能归去?”

  宫本藏木道:“当然。”

  洪乐山叹了口气,头又伏在桌上,喃喃道:“这样子我就放心了……酒呢?”

  酒已摆上。

  金樽,巨觥,酒色翠绿。

  郝明珠的脸也像是已变成翠绿色的,也不知是该坐下,还是该走出去。

  南宫洪突然一拍桌子,道:“如此美酒,如此畅聚,岂可无歌乐助兴?久闻郝公子文武双全,妙解音律,不知是否可为我等高歌一曲?”

  郝明珠终于转过目光,凝视着他。

  有些人的微笑永远都不会怀有恶意的,南宫洪正是这种人。

  郝明珠看了他很久,突然长长吐出口气,道:“好!”

  他取起桌上巨觥,一饮而尽,竟真的以箸击杯,曼声而歌:“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一入三菱集团,刀断刃,人断肠。”

  云在天脸色又变了。

  松下见男霍然转身,怒目相视,铁掌又已按上刀柄。

  只有宫本藏木还是不动声色,脸上甚至还带着种很欣赏的表情。

  郝明珠已又饮尽一觥,仿佛想以酒壮胆,大声道:“这一曲俚词,不知各位可曾听过?”

  南宫洪抢着道:“我听过!”

  郝明珠目光闪动,道:“阁下听了之后,有何意见?”

  南宫洪笑道:“我只觉得这其中有一句妙得很。”

  郝明珠道:“只有一句?”

  南宫洪道:“不错,只有一句。”

  郝明珠道:“哪一句?”

  南宫洪闭起眼睛,曼声而吟:“刀断刃,人断肠……刀断刃,人断肠……”

  他反复低诵了两遍,忽又张开眼,眼角瞟着宫本藏木,微笑着道:“却不知阁下是否也听出了这其中妙在哪里?”

  宫本藏木淡淡道:“愿闻高见。”

  南宫洪道:“刀断刃,人断肠,为何不说是剑断刃,偏偏要说刀断刃呢?”

  他目光闪动,看了看郝明珠,又看了看杜军军,最后又盯在宫本藏木脸上。

  宫本藏木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手里的刀,瞳孔似在收缩。

  郝明珠的眼睛里却发出了光,不知不觉中已坐下去,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奇特的笑意。

  等他目光接触到南宫洪时,目中就立刻充满了感激。

  飞天蜘蛛想必也不是个多嘴的人,所以才能一直用他的眼睛。

  此刻他已下了决心,一定要交南宫洪这朋友了。

  “做他的朋友似乎要比做他的对头愉快得多,也容易得多。”

  看出了这一点,飞天蜘蛛就立刻也将面前的一觥酒喝了下去,皱着眉道:“是呀,为什么一定要刀断刃呢,这其中的玄妙究竟在哪里?”

  花满天沉着脸,冷冷道:“这其中的玄妙,只有唱出这首歌来的人才知道,各位本该去问他才是。”

  南宫洪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在下好像是问错了人……”

  宫本藏木突然笑了笑,道:“阁下并没有问错。”

  南宫洪目光闪动,道:“阁下莫非也……”

  宫本藏木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关东刀工,天下无双,这句话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过?”

  南宫洪道:“关东刀工?……莫非这刀和工之间,本来就有些关系?”

  宫本藏木道:“不但有关系,而且关系极深。”

  南宫洪道:“噢!”

  宫本藏木道:“二十年前,在中国武林中只知有神刀帮,不知有三菱重工。”

  南宫洪道:“但二十年后,武林中却已只知有三菱,不知有神刀。”

  宫本藏木脸上笑容已消失不见,又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一字字缓缓道:“那只因神刀帮的人,已在十七年前死得干干净净!”

  他脸色虽然还是很平静,但脸上每一条皱纹里,仿佛都隐藏着一种深沉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无论谁只要看了他一眼,都绝不敢再看第二眼。

  但南宫洪却还是盯着他,追问道:“却不知神刀帮的人,又是如何死的?”

