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爱恨两依
突然喉口一松,她大口的呼吸起来,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才发现宇文夜竟重重的趴在自己的身上,身后站着卫影。
“卫影,你怎么在这边。”卫宁又惊又怕。摸了一下宇文夜的颈脉才定下心来。卫影只是点了他的睡穴。
“卫影你疯了吗?你这样是,是要杀头的。”卫宁看着卫影孤傲的眼睛,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愤怒。“先帮姐姐把他,不,陛下放到龙榻上去。”
卫影真气一提,人高马大的宇文夜竟轻松的给他抱在手里放到榻上,卫宁在其身上轻盖上锦衾,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终于放下幔帐转身走向卫影。
“卫影,你不能留在这边了,快出宫去。”卫宁心里担心他今日的行为,必将遭至宇文夜严厉的酷刑。
“跟我一起走。”卫影眼神犀利而坚定,他心里只想带着这个女人离开。
卫宁退后了几步,她满头细汗,神色凝重。卫影看她的眼神已经不是一个男孩对姐姐的目光。这里面慢满满都是占有的爱意。她心头一颤,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的宇文夜。她害怕他没有昏睡,怕他听到他们之间所有的谈话,怕卫影被他诛戮。
“不,卫影。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姐姐的话。”
“如果卫影早知道你今日要受到这样的凌虐和对待,当初我,我就不该,不该让他找到你,不该让你进这牢笼受到这么多伤害——他怎么可以这么怀疑你的清白?你这么努力的为他守着清白,怎可如此怀疑你和宇文王爷?你们都是这样好的人,这么好的人——”卫影恶狠狠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卫宁的身上痛入骨髓。同样的也抽在宇文夜的心里。
是的,卫影大意了宇文夜的武功。他的点穴和轻功一样精湛,但宇文夜的内功修为亦高,只是不可动弹却并未失去意识,他们之间所有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卫影是他看着长大,如果这个天下还有一人不懂撒谎那只有是他。
“卫影,这是姐姐和陛下之间的家务事,不要掺和进来。这皇宫太小,不适合你这样的骜鹰,出宫去吧,去做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外面的世界很大,你应该去看看。”卫宁笑得带伤,带哀。尽管如此她每一个微笑对卫影来说都是如此珍贵。
“一起走,带上都烨——”他伸出手要拉住她苍白的手。卫宁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他的手指。
“卫影,都烨是越漓国唐唐的硕亲王。岂可在外逃亡?皇家的人自有皇家天命所在。”卫宁知道今日一别可能他们再无际会之时。她小心翼翼的覆上卫影的耳畔悄然说道,“地图,按着那地图逃出去。都烨和姐姐都不会有事。切记一件事,不可把这里发生的任何事告诉别人,包括宇文王爷,可曾听明白?”
“我走了谁来保护你?我原以为只有一个高隗,现在,现在有两——”卫宁用手一把堵住卫影的嘴,拼命的摇头,求他快走。她不知宇文夜何时会醒来,但是她知道,他不会放过卫影,因为所有眼中只要对她有倾慕和妄想的人他都要杀之而后快。她是他的私有物品,除非他不要了也会自己亲手毁掉。不会给任何人。
