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本皇坐在金丝楠木案后沉思,昭铎在面前悠闲踱步,事不关己一般:“你想得到是什么人吗?”
我摇头:“想不到。我想不到东泽有谁会想暗杀我。”
昭铎不以为然:“你哪来的自信?”
我道:“那人当时喊的是陛下,谁知道是不是冲你来的,我只是附加伤害。”
昭铎十分鄙夷:“就说你哪来的自信。”
说话间,旗风从外面匆忙进来:“听说你们遇刺。昭铎,你没事罢?”
昭铎挑了挑眉:“啊,没事。”
我斜了旗风一眼:“你怎么不问我?明明我身手比昭铎差很多。”
旗风道:“别傻了,要有事也得是昭铎为保护你受伤。”
我:“……”
我看了看天边落日衔山:“时候不早了,昭铎你干脆住下,我替你写封信回去报平安。”
两个捣乱的陆续走掉,我仍坐在原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本皇一时反应不过来。思虑无果,正想收拾一下桌面,却陡然发现《百草镜》不见了。桌面上所有东西翻遍,左找右找找不到,低头一看,连那株血红的草也不翼而飞。
恰在这时,小婵右手擎灯,左手护着火苗,施施然走进来。本皇问道:“小婵,下午谁动过本皇的桌子?”
小婵道:“属下来打扫过。”说着熟稔地点燃长信灯,室内顿时染上一层亮光。
本皇再问:“那你可有看到桌上一本《百草镜》?”
小婵摇头:“没有。”
“除你以外还有谁来过?”
小婵仍是摇头:“属下没有一直在这看着,出去了一阵。陛下这么焦急,是丢了珍贵东西?”
“不,一本闲书而已。”本皇道,“不过因为是先皇的收藏品……算了,没什么大不了。”
小婵并没有其他事,先行告退了。晚些时分,本皇走出去,在门口看到两个宫娥,一人提一盏琉璃灯有说有笑地走来。本皇认得,这两个是日常打理扶柳宫的,便叫住她们:“你们知道下午谁进来过吗?”
那两个小宫娥互相看了看,一个道:“婢子只知道小婵姐姐进去过,其他的……陛下恕罪,婢子没留意到。”另一个附和地点头。
本皇摆摆手:“没事了,你们走罢。”她们便继续朝前走去。
事情仍在原点徘徊,可疑之处依旧迷雾重重。费力思考之际,头晕又发作了。我一个趔趄,扶墙站了片刻,感觉眼前的金花消散,才睁开眼,慢慢走回房去睡。
第二天一早,便有个捕头来报,昨日茶楼中刺客一共七人,皆关押在天牢等候本皇发落。
本皇正疑惑为何如此快速又如此笃定,那捕头呈上来一方盘子,上面七块铜制腰牌一溜儿排开,说是从那七人身上搜出的。本皇一看,立即派人请昭铎速来。
一刻钟后,昭铎看到那些铜牌时,脸上终于起了波澜。
“天阙的图腾,天阙的人。”本皇拿一块铜牌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把玩,“职业杀手,针对我来的。”
刺客不是东泽的人,事态严重性瞬间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很快天阙便派了使臣来,试图与本皇谈判。
绿色象征和平,那使臣的着装打扮和平得无以复加。绿褂子绿长靴绿眼珠,怎么不再戴顶帽子?
那绿色使臣将天阙君主签了字的条件书呈上来,本皇扫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冷冷地撕成碎片。
昭铎坐在一旁喝盖碗茶,这时放下盖上碗盖,嗤地笑了。他猜得到天阙开了什么无理要求,将茶碗往茶几上一放,道:“媚皇人身安全受到威胁,贵方有何理由要求放人?厚颜也该有个限度。”几句话说得缓慢又温和,却字字透出不容反抗的威严。
“更何况当时昭皇也在。”本皇微微勾起唇角,“东泽西泽之皇同时遇险,贵方可否给个说法?”使臣的脸色一层白过一层,本皇却牵动脸皮,让笑纹更深,“本皇会亲自拟定诏书,将七名刺客一并处斩。劳烦阁下将本皇的回应带回去。”说罢舒舒服服地靠上柔软椅背,挥一挥手,“来人,送客。”
使臣连滚带爬地出了殿门,我从青瓷笔架上提起一支小羊毫,蘸了蘸墨。
昭铎还没想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天:“居然如此重视那几人的性命,难道是朝廷的人?”
“职业杀手,想从他们嘴里撬点话不容易。”我边写边道,“不过那些人的水平,能跟踪我们那么久,十分也该打上七八分了。”
“听你的口气,别是想收服来用罢?”
我冷笑:“我是爱才,不过不能对我死忠的,还是做鬼来得省事。”
“你有这等觉悟,很好。”昭铎说着,站了起来,就要抬步走出。
“你先别走哇,”笔尖在判决书上划下最后一点,浓墨微微晕开,“来签个名。”这一判决必定得罪天阙,我自己可背不起这锅。
昭铎走近来,歪头看了看,道:“有你的名字就好了,为什么要我签?”
“你可不能置身事外,毕竟遇刺有你一份。”
昭铎还是不动,戳穿我道:“你一定要拉我下水就是了。”
我满脸堆笑:“你要不签,我得在后面加上一条。就说,本皇为你做主了。”
昭铎是从不示弱的,脸上一僵,夺过笔,行云流水地签上字,附在我耳边恶狠狠道:“早晚我会吃了你。”
我抖了一抖,望着他潇然出殿,拂了拂鬓发想:随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