  宫本藏木道:“死在刀下!”

  洪乐山突又一拍桌子,喃喃说道:“善泳者溺于水,神刀手死在别人的刀下,古人说的话,果然有道理,有道理……酒呢?”

  宫本藏木凝视着自己那只被人一刀削去四指的手,等他说完了,才一字字接着道:“神刀帮的每个人,都是我三菱的兄弟,每个人都被人一刀砍断了头颅,死在冰天雪地里,这一笔血债,十八年来三菱集团中的弟兄未曾有一日忘却!”

  他霍然抬起头,目光刀一般*视着南宫洪,沉声道:“阁下如今总该明白,为何一定要刀断刃了吧?”

  南宫洪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神色还是很坦然,沉吟着,又问道:“十八年来,阁下难道还没有查出真凶是谁?”

  宫本藏木道:“没有。”

  南宫洪道:“阁下这只手……”

  宫本藏木道:“也是被那同样的一柄刀削断的。”

  南宫洪道:“阁下认出了那柄刀,却认不出那人的面目?”

  宫本藏木道:“刀无法用黑巾蒙住。”

  南宫洪又笑了,道:“不错,刀若以黑巾蒙住,就无法杀人了。”

  杜军军目光还是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突然冷冷道:“刀若在鞘中呢?”

  南宫洪道:“刀在鞘中,当然也无法杀人。”

  杜军军道:“刀在鞘中,是不是怕人认出来?”

  南宫洪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样事。”

  杜军军在听着。

  南宫洪笑了笑,道:“我知道我若跟十八年前那血案有一点牵连,就绝不会带刀入三菱重工来。”

  他微笑着,接着道:“除非我是个白痴,否则我宁可带枪带剑,也绝不会带刀的。”

  杜军军慢慢地转过头,目光终于从刀上移向南宫洪的脸,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这是他第一次看人看得这么久——说不定也是最郑重一次!

  郝明珠目中已有了酒意,突然大声道:“幸亏这已是十八年前的旧案,无论是带刀来也好,带剑来也好,都已无妨。”

  花满天冷冷道:“那倒未必。”

  郝明珠道:“在座的人,除了洪大先生外,十八年前,只不过是个孩子,哪有杀人的本事呢?”

  花满天忽然改变话题,问道:“不知阁下是否已成了亲?”

  郝明珠显然还猜不透他问这句话的用意,只好点了点头。

  花满天道:“有没有儿女?”

  郝明珠道:“一儿一女。”

  花满天道:“阁下若是和人有仇,等阁下老迈无力时,谁会去替阁下复仇?”

  郝明珠道:“当然是我的儿子。”

  花满天笑了笑,不再问下去。

  他已不必再问下去。

  郝明珠怔了半晌,勉强笑道:“阁下难道怀疑我们其中有人是那些凶手的后代?”

  花满天拒绝回答这句话——拒绝回答通常也是种回答。

  郝明珠涨红了脸,道:“如此说来,老板今日请我们来,莫非还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宫本藏木的回答很干脆:“有!”

  郝明珠道:“请教!”

  宫本藏木缓缓道:“既有人家,必有鸡犬,各位一路前来,可曾听到鸡啼犬吠之声?”

  郝明珠道:“没有。”

  宫本藏木道:“各位可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郝明珠道:“也许这地方没有人养鸡养狗。”

  宫本藏木道:“我平生喜爱犬类.又怎么会没有牧犬和猎狗?”

  郝明珠道:“有?”

  宫本藏木道:“单只花场主—人,就养了十八条来自藏边的猛犬。”

  郝明珠用眼角瞧着花满天,冷冷道:“也许花场主养的狗都不会叫——咬人的狗本就不叫的。”

  花满天沉着脸道:“世上绝没有不叫的狗。”

  洪乐山忽又抬起头,笑了笑道:“只有一种狗是绝不叫的。”

  花满天道:“死狗?”

