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中好似有物事被打碎的声音,我惊愕回头,正见琪文扯着村民的袖子,双肩不住颤抖,眼中流溢着满满的震惊和惶恐,“快带我过去,我要去救她!”
那群民一脸不可置信,“莫再说救人了!咱们赶紧逃了去报官吧,那些强盗都是练家子,你一个小娃娃去了岂非白白送命……”
琪文一把扯住他领口,对着村民张嘴咆哮,声若惊雷,“报官一个来回少说也得两个时辰,根本来不及,这次就是送命我也要去,她才那么大一丁点,现在肯定怕的要死,我好歹也要过去瞧瞧她的,你还不快些带路!”
我胸膛里猛地惊跳几下,却又很快平息下来,提起宝剑飞也似的窜出屋子,同那村民冷声道:“莫要惊慌,方才到底出了何事,详细说与我听。”
那村民惶惑的瞧我几眼,视线落在我手中宝剑的瞬间,好似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适才村子里来了伙凶神恶煞的无赖,个个携刀带剑,说是来剿水匪。可女侠您势必知道,咱们村几十年前那水寨早已被江湖义士连根铲除,如今哪还有什么水匪,这分明是借着这旗号来打劫的,那恶霸的头头放出话来,日暮之前需得将金银财宝跟美人悉数奉上,否则便要将白日里掳去的村民都给杀了。”
琪文攥紧我的手掌,声音微微颤抖,“村霸贾大山不是还会两手棍法吗?他在哪?”
“贾大山棍法都还没施展出来,便被那几个人给活捉了,此刻被吊在村头,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哪里还有平日威风的样子。”
我手中宝剑攥的生紧,递给琪文一个宽慰的眼神,示意村民带路。
穿过农田,绕过几曲灌引庄稼的溪流,不远处,果然有几艘小船泊在岸边。一片空地前,早有十几个彪悍的身影围坐一处,为首一人,看穿着倒像是某个大派弟子,隔着一排排晾晒渔网的架子,也瞧不甚清。
顺着那村民手指的方向,我看到有人被高高吊在树上,手腕皮肉几近翻卷,深可见骨,坠着一口重逾百斤的磐石,脚踝全被捆在身后的枝干上,身子倒坠,只凭四肢支撑重量。那人显然不堪折磨,被吊得全身抽搐不止,涎水眼泪混杂的脸上一片狼藉,粗壮的腕子血肉模糊,渗出淋淋鲜血,顺着绳索一路蔓延,几乎将身下磐石都染成了深浓的酱黑色。
我俯下身形,竖指抵唇,示意他们噤声,注意到树下不远处有十来个村名被绳索捆缚,鹃儿赫然正在其中,像受了极大惊吓,瑟缩着蜷缩起身子,纯净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和恐惧。
压低了声音,我沉沉开口:“你们在此地待着,莫要乱走,少时若有变故,尽管逃了便是。”
注意到琪文眼中的担忧,我摸摸他的头,柔声安慰,“你若不听话,我便难以安心对敌,这些人显然绝非一般江湖匪类,我自有妙招,你等着瞧好戏便是了。”
那村民尚算机灵,拽着琪文的手腕悄声道:“女侠说的是,竹子交给我,您放心去吧。”
我点点头,扯下缠裹宝剑的湖绸,站起身来,越过几丛芦苇,冲着那伙人缓步逼近。
将宝剑反手藏在背后,心中十分安定,我走的袅袅婷婷,极力伪装出一副娇弱不胜的样子出来。再行数步,原本聚集在空地上喝酒吃肉的贼子们,突然都齐刷刷的停下了声音动作,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呆愣愣地怔坐不动,一时间有些忘乎所以。
此刻距离稍近,我才注意到那带头的年轻人,着装服色竟与武当派弟子相仿,只是玄门道袍一贯讲究的古雅无垢,却被他穿得不伦不类犹胜屠夫,入目俱是满满当当的市井俗气。
他最先回过神来,呼喝着周围的同伙纷纷起身,目光肆无忌惮落在我的腰际,继而转移到嘴唇锁骨,脖子、胸膛,再从小腹大腿慢慢滑落,还特意在胸部之间停留了片刻,露出个淫靡的笑容,吞了口涎水,猥琐道:“美人,呆着做什么,还不快脱光了衣服,大爷保证让你绝顶升天。”
我唇角微挑,绽出一丝冷笑,并不打算同他们废话,一片哄笑声中,长剑龙吟出鞘,信手便是武当剑法第三式太虚伏魔,一剑既出,恍若惊雷下击,春雨倒泄,我身形左旋,剑势右扫,激起数道寒芒,锋刃过处,赫然见到当先三人暴凸着双眼,颈部以下被搅作一团碎肉,白森森的断骨飞溅洒出,连同髓液染得地面红白一片,极为恶心。
眨眼之间,已有三人遭我诛戮,持剑的手青筋浮露,胸臆间填满了嗜血的快意,剩下几人被突来的变故吓得怔在原地,早已心胆皆丧,摸爬滚打着逃向小船。
那道人突然大喝一声,拔剑迅急袭来,剑势方出,劲风卷刮,一身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你们想抓我回去?先试试老子这招再说!”
