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杰找的地方,其实离她原本的住处并不太远。
只是,隔了三条街,却是云泥之别。
没了随处可见的路边摊和停放杂乱的车辆,在这个B市数一数二的花园小区,一切都整洁井然,安保更是严密。
虽比不上段子宸曾带她去过的那栋别墅,但坐北朝南的敞亮三居已足够让她和小念,住得空空荡荡。
屋里的家什崭新,且一应俱全,连儿童床上都放着HELLOKITTY的大布偶,小念见着自是高兴,很快就接纳了自己的新房间。
可是苏以沫明白,这里,她负担不起。
陆少杰却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只说,他前两年就买下了这栋房子,精装整修也没想过出租,空置许久,实在有些浪费,她们来住正好帮他打理打理。
问他之前为何不搬来,陆少杰只笑而不语,后来她才发现,其实他就住在楼下,“以沫,我一直很想跟你做邻居”。他说。
苏以沫敛眉,想起这两年他曾不止一次提出要帮她换个住处,但都被自己婉拒。她一直不愿欠他更多,可如今还是免不了再添一笔。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就连小念的幼儿园,陆少杰都已提前找好。她们搬来不过两天,小念就被他送进了小区附近一所知名的双语幼儿园。
苏以沫本不打算如此,她还是想过几天便带女儿回老家。虽然从大学起,她在B市待了近10年,最好的青春和最疼的情感都是在座繁华的都市耗尽,但她打心眼里,仍是个小城姑娘。
更何况,这座城,于她而言,已没有了停留的理由。曾经,她守在这里,连个手机号码都不敢换,就怕那个人回来了找不到她。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再需要了。
陆少杰却用小念的教育打消了她马上回乡的念头,“小念明年就要上小学,这里的教育环境到底是县城比不了的,还让小念先去幼儿园看看,如果不喜欢,我们再想办法。”
陆少杰选的幼儿园,办学的条件和质量都没话说,饶是以前常因不想去幼儿园而哭鼻子的小念,也喜欢上了园里漂亮温柔的幼师和好吃的下午茶点。每天早上起来,她便嚷着要去幼儿园,放学回来还会跟她复述新学的英文单词。
见小念如此,陆少杰劝她留下的底气便更足,他还以掩人耳目为由,提出每天接送小念,对外则称自己是孩子的继父。
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妥。
只有苏以沫自己知道,她心里破了一个洞,已如何都无法缝补。一入夜,心中的这个无底洞就像灌进风,混着五年来从未泯灭的想念,将她一口口吞噬。
得到段子宸的消息并不难,他确如自己所料,没过多久,便找到了宋书音。
好友依着她的嘱咐,缄口不言,没有吐露她的讯息,但也告诉她,“那个人看起来,有点糟糕”。
在宋书音的描述中,得知她还有这样一个好友后,段子宸连夜从B市赶来,清晨弗亮的天色里,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就将关家上下吵醒。
说来关家也是国内有头有脸的豪门,对他这番做派自是不满,惯于早起的关老爷子,把这个不懂礼数的后生堵在门外,指示管家将他轰走。
还是关煜明,此前同段子宸有一面之缘,知道他是何许人,才放了进来。
他眼中布满血丝,下颚一圈青须,身上的西装也有些皱褶,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落拓。
宋书音还记得电视专访里,那个面容英俊、穿着考究的男人,曾是那样地意气风发,沉稳淡定地讲述自己的商业帝国,并毫不讳言地表达对未婚妻的感念。
那时候,他的世界里,独独没有苏以沫。
宋书音一面觉得讽刺,到底还是他咎由自取,另一面,瞧着不过三个月,便像是换了一个人的段子宸,她心中不由惋叹,即便忘了曾经,他可能还是爱上了以沫。
段子宸自是没能从她嘴里得到关于苏以沫的丝毫消息,她不愿再让自己的好友因他而受委屈,这五年,已经足够。
“段先生,我不知道以沫在哪里,即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她冷下眸光,看见段子宸脸上现出一抹难掩的怒意。
宋书音却是淡道,“就算你找到她,又能如何,你该明白,她现在绝不会留在你身边”。
他显是一怔,片刻,出声反驳,“那是我的事”。
“听说段先生很快便要结婚了,有时间找苏以沫,还不如花心思在自己的婚礼上”。宋书音留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开。
