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生养的那公鸡和他一个德性,月亮还在楦子山上,就开始闹开了,闹得人五心不定的。”张乾贵在铺里翻了两下又睡了过去。
“怎么了?今天睡起懒瞌睡了,往天这个时间早出去转山了。”闹三弯正在窸窸窣窣的穿衣服。
“这几天老感到累,眼皮也跳个不停。”窗外,天色渐亮,院坝边上的贞洁牌坊已经露出了清晰的影子,张乾贵在铺里踌躇了一阵起来了。
早晨的兴泽湖有雾,整个湖面仿佛笼罩在一片青纱帐里。忽一会,丝丝缕缕的清雾又随风而起,宛若仙境。不一会儿日头从东山上露出了头,凤凰山这边的天际开始泛红,随着红色越来越鲜烈,湖面及四周的楦子山,雨冒山和沿岸的农家房舍慢慢清晰起来。
吱呀,随着一声门轴的转动,王长生的老婆刚把鸡舍拉开一条缝,里面的鸡就像放风一般拍打着翅膀倾巢而出,那只大红鸡出来把脖子一撑,翅膀两抖,随后弯声肋巴的大叫起来,没等它闭口,相临的公鸡又接上了茬,此时整个村庄都淹没在它们的啼鸣声里。那婆娘刚从茅坑那边过来,上面袒胸露怀,下面一手抓住还没有搂好的裤子,边走边说:“我去给它抓些包谷。”
“你今天把那骚鸡公逮去卖了,天天招些野鸡来,吵人的。”
“过几天就是张乾贵那老行头的生日了,把那个骚鸡公送给他也算了个愿。”王长生正在侧房外撒尿,动静很大,嗵嗵嗵的。
“一只公鸡就想拿出手啊?去年给他送了瓶毛子带回来的五粮液,他还是愿理不理一副不高不兴的样子。”
“那是他觉得他的女儿给我们生了个男娃子,所以就傲起来了。”
日头渐渐升高,整个湖面的雾已经退去了一些,湖水也被染成了淡红。湖边人家,家家的屋顶都冒出了白烟。田间,地头已经有人在走动,有的已经把牛牵到了湖边的草坪上,吃着可口的嫩草。
张治远来到兴泽湖后,一改前几任只注重水产养殖的做法,在加强这方面工作在同时,又开辟了许多新的发展项目。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兴泽湖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湖边不但有亭台楼榭,水中还开设了快艇,划船,酒家,游泳,射击,野炊等项目,每天都有来自青山镇和县城里乃至全国各地的观光客。
“张主任,张主任,张主任在不?”
“是谁啊,进来吧。”
“哎呀,当了官自家兄弟都认不得了哈。”
“哦,是我们张大村长啊,快上座,快上座!”
兴泽湖虽然有了巨大变化,但有一个瓶颈问题始终困绕着雄心勃勃的张治远,那就是通往湖区的道路,上要通过羊山,下要通过龙盘乡,最便捷的道路就是从羊山直下兴泽湖,但这条路的中间却卡着张显村长管辖的地界。两人都是一个地方的,彼此鼻孔里有几根鼻毛都是一清二楚。一阵哈哈以后,直奔主题。
“张村长,这个路的事情,你们村委会是怎么考虑的?”张治远给张显飞来一包红塔山,自己也在对面抽起来,他的办公室很简陋,地面是水磨石的。但施工质量不是很好,可能是打磨机用早了,把中八厘的石子翻了许多起来,地上坑坑洼洼的。一张办公桌,桌上有部电话,是黑色的。旁边放满了各种文件,很乱。屋角放了台文件柜,在进门处还有一把长木椅,旁边摆了一对单人沙发,他们两一开始就隔着中间的茶几谈话。
“我们讨论了几次,但意见分歧还是很大。”张显一脸的笑,两眼在一笑一合之间眯成了一条弧线。
这就是现在的张显啊,真是三日不见,不知那时面。
“大家分歧点在哪里啊。”张治远嘘了口烟,然后又轻轻吐出去,烟在空中喷出一段距离后,由于遇到阻力又折返向上,仿佛一个鱼钩。
“这个分歧点不止是一个两个啊。”张显感到脖子被什么蜇了一下,伸手去捞,但又没捞着,张治远一笑给他丢了个老人头过去。
“我早就给张大村长准备好了这些东西。”说完哈哈一笑。
“主要是,主要是……”张显犹豫了好一阵没把话说出口。
“我们是全资修建,还要硬化,你们只是享受带来的便利还不可以吗?”张治远一下感觉眼前的这个人特别厌恶。
“光这个还不行,有几个委员直把矛头对准我,说我丧权辱村,干了一些数典忘祖遗患子孙的事情。”
“真是瞎扯蛋,你们究竟想得到什么?”