  洪乐山大笑,道:“不错,死狗,只有死狗才不叫,也只有死人才不说话……”

  花满天皱了皱眉,道:“喝醉了的人呢?”

  洪乐山笑道:“喝醉了的人不但话特别多,而且还专门说讨厌话。”

  花满天冷冷道:“这倒也是真话。”

  洪乐山又大笑,道:“真话岂非本就总是令人讨厌的……酒,酒呢?”

  他笑声突然中断,人已又倒在桌上。

  花满天皱着眉,满脸俱是厌恶之色。

  云在天忽然抢着道:“三菱集团总部中,本有公犬二十一条,母犬十七条,共计三十八条;饲鸡三百九十三只,平均每日产卵三百枚,每日食用肉鸡约四十只,还不在此数。”

  此时此刻,他居然好像账房里的管事一样,报起流水账来了。

  南宫洪微笑道:“却不知公鸡有几只?母鸡有几只?若是阴盛阳衰,相差太多,场主就该让公鸡多多进补才是,也免得影响母鸡下蛋。”

  云在天也笑了笑,道:“阁下果然是个好心人,只可惜现在已用不着了。”

  南宫洪道:“为什么?”

  云在天忽然也沉下了脸,一字字道:“此间的三十八条猛犬,三百九十三只鸡,都已在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

  南宫洪皱了皱眉,道:“是怎么死的?”

  云在天脸色更沉重,道:“被人一刀砍断了脖子,身首异处而死。”

  郝明珠突又笑道:“场主若是想找出那杀鸡屠狗的凶手,我倒有条线索。”

  云在天道:“哦?”

  郝明珠道:“那凶手想必是个厨子,若叫我一口气连杀这么多只鸡,我倒还没有那样的本事。”

  云在天沉着脸,道:“不是厨子。”

  郝明珠忍住笑道:“怎见得?”

  云在天沉声道:“此人一口气杀死了四百多头鸡犬,竟没有人听到丝毫动静,这是多么快的刀法!”

  南宫洪点了点头,大声道:“端的是一把快刀!”

  云在天道:“像这么快的刀,莫说杀鸡屠狗,要杀人岂非也方便得很。”

  南宫洪微笑道:“那就得看他要杀的人是谁了。”

  云在天目光却已盯在杜军军身上,道:“你阁下这柄刀,不知是否能够一口气砍断四百多条鸡犬的头颅?”

  杜军军脸上还是全无表情,冷冷道:“杀鸡屠狗,不必用这柄刀。”

  云在天忽然一拍手,道:“这就对了。”

  南宫洪道:“什么事对了?”

  云在天道:“身怀如此刀法,如此利器的人,又怎会在黑夜之间,特地来杀鸡屠狗?”

  南宫洪笑道:“这人若不是有毛病,想必就是过得太无聊。”

  云在天目光闪动,道:“各位难道还看不出,他这样做的用意何在?”

  南宫洪道:“看不出。”

  云在天道:“各位就算看不出,但有句话想必也该听说过的。”

  郝明珠接着问道:“什么话?”

  云在天目中似乎突然露出一丝恐惧之色,一字字缓缓道:“鸡犬不留!”

  郝明珠耸然动容,失声道:“鸡犬不留?……为什么要鸡犬不留?”

  云在天冷冷道:“若不赶尽杀绝,又怎么能永绝后患?”

  郝明珠道:“为什么要赶尽杀绝?难道……难道十八年前杀尽神刀帮下的那批凶手,今日又到三菱来了?”

  云在天道:“想必就是他们。”

  他虽然在勉强控制自己,但脸色也已发青,说完了这句话,立刻举杯一饮而尽,才慢慢地接着道:“除了他们之外,绝不会有别人!”

  郝明珠道:“怎见得?”

  云在天道:“若不是他们,为何要先杀鸡犬,再来杀人?这岂非打草惊蛇?”

  郝明珠道:“他们又为何要这样做?”

  云在天紧握双拳,额上也已沁出汗珠,咬着牙道:“只因他们不愿叫我们死得太快,死得太容易!”

