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爷瞥了一眼恭肃侍立的众人,神色凝重地伸手从女法相手中接过三支香,然后慢慢地走向祭坛上的“魂天灯”,把那三支香慢慢地伸向不时窜起焰火的“灯”上。
“魂天灯”已趋向黄白,就是说“灯火”又大了许多。那一股又一股的灼热下钻,直把李辞归烤得拼力扭动着身驱。山匪们则一个个死死地盯着那不久就要炸裂的骷髅头,而女法相的脸色却不再似先前那么苍白了。
表情痛苦的李辞归面孔抽搐、不断地挣扎、呻吟;他努力着要睁开眼睛,可就是睁不开,只是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钳制着自己的意志与身躯,而唯一真切感受到的却是那一次又一次揭皮、锥心、裂肺般的灼痛。李辞归痛苦地挣扎着,那越燃越旺的魂天灯开始亮大了,已预示着“骷髅乍裂”一刻的恐怖瞬间提前到来。……
法师爷点燃了手中的三支香,再慢慢地从魂天灯的灯火移开。
然而,就在他把燃香高高擎起,并要转身之际,突然一声清脆枪响,却见法师爷身子一挺,胸前喷出一注鲜血,直把那“魂天灯”浇得奄奄一熄。法师爷摇晃着身子,痛苦地闭上眼,自言自语道:“师父说过,‘灯灭人去!’”他最后看了一眼冒着烟的“魂天灯”,绝望地叹道,“唉,吾当-去-矣!”
言毕,他扑身倒下,那还冒着烟的“魂天灯”也“呱唧”一声被压得粉碎;山墙也不知何故提前徐徐地合起,却未能闭实。而在此时,洞外已是枪声大作,子弹纷纷从“边门”和后洞射来。
大堂内的山匪突闻枪声,又忽见法师爷倒下,而且是压在了魂天灯上,山匪顿时一个个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毕竟,在山匪眼里倒下的不只是法师爷,更是他们的精神意志!
“法师爷归天了!”众匪中突然有人哭喊,“俺们完啦!完啦~”此声一出,山匪们这才如梦初醒,即刻乱作一团。麻五六慌忙鸣枪喊道:“别慌!别慌啊~,都他娘的别慌!”其实他自己也惊慌的不得了,但由不得他去恐慌。他急忙命令道,“二帮主,你赶紧领着弟兄守紧大门。”又冲其他头领说,“你们几个,守住边门和后洞。快!”又回身冲黑六说,“六子,你跟着俺。快,去看看哪后洞是咋回事?”可他这儿才部署完,守在后洞的弟兄便纷纷往回撤,而边门那边的情况更糟。
几路退下来的弟兄们,因见大门方向尚不闻枪声,便全都往哪儿逃去。可他们才出去不远,竟突然枪声大作,随即“冲啊!杀啊~”的喊声奔突而来。洞门附近即刻成了近身搏杀混战之地。不过,枪声、厮杀声很快就离开了大门,又渐渐地远去。
麻五六呆望着横尸无数、渐趋冷清的大堂,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小六子把他拉进了一个偏洞。麻五六窥视着外面,颇为意外地问:“六子,不是说戒备森严嘛?”六帮主有些紧张地张望着说,“像…像是偷袭!”
麻五六闻说即时想起了当年的蜈蚣山,不由地吃惊道:“偷袭?咋又是偷袭!好像~,还…还来了好多路的人马?可是…可是…”他很不解地问道,“可是这伙人,咋摸得这样准呢?”
突然,他和小六子竟都异口同声猜说道:“难道是他?”说着,麻五六则捶胸说道,“他是要先下手为强啊!可是也不该引狼入室啊?”
“大哥,现在还不能就肯定是他。”小六子望了一眼外面说,“咱先离开这。”他正说着,却见二帮主王能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
小六子见了,忙跑去把他扶住,麻五六也紧跟了过去。却见王能身上多处流血,麻五六慌忙撕扯下身上的衣袍为他包扎,王能则示意他不用了,并气喘着望着他俩说:“大帮主!是…是军师诓了开山门,领着…领着‘三花堡’‘青龙会’‘茅山派’等人马杀上山来。明…明岗给端了,暗…暗哨也都给灭了,巡逻队也…也…也都缴了械。估计,有…有七八百人哪!你俩快撤吧!军师一定会…会折回来的,他要杀尽咱山神帮的头领啊!”
见小六子还在替他按住胸前伤口,苦笑着冲他说:“老弟,放手吧。俺的伤,俺清楚。”说着,他吃力地拿出一节竹筒,“这是俺攒下的一些银票和一封家书。兄弟,就…就烦你给俺家稍…稍…去吧!”二帮主王能断续着一语说完,便断了气。
二帮主的离世,令麻五六和小六子无比悲伤,他二人强忍着悲痛,将王能的尸体抬入偏洞放好。然后小六子看了一眼周围,对麻五六说:“大哥,俺估计范有才准会折返回来找俺们的!咱就走那边的暗道吧?”麻五六点了下头,忙又解下衣袍把王能的尸体给盖了,然后沮丧着叹道,“唉!走吧~”他俩迅速钻进了暗道。
然而,他俩正急急向外走时,小六子却突然喊道,“坏了!”麻五六闻说当即吓了一大跳,忙问道,“咋啦?”小六子一边摸着身子一边说,“俺把二帮主的那竹筒子给弄丢了!”
