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芜楼前的小树林中有一抹白影在穿梭,极快的速度中带着一丝慌张,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已有人跟上。此时已是黄昏,轻红拿着行李匆匆的向瘦腰河赶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的着急,却清楚地明白,她不想他走,自那一年师傅故去,他早已成为她生命中的另一个亲人,另一个不可或缺的人。她的心有一丝丝的痛,那种陌生的眷恋让她难看,尽管她在绿芜楼中待了这么久,却也从未明白那什么叫情。那漆黑的夜晚,这个冷峻男人地出现扰乱了她的生活,抑或许她本就不该待在那清冷的庵堂。她的脚下飞速的动着,神情之间俱是恐慌,这些年他虽从未做过什么,却也让她知道,他总是在身边的,如今,他的梦他的心意都了了,连她也可以轻易的放下了么?瘦腰河渐渐的近了,这夏末的时候已不再是那么炎热,偶尔一缕微风吹来,弗起两岸的杨柳,任是无边的美妙缠绵,夕阳金色的余晖打在河中的铜雀台上,似是浓墨重彩的一笔,渲染了这无边的美景。
轻红静静地立在河边,眼前的河水安静的流淌着,却无一只扁舟,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笑谈声,这风流旖旎的美景自来是文人雅士的最爱,那些缠绵优柔的诗词飘进她的耳中,徒起一波又一波的浪花,独不见心中的那一个人出现。忽地远远传来一股子桂花香,轻红慢慢的转过头来,望见立在身后的晋初,微微有些诧异地说道:“王爷是从哪里弄得桂花香?”望之抿唇一笑,慢慢的将被在身后的手露出来,竟是不知从哪里折了一大枝桂花,洋洋洒洒的煞是喜人,他看着她有些失神的眼眸,道:“这样的季节,也只有绿芜楼才能开得如此美的桂花,你说是么,轻红,或者我该叫你无心。”渐渐的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容貌虽不是倾城,但明眸皓齿亦是迷人,清风卷起她飘摇的衣袖,似是九重天上下凡的仙子,周身弥漫着一股灵气,轻红看着晋初,终是说道:“无心是庵堂的无心,自庵堂被毁之日无心就已不存在了,王爷,这桂花开的虽美,却是在绿芜楼,再美再香再出尘,又有谁想要去珍惜?”晋初看着她,清澈的河水映着她姣好的面容,一双清明的眸子却是透出点点惆怅,她本还是不大的,如花的年纪竟已如此沧桑,可叹可惜,他轻轻呼了一口气,道:“轻红不必如此,无心即已死了,轻红就该活的更好,你本有佛缘为何还看不透这世间的悲欢离合,他本就不属于你,再去苛求又有什么用,他有他的去处,你自有你的未来。”
她轻轻地捻起一枚桂花,那小小的一朵便有醉人的芬芳,看着虽是无奇,却总是让人回味无穷,她淡淡的一笑,眸中带着些许亮光,轻道:“王爷看得如此明白,也该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吧,轻红明白了,是轻红过于执着,执念太深迷了脑子。”晋初点了点头,却又听她说道:“可我总是不明白,这情到底算是什么,若说你曾爱过凤阳郡主,可为何又钟情鬼笛红妆,若说他钟情玉缕长公主,又为何娶了师傅?”晋初苦笑一声,抬起眸子看向漫天的霞光,道:“轻红,你还太小所以不明白,这世间最多变得就是人的心,最永恒不变的也是人的心,情,它最为奇妙的地方便是独,情有独钟,绵延不绝,人要学会看透自己的心,那么就会找到一生的幸福,我从不曾否认钟情阿黛,可我却爱红妆,她才是与我一生一世相伴的人,至于燕沛予,他已走了,谁又知道他最爱的是玉缕还是太子妃呢,可是我且肯定,他不能也不配得到玉缕的爱,若是情深,又怎么能那般狠心的伤害她呢?”轻红有些怔怔地听着,又浅浅的笑了,回道:“轻红明白了,轻红明白了,可是王爷,轻红要走了,你可要什么东西?”是啊,不如归去,晋初看着她,在那长长的道路上她总会有自己的故事,这些过往也只能成为过往,他有些出神地说道:“你可愿意给?”