她不知道他后来是如何走的,只关煜明回房后,亦是唏嘘,“没想到,段子宸也会有这副模样”。
宋书音望着他寥落的神色,心中沉顿,那年他与前女友分手时,又比现在的段子宸好到哪里去,她能想得到,他怕更是铭心刻骨。
果然,便听他自嘲道,“原来,我也不算太狼狈”。
说者无心,她听着却心头一绞,那个女人,始终是他胸口的朱砂痣,而自己,却并非他的明月光。
在她怔忪间,关煜明已将她揽进怀里,在耳边叮咛,“我今晚有应酬,早点睡觉,不要等我,听到没”。
宋书音点了点头,他回来的,越来越晚了……
之前要轰段子宸出门的关老爷子,趁着吃早饭的空子,似是不经意地对她道,“那小子,看着还有点良心,听说是连夜过来的,告诉他又何妨”。
她只微微摇首,对这个平日里冷峻威严的关家大家长说,“我不是为难他,可我朋友吃了太多苦,再也等不起。”
听她这样讲,关老爷子不再多说什么,良久,若有所思道,“女人的心,可真狠”。
她不知道,以沫算不算狠心,只是若她身处那样的境地,怕也会有同样的选择。
但宋书音并没有向苏以沫隐瞒段子宸的状态,既然选择离开,她就得忍受这种残酷,作为一个等了他五年的女人,不会舍得让他吃一点苦头,可是,她必须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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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冠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俯瞰下去,能将S市最得意的江边景色,尽收眼底。
靠窗的一间包房里,觥筹交错,杯中透亮的红酒,映着男女眼底的流光,暧昧浮动。
齐腰的长发被轻轻盘到耳后,轻啜一口杯中酒,再微一抿嘴,红唇更添水润。细长的眉眼,风情万千。乔薇以手支脸凝视着关煜明,目光中,带了几分欣赏,亦染着暧昧的挑逗。
她深信,这个男人,并未对她忘情。
一别三年,也只有他,在她心里仍有一席之地。
倏地,她无声靠近他,用指抚上他深浓的眉眼,仿是无辜地问,“为什么从欧洲回来,就不同我联系了?”
那几天,他们恍若回到当初,重温曾一起在欧洲穷游时看过的古堡,领略从未褪色的花田,在罗马的教堂里拥吻……
关煜明并没有说话,只拾起桌上的红酒杯,摇了摇,然后一饮而尽,只道,“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语落,便是起身。可乔薇并不打算放过他,她跟着站起来,却一下子扑进他怀中,“你还在怪我是不是?但你知道吗,这三年,我没有一天是不想你的”。
闻言,关煜明浑身一震,终于还是败在她抬首送上的红唇前。
唇齿纠缠,乔薇熟知该如何欲拒还迎,挑逗男人的情*欲。
他的脑海里,却无端现出那张素洁沉静的脸,自己第一次吻她时,她连闭气都不会,只一径紧闭双眼,把脸憋的通红……
他终是推开身前人,沉声道,“薇薇,我已经有了别的女人。”
精致的眸子一黯,她却是道,“就是你之前的那个小秘书么”。乍有耳闻时,她便觉可笑,他的品味,如何这么差了。
她语吻中的轻蔑,让关煜明耸起眉峰。到底曾交往多年,乔薇看出他的不悦,便换了口气,“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别的女人。我只想知道,你心里可还有我?”
关煜明无言以对,只端看着她娇美的脸庞,明明眼含泪光,却仍是一片热切。
她一直像一枝野性的蔷薇,火红而热烈,自己当初便是被她的慧黠和明丽所吸引,现在,仍不自禁,只是……
“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她细语恳求,知晓如何进取,如何收敛,一如当年,他总是能任她予取予求。
关煜明又坐回桌前,她将他杯中重新填满红酒,“这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上等拉菲,得细细地品。”
……
江风生寒,一出餐厅,便被吹了清醒。
分别前,她在他唇边印下一吻,味道是甜的,却有些黏腻。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已快12点,不知宋书音有没有听他的话睡下,不论多晚,她总爱等他回家。
“不知道那位宋小姐看到这个场景,会怎么想?”
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防备地转身,看见来者,眉头一紧,“段子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