“莫急,你再找找。”麻五六停下来说,小六子又摸了一遍身子说,“不在!估计落在原来那地方了。”
“走,咱回头找去。”麻五六说着便往回走。他就是这一点强,为人讲情义。小六子则忙拉住他说,“大哥,俺自个去就行。另外,俺已吩咐九帮主戴良在出口附近守着,您可先与他们会合去。”
说来,还在蜈蚣山时,戴良还只是个孩子,现在已被委任为山神帮的九帮主。小六子见事发突然,便早早让他带着手下的弟兄由法师爷密设的暗道之一先行潜出,以为后应。麻五六却不着急地应道:“既如此,那俺就在这等着。总之,范有才尚不知有此暗道。”他又冲小六子提醒道,“你自己可要多小心着点!俺估模着范有才那混蛋很快就摸了回来。”
小六子忙掂了掂手中的枪说:“俺会小心的。”说完,他忙沿来路找去了。
哪不可一世的法师爷正是被范军师一枪射杀的。只是范有才这一枪,不仅射杀了他的宿敌,也带着把兄弟情义给射杀了。
所谓“小我与大义,全仗一口气。以及后来的“兄弟反目”,则是“小义与大义,皆因道不一”
……
范军师所以要背叛山神帮,不只是法师爷的不能相容,还有麻五六的无意伤害。毕竟,小人都是这种心态(汉奸卖国贼多是这种心态)。当初,他见麻五六对他已不像从前那样不待见自己,便认定大帮主已抛弃自己。尤其是,那日他带着六帮主等人去陈情厉害时,竟然在众兄弟面前,遭到麻五六的公然叱骂。而且这以后,麻五六便很少主动与他联系,而他却因负气更是不去搭理大帮主。可法师爷则成了大帮主座上客,而且是每每必言听计从。
范有才见此,感到“山神帮”将再难有自己的位置。果然,后来的情况证明,他不仅越来越没地位,而且性命也岌岌可危了。为求自保,他便往三花堡游说。偏在当时,三花堡的头领们也都一个个苦于无良策抵御“山神帮”的即将大举进犯而惶惶不安。尤其是彭飙兄妹俩,更是为采用何种战术抵御进犯而一直争吵不休。
大战在前,身为堡主的彭凤娇极力主张,继续沿用爹爹的一贯的打法,即依仗独有的地形和“崔嵬阵法”,将来犯之敌彻底消灭;而彭飙则认为,如今的“山神帮”不仅神勇强大,而且已演绎出了多种攻打方法。如果还采取爹爹当年的“诱敌深入,伏而击之”的打法,难有胜算。因此,他极力主张“强强联合”,即备足厚礼,请虬奎庄出兵一道抗击。
可彭凤娇却是认为,不能找虬奎庄,因为那“虬奎庄”觊觎三花堡已久,现在找上门去,那人家还不趁机把三花堡变成了他们的一个分陀。所以,与其那样,还不如和“山神帮”拼个你死我活。她还发狠地说:“就算拼完了,也要保住三花堡的名声!”
彭飙见妹妹只晓得为名誉而战,却不懂得“权宜之计”与“变通之理”,甚是焦急。可妹妹确是一堡之主,而且爹爹生前又一再叮嘱过他,“家事可以作主,堡中之事要听堡主的。”也就是说,他要听妹子的。所以,这会他也不能以兄长的身份要求身为堡长的妹子接受他的方案。而这日兄妹俩又在为如何迎战山神帮,再次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不服谁的时候,探马很快又跑了回来报告说:山神帮将打着为“二帮主”(黑老三)报仇的旗号,极可能在二日之内倾巢出动,向三花堡大举进攻,大有不把三花堡踏平,誓不罢休的气势。
闻此,彭飙是又燥又急,却不知该如何来劝导妹子,无奈之下,他竟嘟囔道:“唉,要是爹爹或是七舅爷还在就好啦!”彭凤娇闻哥哥这么说,也颇有同感,一时间兄妹俩都不言语了;可就在他兄妹俩苦无计策可施,一愁莫展之时,却闻门人来报:“山神帮的军师前来求见?”兄妹俩闻说,顿时喜出望外,双双迎了出去。
其实,月前范军师就派其侄儿范自程来过一次,只因当时兄妹俩并不相信范自程的话,故而没太当一回事。三天前,范有才又派其侄儿走了一趟。而今范军师亲自到来,兄妹俩不仅不再疑虑,还有见到救星一样的感觉。
一见着面,彼此只是简单地寒暄几句后,范军师便直接说道:“二位,山神帮已誓言‘血洗三花堡,为黑老三报仇!’并将于后日倾巢出动。”他看着兄妹俩说,“贵堡,可是已有御敌之策?”
