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皇城的焰火格外绚烂,为了一场盛世婚宴。
我想出席,可我身在冷宫。
“现在什么时辰?”
“回娘娘,酉时了。娘娘从午后到现在,问了不下二十遍了。”玲玲是我失势后唯一的宫女,恐怕也是唯一喊我娘娘的人。她跟我一起在冷宫受苦五年,从未抱怨过一句话。
我听罢低头,继续缝一件宽得夸张的毡子。
玲玲进屋去,尔后挎了只残破的竹篮出来:“娘娘,奴婢这就去准备晚膳。这毡子的毛料一点就着,千万小心火烛。”说罢福一福身,告退而去。
我当然知道这毛料易燃。我缝了三个月的毡子,不就是为了今天?
我将毡子铺在窗下,擎一支火光正旺的蜡烛,往上一抛,浓烟裹挟大火呼啦而起,迅速蔓延开,墙洞中的老鼠吱吱逃窜。
玲玲回来时,我正在外头大树下,咳得直不起腰。她丢了竹篮,惊叫着跑来拍我的背顺气,询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摆摆手,从咳嗽的缝隙挤出话声:“你说,是皇城的焰火好看,还是这大火好看?”
玲玲吓得哭了:“娘娘受惊了,才会说胡话。奴婢该死,没有保护好娘娘!”
“我没事。”我偏过头,对她扯出一个笑。我的脸倒映在她眸中,竟是毫无血色。
一声拉长了调子的吆喝,皇上驾到。
我在玲玲搀扶下转身面对他,见他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大步走来。
我有多久没见他了?记忆里连他的声音容貌都已模糊,他对我的好与不好也都淡漠。此时我百病缠身,不敢再让他靠近。我趁着看不清彼此的距离,矮身行礼。
“平身。”
“谢陛下。”话毕又狠狠咳嗽起来。我腿疼,方才跑不及,还呛了几口烟才出来。
我擦去咳出来的眼泪,强迫自己对他微笑:“今日陛下大婚,臣妾祝您和新娘娘红红火火了。”
祁烨重重一哼:“不如你也一起来,拜见朕的皇后。”
你曾经的皇后,此时正心如刀割。
婚宴比想象中豪华,远胜当年我和祁烨的排场。入眼处,皆是刺目的红。
台阶上祁烨带着浅笑,李妍与他并排而立,举起酒杯,广袖下露出雪白的手臂。我深深记得它原本的模样,祁烨生生剜去我的血肉,为她换皮。
李妍从一个卑贱的宫女坐到今日的地位,靠的是装腔作势的柔弱姿态。
当年祁烨建立新的朝代,一统江山,唯独李家一窝子迂腐文人,不识时务。
“用不了就杀了,以绝后患。”话是我说的,我为祁烨斩开一条荆棘路,到头来自己被伤得体无完肤。
李家被满门抄斩,女眷没入掖庭。
我是当朝皇后,更是祁烨的参谋。在我此生唯一一次重病倒下而不得不离开朝廷修养时,祁烨身边没女人照顾,不得已挑选宫女,其中就有李妍。
不知祁烨见到她的那一刻作何感想,倒是半年后我重回朝廷见到她时,心中很是不屑。我无暇理她,那时朝廷弥漫着不同往日的诡异。朝廷风传皇后是妖,蛊惑皇上陷害李家一门忠良,若不斩杀妖后,朝廷将永无宁日。
我对这无稽之谈怒极反笑。即便我是妖蛊惑皇上,那也得皇上愿意让我蛊惑。
我永远记得重夺皇城那一夜,祁烨来到我的房间,道:“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我在他身下微一愣怔,旋即笑开,揽过他的脖颈:“殿下以为如何?”
烛火迷离,兰麝熏心,他的吻落在我的耳畔,轻轻吹气道:“小诺,你真是太让我着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