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锦心绣口
姚方雪被兰凤轩的痴狂多少感到震动,那晚在春香社酒楼做东,宴请了兰凤轩,小诸葛,孙子礼,孙子仁,陈少山诸位,青竹姑娘也受到了邀请。
这晚不像那日在兰府集会,显得拘谨,刻板,在春香社大家可以无拘无束任性狂为。
姚方雪带诸位到了春香社酒店楼层顶部的露天乐吧。
春香社酒楼是朗陵城的最高建筑,也是朗陵城文化、娱乐、社交、聚会的最佳休闲地。
楼层顶面铺着草坪,嫩草如茵,周围是白玉护栏,栏杆上浅雕着兰花浮图。
站在这里,犹如走进了野外的大自然,四角燃烧的火炬,仿佛一个不夜天。
四周瞭望,可以一览无余看到朗陵城的所有景观,包括苍茫无际的朗陵湖,幽暗苍翠的九姑山,还有哪神秘莫测的绝崖谷,凉风习习,夜色斑斓,在此餐饮别具神往。
姚方雪要了一个全烤羊,加了生姜,大蒜,青葱,之类的调料,而且每人身边放了一把利刃。
这是朗陵人聚餐所不习惯。
朗陵人招待客人一般是在厅内,时间安排在中午,客人坐在宽大的桌前,倚着靠座,把肉切得细细的,装入硕大的青花盘中,然后是一碗一碗的热汤,喝着茶,饮着酒,聊着闲话,笑语中宾主举箸碰杯消磨时光,这是中原传统习俗。
北方马背民族曾也占领过这里,但都因这个饮食习俗,异族统治者们最终还是融合到了这个习俗中。
姚方雪第一次把这粗狂的吃法引到这里,众人皆惊,很快适应了这种筵席规则。
大家围在了一起,兰凤轩入座,青竹紧偎了他,似乎躺在他怀中一般,表现得十分小女人。
姚方雪不客气也与兰凤轩比肩,自然身边一边一个美人是双凤朝阳了。
凉爽的风,满目星辰,天宇空旷,流动着这群少男,少女无拘无束的欢笑。
大羊烤好了,焦黄细嫩,飘着香味,摆到眼前,大家看着这个庞大肉山,皆是惊愕,一时却不知怎么消解。
青竹说,这里有刀叉,便要起身分解。
姚方雪笑说,那样太啰嗦,便把乌发向后摔去,袖子一挽,露出雪白的玉臂,两只修长的手拧下羊腿,说,今日因为失去一幅画兰大山人因此为艺术披发跣足,痛哭流涕,真名士自风流,这首先第一块肉,当孝敬蓝大艺术家。
顺手牵羊把羊腿放到了兰凤轩的碗盘上,羊头对准了他。
兰凤轩得意洋洋,兴奋得如走在羊肠小道上独自观花,挺不好意思,谦逊的对她默然一笑。
服务生早已写满酒。
孙子仁笑说,姚姐即把羊头对准了大哥,又把羊脍放置在了哥哥冰盘中,这羊羔美酒之会,兰哥哥净笑怕是不妥,来来,来,未餐之前搞两句,像什么酒会致辞。
小诸葛也笑说,如今虽是姚姐请客,大哥总是为那幅《雪山寒梅》付了银子,这羊毛出在羊身上,兰哥也算半个东道主,是得搞两句。
兰凤轩举起酒碗,说,这羊头对了我,羊脍对了我,大家的话头也对上我了,中,我就说两句,突然,脑际中想起父亲把哪画已经撕毁,再不能亡羊补牢寻回哪件珍贵的艺术作品,心里依旧惋惜,如今兄弟们听说他精神不爽皆来看望,甚是感动,既伤心又感动不觉滴下泪水,竟不知说什么好来,却呜呜哭泣。
孙子礼用刀叉敲了敲碗,说,唉,唉,兰凤轩我看你是装羊,姚姐请客,大家欢天喜地,把酒临风之刻,你婆婆妈妈哭什么,怎么过去的豪气一扫而光,是想起你老爹掴你耳刮子了,爹打儿子那是正常,你还想接下来不成,如今有了这栗子火烤全羊,又有姚姐、青竹姑娘作陪,不要想得那么多了,画虽没了,得来两位美人在身旁,岂不是以羊易牛?这句话说得大家发笑。
兰凤轩眼里淌着泪水也展开喜眉。
青竹抿了香唇吟吟哦哦笑起。
孙子礼见她笑得慌簌,笑问,姑娘如此发笑,是学生说错了?
