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的粉条铺,和二喜春玲两姐弟的豆腐铺紧挨在一起。所谓的铺子只不过是借几块镇上熟人的门板,在上面铺一块塑料薄莫遮掩下下面黑不溜秋的木版就是铺子。
而张显连几块门板的钱都舍不得出,干脆在地上放一块薄漠就是他的铺子了。
“正经些哈,不要东张西望的。”包莺蒂站在张显和春玲中间。
“说些啥子呀,神经兮兮的。”张显麻利的撕下一把粉条,在秤上一称,不多不少刚好三斤。
“你的手真准哈。”买粉的把钱一付高兴而去,旁边的春玲不时扭过头看一眼张显,但又极力避免与之直线相遇。
“我还不知道你点那花花肠子,以后我们的摊位另找地方。”包莺蒂嘟噜着嘴,旁边的春玲大声叫卖。
张显比春玲小一岁,读到初小三年级就回家了,他在村里的遭遇与张治才相比截然不同,地主娃娃是他的另一个名字。
“地主娃娃,过来,从我裆下钻过去。”喊话的是张治才,但他只把两腿微微的分了下,如果张显要过去,就得用头把两腿挤开才能通过。
张显虽然时时受到大家的孤立,但他的个性却是十分的张扬,经常自个玩得开心。
“好啊!那你就站好咯。”就在张治才得意的时候。只见他猛的一头撞了过去,把张治才一下顶了个底朝天,这下可惹毛了张治才,起来后拉住张显便打,但张显并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几个回合下来,张治才不但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鼻青脸肿。这一幕被站在不远处的春玲看了个完全,从此在心里对张显刮目相看。
暗中吃了亏的张治才从此四处放话,今天张家的鸡不见了是张显干的,明天王家的黄瓜不见了也是张显干的,后天唐家的茄子不见了还是张显干的。
莫非张显真的是个贼娃子。
唐满金有块自留地与张显家接壤,由于地薄,这年夏天改种了几窝西瓜在那里,几个月后瓢大瓜结满枝条头。有的没有及时摘的还开了花。
“春玲去把我们的瓜摘回来,明天逢场让你爹拿去卖了。”
“哦。“听见母亲苟发英的吩咐,春玲没有犹豫背着背子出了门,走过一个田坎发现瓜地里有个人,是张显,他那影子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加上外面的风言风语,于是春玲多了个心眼,不忙惊动他,在一颗树后面,春玲要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而春玲预想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在地里的张显而是用一些树叶掩盖已经成熟的西瓜,以免让人发现,不久便离开瓜地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站住,我可抓到现场了。”
张显一惊,看是春玲在那里微笑。
苟发英的豆腐好吃在兴泽湖沿岸是出了名的。从选豆、浸泡、磨浆,煮浆,再到点卤,出锅,压制都要层层把关,不能轻易疏漏。说她做的豆腐,纯白如玉,细若凝脂,娇嫩欲滴,含在口中,质地细腻,更有甚者说得更悬,说她的豆腐只要一吃进嘴里,一股清香淡雅的气味顿时就会充盈整个胸腔,让你那颗激越浮燥的心淡然平静。
苟发英在家专门制作,春玲负责几个场镇的推销,二喜负责运输和一切体力活,通过一家人的努力,几个月下来,一家人把豆腐房开得红红火火。
“秀芝,你也来赶集啊。”春玲问杨秀芝。
“今天卖的怎么样,春玲?”
“一上场就有预订的单位来拿了些,二喜又回去运了两板,现在已经快完了。”
二喜在旁边整理套车上的绳索,看见杨秀芝在看自己,便冲着杨秀芝一笑。
“家里还有没有?”杨秀芝问春玲。
“没有了,这是最后一板。”还没有等春玲回答,二喜抢先回答着杨秀芝。
“那就卖给我哈。”
“买不买粉条啊,秀芝?”看见杨秀芝在**玲的豆腐,在一旁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买卖的张显斜耷着脑袋问杨秀芝。
“不了,我们家里还有呢。”杨秀芝在回张显话时头也没有回。
吃了闭门羹,张显的老婆包莺蒂立即有了反映。
“人家春玲的豆腐就是好吃,那个不知道啊。”
“你们家的粉条也好吃,不但软和还滑溜。”二喜把话接了过去。
听见二喜说张显家的粉条软和滑溜,杨秀芝又干呕了两下。
杨秀芝的爸爸和妈妈一到集上,两只眼睛就开始贼溜溜的转,他们都在搜寻同一个目标――张乾贵的影子。
张乾贵有个习惯,每当赶集时都要到寇家茶楼喝几杯茶打几圈牌,兴致高的时候还会走上在一角的简易木台,乘着酒性来一段三板或三弦。
寇家茶馆在街的背面,是一处高高的吊脚楼,特别清静,举目望远,远处起伏的山峦连绵逶迤,脚底下的千倾良田青青的如波似浪。微风过处,浪涌在山天的交割线。或悠哉悠哉的摇着扑扇,或半睁半闭的品茗当地龙门山茶的幽香,或听着怪腔怪调的本地方言旋子,那份闲情与得意是再安逸不过的了。
“走,我知道他在哪里?”杨秀芝的母亲把手一挥对杨老师说道。
挤过拥挤的街道,再迈入一道上了铜环的大门,想必这寇家在当地也不是等闲之辈。这大门前的上马石足可以证明这个家族曾经的辉煌。
果不其然,这瘟神就在这里。此时张乾贵正巴嗤巴嗤的扎着他的旱烟,手里握着一把纸牌。
“张乾贵。”
“啊,是亲家和亲家母啊。”杨秀芝的母亲猛的一声,这张乾贵仿佛受到一次过度惊吓,一下从他坐的木圈椅上弹了起来。
“嗯,是我们呢。”杨秀芝的母亲一脸的怒气,两眼像两把刀子,直插张乾贵而来。
“来,整锅烟,亲家。”
“你们那里昨天晚上下雨没有?”杨老师一怔。
“这个,这个,我和你们只有一山之隔,我们这里和你们那里不是一个天吗。”
“哦,哦,你看我说到哪里去了。”杨老师把头一拍,感到这话真是莫名其妙,旁边的老婆大惑不解的看着他。
“你那个劲太大,我不习惯。”杨老师落坐以后,张乾贵赶忙招呼跑堂的再启两杯茶来,并要了瓜子和油皮花生。
“亲家母,你不要客气哈,随便用。”
杨秀芝的母亲还是一脸的怒气,不动声色。
“烟茶没白发,经年又何兮啊。亲家,亲家母还好吗?”杨老师举起茶杯看着从里面升起的烟雾说道。
“醉后不论三秋事,哪管塞上又黄花。还好,还好,昨天还在念叨你们呢!”
