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姜先生给她们布置了习字的功课,正好中午午睡起来都没什么精神,正好借着练字来养养神。零点看书
曼春耍了个小聪明,因着姜先生给布置的功课并不多,她抓紧时间写好了,见姜先生看书正看得入迷,无暇顾及其他,便另拿了张纸誊写《女诫》,这书学堂里也有,等到姜先生一本书看完,她已经抄写了快一遍,不过姜先生倒没有说什么,看了她的字,只叫她下一次抄慢些,不要太过草率。
等下了学,曼春悄悄问唐曼媛,“三妹妹回来了没有?”
唐曼媛摇摇头,“不知道呢。”
唐曼颖道,“今儿早晨二婶的陪房带了包袱和提盒去了西边儿,听说是去了祠堂。”
难不成唐曼锦和吴氏还待在祠堂?算上今天都第三天了。
“她们……不会有事吧?”
唐曼宁和江溆说了几句话,过来听见了她们的担心,道,“江姑姑说曾祖母已经叫二婶和三妹妹回去了,咱们回去就知道了。”
出了清凉园,江溆走内街西后门去庆僖堂,唐曼宁她们走内街东后门回家,告别了江溆,几人便一一上了轿子,一路晃晃悠悠的回了住处。
长房就在二房和三房的前头,唐曼媛和唐曼颖下轿的时候,从二房那边传来了一阵压抑地低嚎,吓了几人一跳。
唐曼媛和唐曼颖年纪还小,愣了一会儿,才对唐曼宁和曼春福了福身,“大姐姐,二姐姐,我们回去了。”
唐曼宁听着从二房院子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呻、吟惨叫,也有些魂不守舍,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们也走了,明儿见。”
“明儿见。”
回了住处,王氏却不在,原来是三太太听说二太太和三姑娘回来了,便来找了大太太一同去探望。
韦嬷嬷和浩月都跟着王氏过去了,唐曼宁问李嬷嬷,“二太太和三姑娘怎么样了?我们刚才回来路过二房,听动静叫得可惨呢。”
李嬷嬷小声道,“晌午姑娘们去了学堂没一会儿,二太太和三姑娘就回来了,不过是让人抬回来的,听说两只膝盖都跪伤了,还饿了两天,惨哩!请了太医给开了方子,叫了几个力大的婆子来把人按住了,好把腿上的药酒揉开。”
姐妹两个面面相觑,“怎么竟跪了两天?”
李嬷嬷道,“哪里跪了两天?要真是那样,就要了人命了。听说跪只是跪了一夜,可三姑娘那个脾气,在祠堂里险些又闹了一回,在祖宗面前胡言乱语,叫老太太知道了,又罚了她家法,姑娘家不好打在明处,就抽的小腿,连二太太也受了连累,底下人也不敢狠打,昨儿夜里三姑娘发起烧来,今天眼看着人都不清醒了,老太太才开了恩,许她们母女回来养病,说等病好了,要一人抄一百遍金刚经供到菩萨面前请罪。”
“这可真是……自个儿作的。”唐曼宁喃喃道,说完了,又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她吐了吐舌头,看看李嬷嬷。
李嬷嬷笑了笑,道,“可不是自个儿作的?奴婢说句僭妄的话,三姑娘这是叫人给纵坏了,什么规矩都不顾了,怎么能在祖宗跟前吵闹?这也是府里主子们宽和,要是换个规矩严的人家,一顶轿子送进家庙里,什么时候改了,什么时候出来,看还敢不敢胡闹了?”
唐曼宁问,“三妹妹的腿……没事吧?”
这个问题,李嬷嬷也不知道,她道,“这个……奴婢也说不好,等太太回来了,不就知道了?姑娘累了一天,歇歇吧?”
唐曼宁和曼春虽与唐曼锦不和,可也不至于能眼睁睁看着她受罪而无动于衷,唐曼宁就和妹妹商量着,“咱们去瞧瞧她吧。”
曼春道,“再等等,我才打发了人去五妹妹那边,要是她去了,咱们再去也不迟——都这个时辰了,若不是情形紧急,咱们还是等明儿一早再去,免得太太回来跟你着急。”
过了晌午是不能探望病人的,大太太和三太太过去,恐怕是当时二房那边情形不好,不得不去,王氏一向把姐姐看待得犹如眼珠子一般,若是姐姐和她此时贸贸然去了,别人非议不说,王氏只怕回来也要闹。
唐曼宁一听,果然有些为难,嘟囔道,“这都是什么破规矩啊……”
曼春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等了一会儿,小五和素兰回来了,“四姑娘和五姑娘原本也要去的,三太太叫人传话说三姑娘正发着烧,还没醒呢,先别过去了,等明儿醒了再说,五姑娘说,今天去不成了,明儿再去,问大姑娘二姑娘去不去?”