  夜色中隐隐传来车鸣,更衬得三菱重工中静寂如死。

  秋风悲号,天地间似也充满了阴森肃杀之意。

  青城的秋夜,本就时常令人从心里一直冷到脚跟。

  杜军军还是一直凝视着手里的刀,南宫洪却在观察着每个人。

  松下见男不知何时,又开始不停地一大口,一大口喝着酒。

  花满天已站起来,背负着双手,在万马奔腾的壁画下踱来踱去,脚步沉重得就像是拖着条几百斤重的铁链子。

  飞天蜘蛛脸色发白,仰着脸,看着屋顶出神,也不知想着什么。

  郝明珠刚喝下去的酒,就似已化为冷汗流出——这件十八年前的旧案,若是真的和他完全无关,他为什么要如此恐惧?

  宫本藏木虽然还是不动声色,还是端端正正,笔笔直直地坐在那里,就仿佛还是完全置身事外。

  可是他的一双手,却已赫然按入了桌面,竟已嵌在桌面里。

  “一醉解千愁,还是醉了的人好。”

  但洪乐山是真的醉了么?

  南宫洪嘴角露出了微笑,他忽然发觉,惟一真正没有改变的人,就是他自己。

  烛泪已残,风从屏风外吹进来,吹得满堂烛火不停地闪动,照着每个人的脸阵青阵白阵红,看来就好像每个人心里都不怀好意。

  过了很久,郝明珠才勉强笑了笑,道:“我还有件事不懂。”

  云在天道:“哦?”

  郝明珠道:“他们已杀尽了神刀帮的人,本该是你们找他们复仇才对,他们为什么反而会先找上门来了?”

  云在天沉声道:“神刀、三菱,患难同当,恩仇相共。”

  郝明珠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和三菱也有仇?”

  云在天道:“而且必定是不解之仇!”

  郝明珠道:“那么他们又为何等到十八年后,才来找你们?”

  云在天目光似乎在眺望着远方,缓缓道:“十八年前的那一战,他们虽然将神刀帮下斩尽杀绝,但自己的伤损也很重。”

  郝明珠道:“你是说,那时他们已无力再来找你们?”

  云在天冷冷道:“三菱重工崛起关东,迄今垂三十年,还没有人敢轻犯三菱重工中的一草一木。”

  郝明珠道:“就算那时他们要休养生息,也不必要等十八年。”

  云在天目光忽然刀一般盯在他脸上,一字字道:“那也许只因为他们本身已伤残老弱,所以要等到下一代成长后,才敢来复仇!”

  郝明珠耸然动容道:“阁下难道真的对我们有怀疑之意?”

  云在天沉声道:“十八年前的血债犹新,今日的新仇又生,三菱重工上上下下数百弟兄,性命都已系于这一战,在下等是不是要分外小心?”

  郝明珠亢声道:“但我们只不过是昨夜才刚到这里的……”

  南宫洪忽又笑了笑,道:“就因为我们是昨夜刚到的陌生人,所以嫌疑才最重。”

  郝明珠道:“为什么?”

  南宫洪道:“因为这件事也是昨夜才发生的。”

  郝明珠道:“难道我们一到这里,就已动手,难道就不可能是已来了七八天的人?”

  南宫洪缓缓道:“十八年的旧恨,本就连片刻都等不得,又何况七八天?”

  郝明珠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喃喃道:“这道理不通,简直不通。”

  南宫洪笑道:“通也好,不通也好,我们总该感激才是。”

  郝明珠道:“感激?”

  南宫洪举起金杯,微笑道:“若不是我们的嫌疑最重,今日又怎能尝到三菱重工窖藏多年的美酒!”

  洪乐山突又一拍桌子,大笑道:“好,说得好,一个人只要能凡事想开些,做人就愉快得多了……酒,酒呢……”

  这次他总算摸着了酒杯,立刻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郝明珠冷冷道:“这酒阁下居然还能喝得下去,倒也不容易。”

  洪乐山瞪眼道:“只要我没做亏心事,管他将我当做杀鸡的凶手也好,杀狗的凶手也好,都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这酒我为什么喝不下去?……酒呢?还有酒没有?”

