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平似镜,歌声如浆,深秋的阳光照着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摇晃着不断向湖边,山野扩散,好一阵子过去了,二喜那边没有反映,陈大芳又嗡着鼻子扯开了闲谈。
“你们知道不?毛子有消息回来了,说那家伙在外面把事情整大了。”
“毛子那砍脑壳的如果死在外面才好呢,他做的那些事情太缺德了。”一说到毛子不知包莺蒂哪来的这股无名之气。
“你们说的是哪个毛子哦,我怎么没有见过呢?”蛮疙瘩旁边的是杨秀芝。
“还是我结婚时见过的,后来听说去了外地,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他在外面当起了老板,身边还请了个秘书呢。”陈大芳继续用她那宏亮的嗡鼻音说道。
“那家伙把人家姑娘的肚子弄大了就跑了,这又在外面请个秘书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他二天回来怎么对得起他那没见过面的儿子哦。”包莺蒂继续愤愤的说道,把手里的衣服搓得白泡乱泛。
“他知道他已经有儿子了不?”秀芝在问。
“知道个屁,是我们这里有人看见他在广东中山的街上提了皮包在前面走,后面跟了个花枝招展的小姐,说那小姐屁股象箩兜,腰杆象杨柳,嘴抹的象鸡屁股,走起路来一闪一闪的。但他没有看见我们这里的人。”陈大芳似乎受到包莺蒂情绪的感染,说话的语气里也多了几份愤概。
“可苦了他家娘老子,天天起五更睡半夜的把孩子给他带那么大。”杨秀芝感慨道。
“唉,要我说啊,这是他们两爷子的报应。”
就在这时,从张家老院里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接着有人在院坝边点起了火。
“你们听,你们听,可能是张福国死了,他的房子外边乌烟大筻的,一定是在烧垫铺草。”陈大芳惊诧的站了起来。
“哪个张福国哦?是不是那个五保户啊。”蛮疙瘩问包莺蒂。
“是的,就是那个五保户。听说还当过兵,过过江,抗过美呢。”陈大芳如数家珍,令其他几个在一旁都竖起了耳朵。
“我说你两个也真是的,这张福国说起来还和你们张家是一个本家呢,想当年他在朝鲜战场上是何等的威风啊……、”陈大芳把屁股一抬坐到了她们对面的一个小石头上。
“这张福国啊的确是有些来头。在成都读过国民党的陆军学校,在邓锡侯的部队里当过见习连长,后来又投诚到了人民的军队里。解放那阵回来娶了个漂亮的老婆,没呆上三天,就被部队的一纸电报喊了回去。再回来时候就是一个疯疯癜癜的疯子了。”
“那是为啥啊?”
“他去了朝鲜打仗去了,听说他是被敌人的子弹打中了脑袋以后才疯的。”
“他老婆呢。”
“他那样子还有个老婆啊,早就跑了,走时还走了已经几岁的女儿呢。”
“这两年怎么没有看见他啊,大芳婶。”杨秀芝不解的问道。
“你结婚时还回来过,但后来不知道又去了哪里?直到上个月张治才才带着几个人从外地把他领回来,回来的人说是那里的警察从他身上的军功证上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的。”陈大芳的嗡声嗡气在这秋日的微风中嗡嗡飘散,另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矜持不已,很久:
“说明他的病恢复了些。”包莺蒂插了一句。
“是这样的,特别是他把他的那些立功的证件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珍贵。在文革时,那些造反派的人说他那些证件是假的,喊他拿出来看看,他都没有拿出来过。只是在路线教育时他才拿出来亮了下,当时有人看见他用针逢在裤腰上。”
“这说明他心里有时是很清醒的。”杨秀芝站起身来,看了一阵湖面清澈的水波后,又侧头向二喜放羊的地方看去。
“你们看湖面上的野鸭多么悠闲啊,多自由啊,想游则游,想叫则叫,全然没有烦恼和忧愁,更不知道生和死。”
“嘿嘿,秀芝真会说话。”陈大芳迷惘的看着杨秀芝,对她的话似懂非懂。
张福国即是人民的功臣,又是张家这个大家族的一员,虽然由于特殊情况在一段时间里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他平常的起居饮食,冬暖夏凉也很少有人问津,说实在的也无法过问。生者如草介,轻如鸿毛,逝者如斯夫,之所谓盖棺定论,他一死,那重如泰山的一面就豁然的凸现出来。因此,他的死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兴泽湖沿岸的一件大事。无论从家庭的角度,还是从政府的角度出发,无论他生前怎么邋遢,都必须风风光光的出殡,不但村上全体干部要出动,就连镇政府的乌镇长也亲临现场。
“张村长啊,这个张福国同志是人民的功臣,他曾经为祖国做出过特别的贡献。他的死不但是国家的损失,也是我们家乡的损失。他的英雄事迹是我们永远的精神财富。有了这种精神,我们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有了这种精神,就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有了这种精神,我们的改革开放就一定会取得成功,他的事迹惊天地,泣鬼神,他的英明传乡里。他的光辉照千秋,并将继续激励家乡人民不断开拓进取。”
乌镇长从政治的高度对张福国的死给予了高度评价。使治丧委员会的每个成员都点头称是。
“乌镇长,为了表示对英雄的敬仰,教育生者,发扬他的这种崇高的精神和品质,我们治丧委员会下面组织了爆破队,锣鼓队,运棺队,送葬队,哭丧队和后勤服务队……、”
“别忙,别忙,你这个哭丧队是怎么回事呀?”还没有等治丧委员会常务副主任张治才把工作汇报完,作为治丧委员会主任的乌镇长便打断了他的话。
“镇长啊,你不知道,这张福国与我一房,说起来还是我的高辈子,他的女儿至今没有联系上,我们不能这样让他孤孤单单的离开这个世界啊,他虽然没有亲人在场,我们就给他当回儿女吧。”
你这个想法不错,兴泽湖的人民没有选错你,好吧,就这样实行。”乌镇长把大手一挥,威风八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