唐曼宁点点头,“自然是要去的。”便让小五端了盘果子给唐曼媛送去。
等屋里没了别人,唐曼宁长叹了口气,“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闹成这样,叫我们以后还怎么说话?”
曼春道,“以三妹妹的脾气,早晚也要吵崩,你看她像是能与人和睦相处的么?明儿咱们过去,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那有什么,”唐曼宁道,“这些都是有数的,左不过些许补品表礼,出不了格。”
两人议论了一会儿,便撒开手不管了。
直到到了请安的时辰,王氏才回来,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曼春猜测着二房那边的情形可能不太好,但王氏什么也没说,也就暂时无从认证了。
太夫人没有提起此事,林夫人倒是说了句,大意就是二太太太过放纵三姑娘,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当着祖宗的面都敢胡言乱语,说什么今天有明天无的诅咒唐家,才受了罚,以后三姑娘除了去家学,别的时候一概不许出院子,更不许到外头去,以示惩戒。
因着侯爷也在场,太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没有多说什么,等打发了一干小辈下去,太夫人瞪了儿子一眼,“看看你养的好儿子,看看你的好孙女,什么混账话都敢说,要不是看在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不给你这个做官的面子,我便叫人把他们关到死!”
“怎么别人都不像她似的张狂?小小年纪就口吐恶言,还是从韩氏那里传下来的恶种!你那几个儿子,个个都比老二出息,怎么不见他们闹出事来?”
唐侯爷知天命的年纪,这会儿也只能任由太夫人痛骂,半句也不敢还口。
太夫人骂了好一会儿,总算停了口,神色冷峻,“我告诉你,但凡你还有一丝孝顺我的心,就不要想着把那韩氏弄进家里来——我知道她这样的人,得了人和钱还不算,她看中的是我这庆僖堂,指望着将来有一天好住进来!”
唐侯爷忍不住想为爱妾申辩两句,“母亲,燕鸿她不是那样的人。”
“呸!”太夫人大怒,“娼家的女儿,能有什么好人!当初临安没了的时候,王绮没了的时候,我也没见你掉一滴泪,怎么?你这铁石心肠的倒为个娼妇顶撞起你母亲来了?”
眼看太夫人真的怒了,唐侯爷这才惶恐了,忙起身跪下,“母亲息怒,母亲息怒!是儿子错了。”
太夫人运了好一会儿的气,“你趁早给我死了那条心,我活着,韩氏不许进门,我死了,也一样不许她进门。”
瞧着儿子跪在地上的样子,太夫人想到自己亲生的三个孩子如今只剩下这一个,心里稍稍软了一下,“你要是喜欢她那样的模样,大不了我叫人去找个差不多的,比她还年轻漂亮,你又何必执着于她?难道非要和我顶着?我的儿啊,你哥哥你妹妹都走得早,母亲只有你了,你可不能叫我走都走得不安心哪!将来到了地底下,叫我如何跟祖宗交代?”说着,竟呜呜地哭了。
唐侯爷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有再说出什么叫太夫人更生气的话,“母亲不要哭了,免得哭坏了眼睛,以后我远着她些就是了,只是她毕竟生了老二和老三,总不能丢下她不管。”
太夫人拿帕子蘸蘸眼睛,“远着她些?”
唐侯爷赶紧应是。
太夫人叹了一声,“你就哄我吧,我知道,等我两腿一蹬,谁还把我的话当真呢?到时候就是林家,也奈何你不得。你们但凡在明面上敬着我些,给几分薄面,我便知足了。”
唐侯爷喏喏。
太夫人道,“你只顾老二,却不想你还有别的儿子,他又不是顶出息有用的,将来顶门立户还能指望他不成?你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把老大弄回来吧,好歹也能帮帮你,老三整天在家里待着算怎么回事?给他弄个官儿做,出去历练几年,将来就是自立门户了,也不叫人操心,还有老四,他从小就懂事,偏你又不喜欢他,这可怜的孩子,如今也成了家了,总该叫圣人瞧看瞧看,将来有个打算才是。你这个做爹的,怎么就想不到这些,还要我这老婆子为你想着?”
“叫母亲为儿子操心,是儿子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