“分红!”张显把这话一说,两人都对视着对方,半天谁也没有出声。
几十天过去了,就是张显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凡是有道口的地方都开设了卡子收起了过路费。
“这是在卡我们的脖子啊。”办公室主任老姜说道。
“不急,看他龟儿猖狂到几时。”
早饭刚过,村里的高音喇叭又闹开了,狂躁的流行歌曲里那声音声嘶力竭,就象要断气一样。
“说张治才那娃娃不日毛,我看这张显这个家伙的比他还不扯火。”王长生准备去赶青山镇,这段时间他特别高兴,就连上茅坑拉屎都是唱唱乐乐的。
“王长生你喝了你家母狗撒的尿了,这么高兴。”
“王福水你个老烂头,清早巴式的把猪赶到哪里去上门啊。”
“这猪的吃口软,准备去换条架子猪。”王福水说。
“你不在家好好供养它,二天死了,你不怕儒主家(娘家人)的人找你搭长席啊(找茬)?”
“开始那娃娃还象人做的事情。把几条路不但拓宽了还卡了片石,大家很认同也很支持,可那东西后来越来越不象话,又犯了本地鸡公的老毛病,天天正事不干,只瞅那个女人的nai子***园,现在又把塘堰卖给私人,大家的心这回是真正的凉透了,大家几十年的辛苦,凭什么只卖给一个人呢。这里面他娃娃肯定捞了不少的好处。”
王福水使劲的拖着猪,那猪就是不肯走。
“张显当上了村长以后,张尚德的猪场也不经营了,难道一个小小的村长就那么多的油水?”
“你没有看见那家伙抽的烟也不同了,原来抽一两元的,现在抽的是十元钱一包的红塔山。”
“红塔山算个啥哦,这些都是过时的东西了,现在人家抽的是云烟。”王长生用了根枝条打了那猪几下。
“听说你家毛子在广东发了夜财,一下就整了几百万,是吗?”王福水就象突然记起了这件事情一样。
“晓得的哦,外面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有的说几百万,有的说几千万,究竟是咋个回事,我也弄不清楚,我昨天接了张他的汇票,我今天去看看。”
“你们家八辈祖宗可能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啊。”王福水嘿嘿的笑了几声。露出赞叹的语气。
“可能见过纸钱来的。”两人说话间张乾贵从后面一憧一憧的来了。
“张乾贵,我儿子发了财你也有份啦,你有啥子不高兴的,可惜毛子把你喊了几声爹呢。”王长生很是气愤。
“谁知道那钱是怎么来的啊,我天天都在胆寒这些事情,不要一觉醒来脑袋不见了那才麻烦。咋不学人家大力挣几个塌实的钱,睡觉也安稳啊。”张乾贵今天也去赶集,一是看看孙子,二是张治恭带信回来要他来商量要紧的事情,其实就是告诉他张治葶已经和毛子离婚的事情,在路上,这一对怨恨亲家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儿女已经分道扬镳了。
“那治葶还死死的纠缠着我们毛子不放,要是有胆量喊她离婚啊,她有本事就去找一个比我们毛子更好的。”王长生越说越生分。
“你们两亲家是怎么回事哦,见面不是吵就是闹,孙子都见了,还说那些没名堂的话,别人听了笑不笑哦。”王福水在从中调和,但他那猪就是不走,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这些与我没有关系,张家早就没那个人了。”
太阳已挂在羊山顶上,青山镇在眼前雾气沉沉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