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日弑雨轩掌门花毅大寿,江湖上人尽皆知,只是对于峨眉弟子遇害一事,弑雨轩消息封锁固然严密,却未必见得能瞒过耳目遍及天下的遁影门,否则他此番施手救我,岂非太过巧合?
他笑的坦然,直似将满地尸体视作无物,眉眼透着三分轻佻,话语却出奇的温柔,“雪若何妨先带孩子们回屋去,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待我处理完这些麻烦,再回去跟你解释。”
我略微颔首,一手抱起鹃儿,一手拉着琪文,再番路过芦苇丛时,那村民早已吓晕了过去,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鹃儿……”我柔柔轻唤,扯起一丝僵硬的笑容,“适才姐姐收拾那帮恶徒,你都瞧见了?”
“嗯,非但瞧见了,还瞧得很仔细。”意外的,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两只小手圈着我的脖子,亲昵的靠在我肩头,“姐姐是我们的大英雄,我跟哥哥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害怕。”
琪文跟着大点其头,崇拜的眼神一瞧便知发自内心,我不由失笑,暗骂自己多疑。
两个小家伙显然受了不小惊吓,一切安顿妥当之后,早已沉沉睡去。我熄灭灶火,将乱糟糟的柴房打扫整洁,透过半开的窗牖恰好瞧见聂宣施然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对大白鹅,自顾自的说:“这些村民真是懂事,今晚终于可以打打牙祭了。”
我跨过门槛,顿觉好奇,“这算是什么?”
他嬉皮笑脸的小跑过来,两手随意一甩把鹅扔在地上,“咱们替村子收拾了恶霸,这两只鹅自然算是谢礼了。”
“那村霸贾大山此刻如何了?”
他伸手挠挠头,撇着嘴不住摇头,“伤势过重,我替他渡了些真气也无济于事,只能听天由命。”
我微微叹息,察觉到两道复杂莫名的视线将我罩定,不禁蹙眉。
“对雪若的第一个评价,我说红颜祸水来着,是吧?”聂宣搓着手掌,痞子般流里流气的眼神中却又掺了毫不伪作的纯真可爱,“结果我惊喜发现:我找到的不是参天古木,而是一座古林!”
我抱剑而立,有心看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适才瞧你全力施为,手法路数近似像极了武当镇派绝学太虚剑法,不知我可有看错?”
“你若想知道,我便将此中原委悉数奉告又有何妨?”我组织一番语言,自弑雨轩结识静璇之后的所有事情如实陈述一遍,其中并未隐瞒花知秋与玉萧神剑一事,聂宣起初只是觉得好笑,但涉及花知秋之时,却又听得瞠目结舌,满脸不可置信,只是隐然中却又流露出的几许兴奋,让人瞧了,心底不免有些生疑。
“传言昔年玉萧剑在武林之中,一手曾造成无数杀孽,之后十大门派围剿魔教,花知秋就此消失江湖,下落不明,虽经有不少人明查暗访了数年之久,仍是难寻到任何蛛丝马迹,如此看来,花毅为了不将此事外传,却有将弑雨轩内部整肃一清,否则依着各类买卖情报的门派,他断无可能将此消息封锁长达二十年之久。”
我点头赞成,暗自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花静璇一手卜算之术,可谓天下无双,我适才所说的情报,其中自然涉及若水神宫,以你这段时日的打探,不知于此事有无可取之处?”