“求你,快走。否则你想姐姐死吗?”卫宁的眼神恨恨的瞪着卫影,逼着他快速的离开这压抑而窒息的皇宫。
“我会回来救你的。”卫影一把搂住卫宁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她真美,身上媚软的气息让他贪婪的只想再多停留一会儿。
卫影走吧,你为我做得够多了。留在这边你只有死路一条,外面的广阔天地更值得你去历练一番。卫宁缓缓的蹲下身子,宇文夜掐着自己脖子所说的话,彻底伤了她的心。原来他一直恨着自己,原来绿漓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她泣不成声,如梗在咽。慢慢将腿蜷缩起来,头埋在双腿间,抱着腿嘶哑地恸哭。双手紧扣住腿,指甲不能自控地陷入肉中,刺得腿部一阵尖刺般的痛。然而此刻却远远不及心中那悲恸到窒息的感受。
不知哭了多久,腰间竟一暖,有人揽住了她,将她身体扳过去被迫迎上他的寒眸。徐徐抬手,触上她指痕宛然的玉颈。那眉间掠过的情绪复杂的交错在一起让人看不透。
“陛下,卫影不是故意的,他——”
宇文夜用食指轻放在她唇瓣上,捧起卫宁的面孔,轻柔的给她拭去满脸的泪水。轻柔的给她拭去满脸的泪水。
算了,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卫影是不会撒谎的。如果他说他们俩是清白的,那就是清白的。卫宁在他身边,他不应该这样怀疑她对自己的忠诚。
“别再见月白郡主了,孤王讨厌这个丫头。”他变得温柔而宁和起来并从桌案旁荔枝木雕花的柜中他拿出一瓶消肿的药膏。好像刚才在她脖颈上留下暴力淤痕的人不是他一般。
“臣,臣妾自己来吧——”卫宁对其反复无常的性格惶惶不安,他竟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么任性的话来。
他不依硬是自己动手,手指带着清凉而有些苦涩香味的软膏涂抹在卫宁淤肿的脸上,乌青带紫的脖颈上,划着极慢而细致的柔圈,他的深眸中有歉意,内疚,自责,很多种情融合在一起,最后变成了纠缠在一起炽热的深痛。
“你恨孤王吗?”
“恨。”
“好。那就永远恨孤一人,孤愿意给你所恨。但只给你一人恨,也只给你一人爱。”
她被他拥入怀中,用力的爱,让人窒息。指尖触到他胸口的刹那,仿佛心中的火焰焚天灭世。为何他的霸道竟让自己无法抗拒。直到最后,无力挣扎,不能反抗,任其慢慢侵入自己的每寸肌体,每个细胞。
宇文夜的爱和他的狠是一样令人畏惧。果决极致。
乾宁殿打通了两个宫殿而成,前所未有。只为了这个他最心爱的女人——宁良妃。宫殿中一景一物都按照马未都将军府的桃池来仿造。他纵容她所有的一切,即使卫宁把其中一间寝屋又打造成了巧妙的不被人知的舞室,他也睁只眼闭只眼。他给她需要的所有一切,包括青霉素馆。三千后宫佳丽,而独三千宠爱于一身是怎样的境界?
陈贤妃病了,和野利穆兰是一样的肺痨。幸好发现的早,在卫宁的精心调理下并没有往深处发展而去。但身体虚了,担不起这后宫重任。她贤淑而仁厚,请求宇文夜重新找人来暂掌凤印。
“中宫无主,贤妃病体抱恙。这凤印不能一日无人掌管,你帮着孤王分忧解难吧。”他凤眸流转,轻酌杯酒痴望月下佳人。
“不行啊。臣妾掌印,必遣尽陛下宫中佳丽三千,杀绝美人无数,独留臣妾一人耀武扬威在中宫。”卫宁笑靥如花,他贪恋极了这样的笑容。
“哈哈哈——”如此忤逆之话绿影在旁听着都为其捏把汗。不想宇文夜竟放声大笑,“只见孤的卫宁救人,还未曾见过杀人,甚好,甚好。这凤印就是你的了。”
“真的假的?臣妾真得遣散了,陛下可舍得?”
宇文夜拉着她的柔荑道。
“孤也头痛这么多人,好些还是北漓的遗妃。孤王又不能送出去,你也知吾越漓的国规,她们毕竟都算是孤王的后寝中人。”
“没有临幸过的呢?”