轻红慢慢的从襟中掏出一枚玉牌,玉牌摊在她纤白的柔荑中折射着夕阳的光,显出七彩的琉璃光,晋初轻轻的接过,没有道谢便转身向回走去,微风吹起纠缠的柳枝弗在他的身上,让他恍惚的想到,夏便要过了,待冬天到来之时,红妆我们可能回到桃花坞中?轻红看着他长长的身影渐渐消失,不禁抿唇笑着,然后便逆着夕阳的光,走向自己的路途……
绿芜楼的樱园中,红妆散发临窗而作,看着那外头飘摇而下的花瓣有些发愣,却忽觉肩头一震,转过头去便看到一身月白深衣的紫馥,顿时笑弯了两弯柳眉,道:“姐姐怎么来了?”紫馥静静地坐在她的身侧,抬手拂过她的秀发,道:“它待你可好?”蓦的红妆的脸嫣红如一枚熟透的桃子,轻不可闻得“嗯”了一声,斜斜靠在紫馥身上,许久又道:“姐姐,从前的事你可是真的忘了?”紫馥的眸看着窗外的碧水,那平静的波面上漂了许多花瓣,柔柔的让人心疼,她轻轻地叹了一口,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忘了记住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还是相遇了。”红妆抬起头,看着她淡然依旧娇媚倾城的容颜,道:“姐姐,那时的你可疼?”紫馥轻轻地笑了,她覆上红妆的手,脑中滑过那些可怕的场面,心中再无那癫狂之感,很多很多她都记起来了,那些忘了的或许本就不该记住,她淡淡地说道:“红妆,你可知道,我宁愿这般的岁月静好的过下去,好过那宝藏的凶险之行,可是我又舍不得,舍不得祈夜,舍不得他,,更舍不得……”她的声音微微哽住,将手中的柔荑贴在自己的小腹,那里是一个生命呀,她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能放弃他的骨肉。
红妆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她努力抬起头不想让那眸中的泪低落,一片青绿的枫叶借着风势轻轻的飘了进来,落在她长长的乌发上,紫馥轻轻一笑抬手将它拂落,顺手拿起桌上的羊角梳,缓缓的为她梳理起来。昏黄的光中,红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一年在咸城中,她也曾为她梳理过头发,那时的她们也曾无望无奈,如今却也都走到了这一步,红妆握住紫馥的手,微微回了回头,道:“姐姐,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还是有希望的,不是么,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抓住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紫馥轻轻的点了点头,双手熟练得为她梳起了一个如意髻,她看着镜中的红妆,道:“如今你就是他的妻了,你们虽无大婚,可是红妆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红妆的眸瞬间便氤氲起来,她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如意髻,如意髻,紫馥的心中有一瞬的黯然,如意,如今却只差了你,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也幸福呢?蓦的她听到屋外渐渐传来脚步声,紫馥知趣的将那梳子放下,有些戏谑的对着她的耳边说道:“姐姐这可就要走了,你且在这里静待自己的良人吧。”红妆面色一红,待要转过身去打她,却见她早已跑出门去,而立在身侧却是有些愣神的晋初。这样的红妆他从未见过,面色微霞,眸露娇怯,挽着那简洁却妩媚的如意髻,他看了看那首饰盒子中的珠玉,却有一支碧玉簪子最是出众,虽不是什么上好的美玉,做工也不甚精细,孑然的立在那些琳琅满目的首饰中,却让人一眼便看到了它,他轻轻地将那簪子拿起,斜斜的插在她的鬓间。望着他深情的眸子,红妆的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他竟是挑了这么一支簪子,时光隔了这么久,她却依旧能够清晰的记得那一日的将军府,她第一次见到蒙琉黛,她第一次为自己买一支簪子,那时的她是多么的绝望呀,以为这一生都不能分到他一丝一毫的爱,如今恍如隔世一般,他们竟已在一起了。她轻轻地倚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搂住他的细腰,晋初轻轻一笑,悄悄吻在她的唇边,柔声问道:“怎么了?”红妆的眸含着点点水汽,却倔强的摇了摇头,道:“没事。”只那挽了髻的头更深的埋向他的怀中,企图在这怀抱中寻找更多地温暖,这个怀抱,这个男人,从今以后将是她一生的依靠。望之紧紧地揽着她,鼻尖都是她的馨香,这一刻他感到了满足,从未有过的满足,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这样满足下去,再不会守着空空的月色独自嗟叹,他当真要感谢上天,终于让他找到了可以牵手的人,至于那个年少儿华美浪漫的梦,就让它随风飘散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