他弯起的嘴角隐有笑意,目中涌现出一丝怜意,“花大小姐说的,确实不假,可经我暗查所得,尚有更为惊人的秘密。”
不明白他缘何如此,我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只垂了头静待下文。
“暗害峨眉弟子之人,不过是若水宫中的小卒杂兵,尚不足虑,只因真正的幕后人物始终隐迹不出。我连番思索,想不出到底什么人堪有此等惊人才智,竟能创造出如此一处神秘的隐世门派出来。如今若水神宫势成一方,已有数十年光景,江湖中竟然无人察觉到她们的存在,独以一人之力一手掩尽天下英雄耳目,此人本领可谓惊世骇俗,正派此番若再无作为,只怕武林朝不保夕。”
我未曾想到后果居然会有如此严重,怔怔回眸,断然道:“如今若水宫中诡计尽出,行动越来越频繁,我们须得考虑背后偌大牵连,一旦将消息公之于众,若水宫必成武林公敌,只是如今主持江湖之人一贯眼高于顶,自负倨傲,你我空口之言,又如何能够取信天下英雄。”
他沉吟少顷,唇角绽放一朵明媚的笑容,两个酒窝又圆又深,可爱异常,“这有何难,雪若如非失忆,自然知晓长白三老的名号,这三人隐居深山不出已有二十年光景,侠名显赫,江湖中人闻其名号无不肃然起劲,平生渴念,不过只求能够缘悭三老一面而已,遁影门中作伪的功夫尚算一绝,我若借三老的名义伪造书信,再将送信过程搞的神秘些,也不怕他们不信。”
聂宣灌了口凉水润喉,似是察觉到口感不对,又一口喷了出来,咂巴几下嘴巴,自顾接道:“这股潜隐于武林中的暗流,波澜汹涌,且势力壮大,控制了洞庭一代不少势力,我花了不少心血,方始查出这幕后首脑的真实身份,此刻说与你听,想必对日后的选择,雪若又可多出几分胜算了。”
我凑近几分,他招手示意再靠近些,几乎到了肌肤袒贴的程度,却不料他不安分的在我耳际喝了口气,又酥又痒的触感一下子窜到脚底。只是下一秒,自他口中吐出的名字,却又瞬间让我宛如置身冰窟之中,彻骨寒遍。
“司徒霜。”
微微一怔,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依着司徒霜睚眦必报的个性,昔年之仇,必定终身不忘,看来她经营若水神宫,不过意在报复武林,若非我身中奇毒,简直不愿再趟这趟浑水。”
“确是如此不假,只是如今你已被牵扯进漩涡之中,再想抽身委实难如登天,倒不如与我合作,等解了你身上的剧毒,这劳什子江湖争斗,咱们即便不再理会又有何妨?”
他这番话,乍听没有什么破绽,可仔细琢磨却大有疑问。试想这等厉害的幕后首脑,聂宣怎会轻而易举告知与我?当年司徒霜逃过一劫,亦是被魔教控制失心神之故,又怎会到了二十年后,不去寻查魔教圣主的下落,反倒不忘报复正派武林?
而她此刻最大用心,显然意在称雄江湖。聂宣想必早便明白她的心意,这当儿将真相告诉我,只怕目的并不单纯。
若论心计机诈,我当然远不及司徒霜,莫风所说的昔年恩怨,除了手中的玉萧剑,其他全然同我扯不上干系。聂宣既然允诺相助,我便承他人情,对此番话显然再没有细究的必要。
我垂目轻*萧剑,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犹自不动声色,“前些日子我落水之后,你为何能出现的如此及时,此刻也该给我个解释了。”
笑意从他眼角眉梢层层溢出,暖洋洋地淌过一片似水柔情,“我心系佳人,自然对你的动向格外留心,你们遭袭之前我曾发觉洛阳一代暗中聚集不少高手,要知此事不比寻常,所以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有半点差错。你且仔细想想,一夕之间组织聚集二十余成名高手,岂非天大的难事,再说时间既匆迫,但须笼络人力,瞒天过海不至消息外泄,便绝非一般人办的到的。”
聂宣牵过我的手,又瞬间改为一副涎水直流的模样,故作亲热,模样十分猥琐下流,“看在我对你如此关心的份上,雪若,还不快快从了我。”
我抽回手掌,送他个白眼,肃然道:“你既有这么大能耐,可否帮我查查莫风和云疾的下落,我想尽快同他们会和。”
他挠着下巴,乌溜溜的眼珠子一通乱转,“之前几日我对他们的下落还是略略知晓的……”
我一愣,脱口截然道:“他们有没有受伤,现今又在何处?”
他大眼睛眨呀眨,好似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你先别急,容我把话说完,前些时日他们尚在沿岸徘徊,一路搜寻你的下落,也是今日才离开洛水地界,此事是我从附近村民口中得知的。”
我惊疑地站起身子,思及当时训练有素的二十余名鬼面黑衣人,心口不由泛起几分幽幽的寒意,“那日施袭之人,依你所言俱是武林成名已久的人物?那么看来此事也是司徒霜一手策划筹谋不假了。”
聂宣一个劲摇头,“此事事出突然,咱们尚待裁夺,你如今身负玉萧神剑,总该先关心下自己,雪若且先想想,假以时日你神功既成,倚仗昔年玉萧剑行走江湖,必然难免跟花知秋扯上关系,这剑名字得改,如非遇到生死存亡之际,亦是万万不能再凭此剑对敌。还有,你伤到的是脑袋,倘若一时瞧不好留下毛病,岂非全是我的过错?不行!我总得好人做到底,确认你身体无恙才能放你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