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缩回脖子,扭头一瞥斜背身后的剑柄,立马反应过来他何故如此,讪讪然的嘟囔:“那个,嘿嘿,莫大哥!实在对不住,没把你牙敲掉吧?”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好看的眉心深锁如‘川’,倒是前所未有的纠结模样,“你这小孩般的性子,真是让人消受不起,我倒是很期待,下次雪若主动相迎的样子,又会是何等情景。”
幸有夜风拂面,两颊火烧般的高温很快消逝,我侧转过身,盯着湍急的河水默然不语,却听他好奇的声音复又响在耳际。
“昨日辞别弑雨轩时,承静璇师妹慨然相赠诸多,我大抵能想到,这便是雪若的面子了?”
我咬了唇,谈及关于神剑的话题,立时肃然起敬,“此番确实得静璇施恩,赠予神剑,莫大哥若想知道事情原委,我便悉数告知于你。”
莫风似有所感,目光如电转向我背后神兵,“这倒不必,你若当真身怀奇物,自当低调行事,以免惹来觊觎,引火烧身。”
愕然抬眼,我看到碧眸中深深的了然。几乎没有多想,我靠近他几许,牵了眼前源源散发暖意的手掌,“我的就是你的,你若真担心我安危生死,这柄剑,你拿去又有何妨。”
莫风笑容温软,反手攥紧我的手掌,脸上略有几分歉意浮现,“雪若确是善体人意,可我莫风素来贱视名利富贵,神兵珍奇,何宜粪土草芥,名利霸图有若浮云,天下间除了你,尚有何物能让我动心?”
我破颜一笑,并不气馁,“莫大哥莫要如此武断,我身负至宝虽非举世无双,但弑雨轩赖以成名的缘由,亦可由此剑略略知晓一二,只是……你真的知道这宝剑的来历吗?”
他深邃的眸中凝了一层酸苦,语声陡然变得感慨起来,“此剑详情我虽不甚清楚,大略却已知晓。若究其缘由,至多要谈及二十年前,关于弑雨轩少主与手足之间的一段往事。”
察觉到他略微沁汗的掌心,我沉默不语,只待他接叙下文。
“花知秋为人阴沉自傲,武功造诣在江湖上可谓冠冕武林,此人正是前弑雨轩掌门花汝城二弟花宏殷长子,与花炳怒,花毅,并称花氏三杰。江湖传闻,花知秋与花汝城素来不合,究其缘由,大抵是因为花知秋不满花汝城一贯持强行事,目无余子的倨傲作风。花汝城其人荒淫无度,贪恋美色,行径十分糜烂,昔日曾因迷恋魔教当中一位薄有姿色的女子,不顾兄弟阻拦,要将其纳为小妾。”
我挑挑眉,对这个叫花汝城的人映像坏到了极点,仅凭耳闻,登时有种吞下绿头苍蝇的感觉。
“当年花知秋公然背叛弑雨轩,想来花汝城在此事当中,也势必难逃关系。”
“那当初花知秋暗杀花汝城之后,偷走的弑雨轩至宝又是何物?”
莫风方才陈述往事,始终平和沉稳,未有异色,此时忽然转目瞧来,唇畔抿着一抹无奈,“是柄玉色透光长剑,形若游龙,碧若寒玉,故而被花知秋唤作玉萧神剑。”
我恍然顿悟,下意识反手抚上剑柄,被湖绸包裹的玉萧剑冰瑟覆骨,惬意异常,“弑雨轩对外宣称,已将花知秋家法处死。纵然弑雨轩放出的是假消息,可弑雨轩中上下将消息封锁的很严密,如此一来,也不会被外人得知。”
我反手攥紧他宽厚的手背,准备坦言相告,蓦地,几下轻微的脚步声接踵传来,在身后的树丛中一晃而逝。眨眼间,数十道尖锐的寒星,倏然自树丛间侵袭而至。
眼前无数星点漫空遍撒,犹如暴雨倾泄,隔着如水的夜风,甚至能感觉到满腔透骨般的森冷寒意。
见寒光如流矢,几乎快要戳破衣襟。莫风长剑出鞘,横空倏掠,剑锋自下而上,精准地震偏两枚近身乌光,剑势又自旋绕半圈,陡然激起一股无比霸道的劲风,接踵而至的数十道暗器,竟随着这股凛冽劲风,叮叮咚咚地撞入漩涡般的剑光之中,瞬间被搅作粉屑。
容不得我去查看林中响动,破庙屋角陡然迸出一声惨嚎,衬着篝火跳动的焰光,清晰瞧见两个身穿铁甲的人影,一个双手扪胸,另一个没了脑袋,脚步跄踉地歪斜退出,还未走上几步,身子摇晃了几下,跌倒在门旁,刺目的鲜血如泉涌出,自指缝淅沥直下,汇成小小一滩浓黑的血洼。
云疾单手持刀,面色阴沉地跨过门槛,凝然不语,略显稚嫩的面庞除了兴奋之外,还透着股山岳般的沉肃。
莫风傲然而立,镇定如初,将我护在身后。
蓦然之间,树丛中接连闪出三十余条劲装大汉,借由地势之利,将我们三人团团围在岸边。
篝火随风不住晃摇,被引燃的木屑残絮不断溅出几渣火星,滚落出庙宇。来人尽是一身漆黑的夜行衣,手中兵刃五花八门,头戴鬼面,身覆铁甲,护腕、绑腿也以精铁锻制,那一张张狰狞阴沉的恶鬼面具,皆由黄铜打造,令人望之生畏,霎眼瞧去,好似从森罗鬼狱里爬出的噬人阴卒,骇人异常。
静谧中似有人嗤笑一声,云疾扛刀在肩,顺手拔下根长草衔在口中,一脚踢开地上尸体的鬼面具,不住摇头,“威震西域的杨云清杨大侠,此番竟然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我倒是很好奇,你们这伙藏头缩尾的鼠辈,面具之下又藏着何等秘密?”