  酒来的时候,他的人却又已倒在桌上,一瞬间又已鼾声大作。

  花满天用眼角瞅着他,像是恨不得一把将这人从座上揪起来,掷出门外去。

  对别的人,别的事,花满天都很能忍耐,很沉得住气。

  否则他又怎会在风沙中站上一夜?

  但只要一看见洪乐山,他火气好像立刻就来了,冷漠的脸上也忍不住要露出憎恶之色。

  南宫洪觉得很有趣。

  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一点点特别的地方,他都绝不会错过的,而且一定会觉得很有趣。

  他在观察别人的时候,宫本藏木也正在观察着他,显然也觉得他很有趣。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目光突然相遇,就宛如刀锋相接,两个人的眼睛里,都似已进出了火花。

  宫本藏木勉强笑了笑,仿佛要说什么。

  但这时郝明珠突又冷笑道:“现在我总算完全明白了。”

  云在天道:“明白了什么?”

  郝明珠道:“你们老板想必认为我们这五个人中,有一人是特地来寻仇报复的,今日将我们找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找出这人是谁!”

  宫本藏木淡淡道:“能找得出么?”

  郝明珠道:“找不出,这人脸上既没有挂着招牌,若要他自己承认,只怕也困难得很!”

  宫本藏木微笑道:“既然找不出,在下又何必多此一举?”

  南宫洪立刻也笑道:“多此一举的事,老板想必是不会做的。”

  宫本藏木道:“还是南宫兄明鉴。”

  郝明珠抢着道:“今夜这一会,用意究竟何在?老板是否还有何吩咐?抑或真的只不过是请我们大吃大喝一顿的?”

  词锋咄咄*人,这一呼百喏的贵公子,三杯酒下肚,就似已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解剑之耻。

  富贵人家的子弟,岂非本就大多是胸无城府的人?

  但这一点南宫洪好像也觉得很有趣,好像也在郝明珠身上,发现了一些特别之处了。

  宫本藏木沉吟着,忽然长身而起,笑道:“今夜已夜深,回城路途遥远,在下已为各位准备了客房,但请委屈一宵,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南宫洪立刻打了个呵欠,道:“不错,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飞天蜘蛛笑道:“南宫兄倒真是个很随和的人。只可惜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像南宫兄这样随和的。”

  宫本藏木目光灼灼,道:“阁下呢?”

  飞天蜘蛛叹了口气,苦笑道:“像我这样的人,想不随和也不行。”

  郝明珠眼睛盯着桌上的八柄剑,道:“何况这里至少总比镇上的客栈舒服多了。”

  宫本藏木道:“杜公子……”

  杜军军淡淡道:“只要能容我这柄刀留下,我的人也可留下。”

  洪乐山忽然大声道:“不行,我不能留下。”

  花满天立刻沉下了脸,道:“为什么不能留下?”

  洪乐山道:“那小子若是半夜里来,杀错了人,一刀砍下我的脑袋来,我死得岂非冤枉?”

  花满天变色道:“阁下是不是一定要走?”

  洪乐山醉眼乜斜,突又笑了笑,道:“但这里明天若还有好酒可喝,我就算真的被人砍下了脑袋,也认命了。”

  每个人都站了起来,没有人坚持要走。

  每个人都已感觉到,这一夜虽然不能很平静度过,但还是比走的好。

  一个人夤夜走在这荒原上,岂非任何事都可能发生的。

  只有松下见男,却还是大马金刀坐在那里,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酒……

  风沙已轻了,日色却更遥远。

  万籁无声,只有草原上偶尔随风传来的一两声狼叫声,听来却有几分像是异乡孤鬼的夜啼。

  一盏天灯,孤零零地悬挂在天边,也衬得这一片荒原更凄凉萧索。

  青城的夜月,异乡的游子,本就是同样寂寞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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