宇文夜摸摸鼻子,不置可否。这问题自己就从未想过。
卫宁不日把北漓遗妃齐集一堂,询问她们的归留所向。竟然好些嫔妃都不愿离宫而去。嫁入了宫中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即使有愿意出去的,这一辈子也会在庙堂或者孤宅里面终老一生。
卫宁细细想了几日,给宇文夜提了一份文书上去。内容是【虚权实责,先情后理,相互牵制】的一套后宫管理制度。她把所有在妃位的妃子们召集起来询问是否愿意一妃管理二嫔二常人,没想到妃位大部分竟都同意此做法。每一宫的妃位下面自行带四-五人。四大妃再每人手下带十来个妃,这样倒金字塔型的管理方式,给予她们各自承担责任的自由和行使权利的范围,一级管理一级的模式,弥补了集权管理的不足。就算如陈贤妃这样病倒了,到时也不会出现混乱无序的现象。而且她不允许有妃随意体罚低位的嫔、妾。责罚的范围也都标注清晰明确。
另外她把北漓所有的遗妃全汇集在西侧一面,和越漓的嫔妃隔开,自成一个天地。自给自足,每个人都在五个司属各有所位,各尽其职。每月都发放奉银不等。待到徐娘半老四十开外,再发一笔安置费就放出宫去,带着这笔丰厚的钱买宅养老去。这样还减少了不少人流开支。
“卫宁啊,你这哪里是要做孤王的后,你这是要做孤王的相啊。”宇文夜没想到她竟然能耐到这个份上。她这套制度就是用在他的前朝都绰绰有余。曾经她在王府对自己的说过的六部制度他竟然悄悄的在登基后也在沿用至今。中央集权的制度确实帮其加强了君权统治。
除了那不切实际的遗妃去留问题。那一套所谓的后宫管理制度就暂且让她去弄吧。但私下里他还是去了陈贤妃的寝宫之中,希望她早日病愈后助他主持后宫大局。
“陛下,臣妾觉得宁良妃这法子甚好。”陈贤妃虽贤惠,但双拳难抵四手,这庞大的后寝人数和管理全部压在她一人肩头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倒是觉得卫宁此法精妙,自叹不如她的足智多谋。
宇文夜如何不知她是一个奇女子。这般聪明,倾尽所有。反叫人有些害怕。
南浔隆德一年初新月壬子日
“铛……铛……铛”青铜朝钟嘹亮破天骤响三声。
南浔朝钟只有三件事才会响起。帝崩殂,外夷侵,宫阙变。
南浔帝自去菊月崩殂以来,骠骑大将军挟新帝登基把持朝政,政治动荡,人心思变。韩光烈在奸佞唆使下屡推暴政,伺机削夺南浔四公侯八大贵族权利,引发豪强不满。期间赋役繁重,刑政苛暴,上至朝野,下至百姓均苦不堪言。雪上加霜残冬月,南浔百年不遇河流暴雨,冲垮河堤大坝并引山洪暴发,导致灾民遍野,两岸溺亡者数以万计。各地农民纷纷起义反抗,南浔王朝处在风雨飘摇之际。
越漓帝宇文夜假借外交赈灾之名,命辅国将军蓼赞代其出征,率三十万大军,挥军南下。借道女和月母、西夏,长驱直入南浔边境乌戍,等待叛节的镇关总兵里应外合,不日收复南浔为其囊中附属之国。
边境乌戍黑云翻墨,大雨将至。峰林间云雾缭绕,时而腾起,时而飘浮,变幻无穷。远远看去,一位身着佛头青锦袍相貌清奇,双眼烁亮有神的道仙带着一个梳着双丫角脸色白净如面团捏出来的玉人儿一般的小童正在匆匆赶路。
“师傅,徒儿昨日夜观星象,这北斗双星又重现天际。天下之棋毕将斗转星移,新王即出,不日就会分庭抗礼于这天下。”声调稚气,话中内容却让人有些惊愕。
“学了点皮毛就多嘴饶舌了?这天机不可泄你可曾懂?回到梵音给为师罚抄一百遍清心咒。”
渐渐两人隐入云烟中随风而去。
越漓永安九年初仲春龙抬头。
肃杀的空气弥漫朝堂。每当他穿上绣着金丝蛟龙图案的黑色蟒袍正襟危坐在金銮宝座时,那种鹰视狼顾的目光,不怒自威的气场都让匍匐在脚下的列臣们噤若寒蝉,无人敢语。居高临下是他们四方大地的主宰者,操纵着这个朝权上每个人的荣辱生死。
殿外连续不断的脚步声疾步而来,夹杂着盔甲剑戟摩擦的声音。
“报,八百里加急!御赐金牌在此,阻者死,逆者亡。”门外禁军自动让开,来人一路冲向大殿单腿跪膝。
“辅国将军兵败,退守西夏玉冲关。南浔都城宫阙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