一众黑衣人置若罔闻,有人在人丛中挥手示意,几十名黑衣人立时摆开架势,动作整齐划一,彪悍绝伦,气氛一时沉凝肃杀到了极致,显见恶战一触即发。
莫风回首轻瞥,魅惑的唇角勾起一道诱人的弧线,“少时我若难护你周全,万万莫要恋战,尽管寻隙逃了便是。”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不满的反驳:“你不走!我便不走,你休想让我独自逃命……”
未等我说完,四五把狰狞的兵刃倏然划空击至,折骨扇、九节鞭、双头刀、鸳鸯环交剪来袭,满眼登时尽是乌压压的憧憧黑影。
前几把兵刃在半途相撞,发出阵阵悦耳的脆响,几乎不由自主的,我冷谑一笑,环手抱紧莫风,爆点足尖,横掠出三尺开外,趁着适才黑衣人交袭悉数落空的当儿,将莫风推向云疾身侧。恰在此时,眼角冷芒又至,手底袖袍几乎本能般迎风反挥,一股阴柔掌力如跗骨之蛆攀上来袭鞭稍,侵涌而去。那施袭的黑衣人一伸手,鞭上劲力潮涌,竟转瞬被我掌力推向身侧来袭的鸳鸯环,砍来的兵刃被这股力道一荡,九节鞭击中了鸳鸯环,鸳鸯环复又砍上了折骨扇,那专克短兵的外门铜环,便生生将手执折扇的黑衣人一击劈为两半。
金铁交击声中,我早已倒跃纵开。
但是‘外门铜环’是什么?“专克短兵”又是什么?方才那股陌生又熟悉的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碍着周身杀机迫人,我无暇多想,眨眼之间,莫风与云疾已然连斩数敌,那些黑衣鬼面人攻势不减,三五成群的组成阵型,连番使用车轮战法,看情形仿佛要消耗尽对方的体力方始罢休。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疾如擂鼓,快的几乎不能承受,眼前一众神秘的黑衣人,显然经过精挑细选,透过面具的双眼经由火光映照,仿佛被邪祟附体,黑森森的感觉不到丝毫活人的气息。
云疾显然早存拼命之心,一口灵蛇刀威勇难挡,转瞬攻入敌潮。长刀在空中划空劈斩,锋刃携风,声音嗡嗡然长久不绝,十几柄形形*的刀兵披荡往来,登时织成一片纵横绵密的光网。
莫风隔着人群同我遥遥对视,周身一时尽是幢幢黑影,刀枪鞭戟外加一对子母鸳鸯圈纵横飞舞,飙出数道络绎纵横的寒芒。云疾适才吸引战力,旨在为莫风争取时间与我会和,却不想经此变故,复又巧妙地阻了挡他的去路。
再番回神的当儿身后已是一片江河,偏偏在如此紧要的当口,那股熟悉的感觉却瞬间溜的无影无踪。
眼见三五个黑衣人迈步逼近,手中的兵刃闪着凶光,投下的斜影掩去了篝火的大半光华,怎奈我空有双剑在手,仍是被逼得节节后退。
莫风同云疾在包围圈中连番厮杀,倏忽间又连斩数人,每每快要突破合围,复又被及时赶上的黑衣人堵住阵眼,瞬间填补得不复一丝缝隙。
我咬紧牙关,突然开始痛恨起自己,若能早早恢复这副身体原本的武功,纵无必胜把握,亦不致被逼到如此田地。
眼见身后再无退路,毫无征兆的,鼻尖蓦地传来一阵甜香,适才还一片清明的意识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提剑的手也逐渐开始酸软无力。
隐隐听到莫风惊慌的声音响在耳际,我强自支撑身形,瞧见黑衣人手中寒芒击至,却惹得脚下重心一阵不稳,控制不住的一个踉跄,坠落在河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