彭飙见说,有意示强地按住佩刀,抢先说道,“只管来吧!俺三花堡已布下多道防线,定能御敌于山门之外。”彭凤娇却是请教道,“范军师,俺想诱敌深入,再寻机打他?”
范军师听了,摆着手说:“二位的方法,皆不可行!不瞒二位说,那法师并不只是个擅长蛊惑人心的神棍,他还是个颇懂战法的家伙。二位所说的打法,就是想借‘崔嵬坡’的地形。说白了,就是借地利之优势。可‘山神帮’早已今非昔比。他们人数众多、兵精马良,可同时多路出击。但有一路突破,即用‘火攻’,那时狼烟一起,火如卷席。敢问,二位将如何应对?”说完,范军师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两位无太多实战经验的年轻人。
彭飙闻说,惊呼道:“哎呀!哪可就糟啦。这一带草木遍地,眼下又正值东南风盛行时节,要…要是火…火攻,那还不…不不…”彭飙不敢想下去。
而彭凤娇却是自得地说道:“所以嘛,俺主张诱敌深入!”范军师则摆了摆手冲彭凤娇说,“彭堡主,您的‘诱敌深入’也不可取。那‘山神帮’的目标就是‘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只怕你们是撤出容易,再要打回来就难啦。这些年,神帮控制的地盘是越来越广,周边的各帮各寨也多以山神帮马首是瞻。试问,撤离以后你们能往哪去呢?”彭凤娇张了张嘴,却不知说啥?彭飙却是不由地急道,“那咱守也不是,走也不是;难不成还真如您侄儿来说的那样,联合数家主动进攻?”
确实,范有才的侄儿早先已来过两次。他是受了范有才的委托,专程出来游说各个行山头,推行其大伯的“合纵抗强”的使命。只是故而范离开三花堡后,因临时行程有变,自程没能及时赶回“神山”。正因如此,一直在家等着侄儿消息范有才,见他久去不归,这才急忙离开大寨,匆匆地赶到三花堡。
见彭飙兄妹俩对“主动进攻”感到吃惊,范军师则肯定地说道:“对!咱就来他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来时,我遇到了我侄儿范自程。一会我再跟你俩说他,现在我给你们看样东西。”范军师看着颇感疑惑的兄妹俩,并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说,“你们看,这是张山神帮的布防图。后日,山神帮要举行一场隆重的法事,届时,多数人马都将集结在这个大堂内。到时候,我做内应,助你们潜入。”
彭飙兄妹俩仔细看着,留心细听着,觉得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可是彭飙却突然担心道:“军师,山神帮如此强大!单凭俺三花堡的这点人马,你再多的内应,只怕也无济于事?”
范有才料到他俩会有这样的担心,他抬起头说:“这个呀,您二位可以放心!其实我侄儿范自程这趟出来,不只是游说你们一家,他还以我的名义游说了‘青龙会’‘茅山派’和‘河头帮’等帮派。因我怕走漏了消息,并想着,这事还是由亲口跟你们说为好,故才不让他与二位说得太细。还望二位勿要见责!”
“不会不会!”彭凤娇连声说道,彭飙却是恍然道,“怪不得范自程说,只要‘三花堡’敢挑这个头,各帮派便愿意跟着一起干!看来这是真的喽?”范军师则是目光坚定地看他兄妹俩应道,“千真万确!”彭飙见说即坚定地说道,“既如此,那还有啥好说的。咱们干!”彭凤娇也说,“对,俺看可行。”见他兄妹俩已亮明了态度,范军师满意地说,“好!那咱这就来谈谈具体的打法。”
他重又指着布防图说:“我都谋划好啦。后日傍晚酉时,各路人马集结在神山西边的林子里待命。到时,我领你们进去,先摸掉所有的明岗与暗哨,再把巡逻队做了。然后,再让‘青龙会’去攻打边门;‘茅山派’则对这边的后洞口作佯攻;‘河头帮’和‘三花堡’守在大门外的这个地方。关键在这!”他指着图上大堂的位置强调说,“各路人马上去后,要迅速堵住这几处的偏门和后洞口,独把大门留出来。”彭飙颇是不解地说道,“留它干嘛?干脆直接打杀进去。”彭凤娇也一旁表示说,“对呀,咱何不堵起来打?”范军师摆了摆手说,“我又何尝不想聚而歼之?可是不行啊。”范军师颇显愤懑与无奈地说道,“我听说了,那大堂里有很多机关,而且颇为隐蔽。”
彭飙见说却是惊奇地问道:“您不是军师嘛!咋能不知呢?”彭凤娇也疑惑地看着范有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