我面寒如水,脚下平移两尺,当门进击,手中神兵宛如匹练,架开道人剑势,趁势改横为直,倒转过剑柄,剑尖银芒颤动间,快如电掣,那道人惨叫一声,右臂手腕被我齐根削下。一声短促的嚎叫尚且含在喉间,鼻梁自上的半个头颅又被我掌中剑横斩削落,头盖骨方一落地,剩下的大半个脑壳瞬间爆出大蓬血雾,寒芒疾卷间,血雨腾空,须庚之间,又有七八个恶徒横死在我剑下。
眼观不远处,已有三人窜上了小船,正待放棹启行。我不紧不慢迈着步子,十丈的距离,转瞬即到,那三人回头一瞥,齐齐的一个机灵,瞬间好似遇到了索命恶鬼,手下一阵慌乱,哭嚎着埋怨同伙,只恨爹妈少生了好几条腿。
我轻点足尖跃上小船,一片惊叫声中,但听一阵轻轻的皮肉撕裂声,宝刃破躯直入,没及剑柄。
那掌船的汉子不可置信的瞪着透体而出的半截剑刃,颤动着喉结缓缓扭头,我一咬牙拔出长剑,将他踢下船舷。身后传来一阵鱼死网破般的怒喝,携着冷风堪堪袭落,我回目瞟瞥,变招硬架攻来长刀,一沉皓腕,剑化惊鸿,幻出千重剑影,瞬间满眼残肢四分五裂,仰天散落,满满溅了一船脏器碎骨,和着刺目的鲜血缓缓流淌到脚边。
一震手腕,我甩落剑身残血,再番回到岸边的瞬息,心脏却陡然抽紧。
槐树下,有漏网之鱼散乱着发髻,脸上溅满血污,长刀堪堪搭在鹃儿细白的脖颈上,忽然发疯似的叫喊起来,“不准过来,信不信老子宰了她!”
我收剑还鞘,没什么起伏的声音空落落回荡在在田野间,“你若伤他分毫,我保证你会比其他人死的凄惨百倍,放开她,你走吧。”
那人一阵狂笑,双目如血般赤红,“你莫要当老子好骗,只怕我一松开这女娃,立时便会血溅五步,如今为求安身脱险,我只有将她带走,你这女魔头今日将我兄弟残杀殆尽,来日方长,老子少不得要仗刀替他们报仇雪恨!”
“鹃儿!”耳闻芦苇丛中迸出一声凄厉的哭喊,琪文不知何时甩脱了村民的掌控,边跑边叫:“你把我带走吧,不要伤害我妹妹……”
我闪身挡在他面前,俯下身子替他拭去泪水,低低的道:“琪文,你相信我吗?”
琪文抬起泪眼看我,皱眉哽咽了几下,郑而重之的点了点头,清凉的眸子复又盈起一层水雾。
我揉揉他的头发,再番回头的瞬息,不禁愕然。
眼角敏锐的捕捉到一抹身影以迅捷无比的速度掠过半空,在明晃晃的阳光中筛下数道如烟似雾的残影,晃若白羽翻飞,余光依稀可辨。
那团白影贴着树干无声滑落,行动间宛若鬼魅,指影携着丝丝锐风,分袭向那凶徒各大要穴。
那人喉间尚未来得及发出惊呼,肢体瞬间变得僵直,血丝遍布的双目中,霎时惊惧莫名。
似乎还嫌不够,那施袭之人复又以类似擒拿的手法卸去他双臂关节,这才心安理得的拍拍双手,一指乌光应手点出,准确击中捆吊贾大山的绳索,这才慢悠悠扯去堵住鹃儿口中的巾帕。
“大哥哥!”
闻得鹃儿脆生生的呼唤,我不由随了他略显熟悉的背影频频眺望,再番收回视线的当儿,又征询的去瞧琪文。
手指被死命的拽住,琪文眼中无比兴奋,抹去眼角快要干固的泪痕,指着那抹白影冲我嚷嚷,“是大哥哥,真的是大哥哥!”
那白衣人回过身来,漆黑的眼瞳勾成了好看的月牙状,一贯皮赖似得口吻,登时让我如坠云里雾中。
“嗯,伤势看来恢复的不错,这一干恶徒沿岸为非作歹已有数月,此番被屠戮一尽倒也不足为惜,只是让你手染血腥,我倒是惭愧的很,雪若不会怪我吧?”
我一敛眉,怔怔盯着满地温黏血肉,心头竟未生出丝毫不适的感觉,仿佛杀人对我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之事,容不得半丝怜悯心软。
对于聂宣的出现,我多少有些意外,但转念联想到遁影门的情报收集能力,又随即释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