“你……、”杨老师的老婆在旁边眼睁睁的瞅着这两个咬文嚼字的人。
“小女在贵府何如啊?”杨老师呷了口茶。
“闺如初嫁,孝善皆全,多亏你们二老的教养啊。”
“恐怕我们秀芝做的还不好吧。”这时杨秀芝是母亲在旁边插话道。
“你扯到哪里去,我和亲家谈兴正欢呢,这婆娘家就是没知识,嘿嘿,亲家别在意哈。”
“不当之处,望亲家多多担待。”说完,杨老师訇手作楫。
“视媳如女,长爱后尊,这是我家的传统,亲家请放心,哈哈哈。”
张乾贵心中暗喜,因为他已经在气势上怔住了亲家和亲家母,不禁开怀大笑。
在街上转了一阵,没有看见张治恭的影子,杨秀芝心里有些失落,毕竟又有半个月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那药的效果怎么样?如果真的有了效果还这么久不回来吗。正在犹豫不时候。从身后传来清脆的驴蹄声,往后一看是二喜。
“二喜,豆腐买完了。”杨秀芝问道。
“是呢,你走以后不久就买完了,姐姐已经从山那边回去了,我走公路,你把豆腐放在我车上吧,我给你带回去,好吗?”二喜停下板车把杨秀芝手上的豆腐拿过去放在了板车上面。
“二喜,你的腿现在怎么样了?”杨秀芝问二喜,她的位置几乎与二喜的身位平行,杨秀芝敏感性的后退了一步,让二喜走在前面。
“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担粪,耕地,抬大石头都和以前一样。”
“哦,多亏你妈当机立断把你转院到了县医院哈。”
“是这样的,镇医院的条件就是没有县医院的好,那里医生医术也高。哦,我还没有给你说感谢呢,一下拿那么多的钱,我还不知道怎么还你这个人情呢?”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想别人还的,不想这些,把腿养好了就可以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兽医站大门前。
“哈哈,秀芝赶集啊,好久没有看见张治恭的媳妇了?”
“王叔好,这里的灰这么大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哦,我刚才看见治恭在这里办事情呢。”
“我直接去他那里了。”杨秀芝发现这王老头把二喜看得出神,心里知道这老头已经想歪了。
“这是我们那里的二喜,我们在路上遇见的。”
“呵呵”王老头从嘴角处露出一丝干瘪的笑。当二喜准备驾车欲走时,张治恭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二喜,去我们那里坐会儿吧。”
“不了,治恭,我回去还要搬我的一褡早包谷呢。”二喜坐在车上说,眼里却看着杨秀芝。
“坐会儿回去也不迟啊,再说你为我们的事情挨那么大的疼坐会儿也是应该的啊。”
二喜在张治恭和杨秀芝的盛情邀请下,把板车在配种站一放,跟着他们夫妻进了张治恭的卧室。
一进屋,张治恭又是找烟,又是倒茶,又是找座。平时很少出门的二喜哪里受过这样的礼遇,一脸的拘谨,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站在旁边的杨秀芝也感觉到这些特别。
“二喜兄弟,在老家你最老实,也最忠诚,对人不耍花眼子,要说我相信谁的话,我第一个相信的就是你,可惜你的命不好。”张治恭刚才喝了些酒。
“治恭啊,我们这些同龄中,现在混的最好的就是你了。”二喜坐在张治恭的斜对面,把腿夹得紧紧的。
接着张治恭又在床后拿出了一大瓶已经泡了很久的冰糖酒,把瓶子一摇,里面顿时浑浊一片,由此可以知道加的冰糖不少。
“兄弟,来我们喝一杯。”
“她不能喝啊,治恭。”
“你们女人家知道个啥?该喝的时候就得喝,你说是吧,二喜。”张治恭没有理会杨秀芝的阻止,二喜也没有推辞。
这两个男人你一杯我一杯对饮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