青竹笑说,公子乃一介书生,说话应锦心绣口,你那一羊易牛说得太俗,怎不如改成千羊毛裘不如一狐之腋。
孙子礼自要说话,他哥哥孙子仁插口笑说,青竹姑娘比喻得好,白羊温情,狐仙多媚,若去了纤毫那就无了雅态。
青竹红了脸,不好意思说下去,便低头不语。
姚方雪听了这混话,不依不饶,说,难怪你们是兄弟,哪退了毛的狐、羊、满是白肉,还有什么仁、礼,哥俩欺负俺们姊妹,罚酒。
孙子仁笑说,该罚,该罚,还是这罚的酒喝着有滋味。
兰凤轩自笑着,青光朝向姚方雪有说不尽的愣怔与忘我,他的眼里几乎完全没有诸位兄弟了,青竹坐在身边几乎多余,他的目光成了一把火,直接燃烧着姚方雪,似要把姚方雪燃着一般。
姚方雪受了兰凤轩真挚情怀的感染,或许有意气青竹,对兰凤轩的话格外多。
她的这一做法,不仅伤害了青竹姑娘,又伤及另外一个人,那便是陈少山。
陈少山看着二人的眉来眼去,也是如翻倒了醋坛子心里酸酸,听着二人的高谈阔论,恬淡契语,心里极为不爽,似乎有意打断二人的笑说,大声喊道,诸位不必绕口舌了,怎么光说话,不进食,就是不吃羊肉也是惹得一身膻,喝酒,吃肉。
众人谈论了半日,竟忘记眼前有这个山肴,便狼吞虎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丝毫没有了中原的典雅,完全进入北方马背民族的欢乐与豪放之中。
青竹姑娘也察出了兰凤轩对她的冷淡,见他和姚方雪谈得热火朝天,醋也兮兮,有心和姚方雪争个高低,但自忖自己不是对手,人家乃一富商,形貌俱佳,处处赛过自己,一个青楼女子,也只不过蹭了人家桌子腿,有什么资格和她争风吃醋,不如弃羊易犬,另觅新宠。
——想到这里,便端了酒杯和小诸葛笑说起来,小诸葛看着兰凤轩的脸,不敢放肆,趁着二人碰杯之际,灯暗处悄悄捏了青竹一下,青竹媚了他一眼,两人都有了那个意思。
这个时候,陈少山和孙子仁,孙子礼二兄弟在较劲喝酒,姚方雪和兰凤轩在叙话,趁众人不注意二人偷偷溜到了黑暗处。
哪个时候,天空一片漆黑,灯烛也渐渐暗下,小诸葛领着青竹姑娘到了遮影的地方,在酒力作用下,在羊劲膻腥的反馈里,小诸葛浑身汗出,自要拥着青竹姑娘好。
青竹姑娘嘤咛着,扭了一下腰,说,晌午我来牌手气不好输了五两银子,想借诸葛大爷些钱,赶明儿还你。
小诸葛摸了摸口袋,却无半点分文,尴尬嘿嘿笑说,大姐姐,我一时出门急,忘记带盘缠了,明早我替你还了哪五两银子,怎样?
青竹咯咯笑起,说,诸葛大爷那点都好,就是记性差,每次会俺就是这句话,我出门急,忘记带银子了,你就不兴改个别的谎言,啥时间俺这块膻羊肉落到你狗嘴里,让你闻闻腥,她伸出玉指,在小诸葛眉心处一戳,又把手指弹了回来,反复这样,如弄琴。
小诸葛的心跳也随着青竹姑娘手指的运动应节起舞无限销魂。
青竹把酡红的脸靠近小诸葛,然后吹了口香气,半眯着长睫,似要与小诸葛亲吻。
小诸葛驽着嘴,没有了魂魄一般,待要接过哪香喷喷的颤口。
唉,诸葛爷爷你让奴家怎能想你,盼你!记着俺说的话,没有银子到哪里也风光不起来,逐离去。
小诸葛如是日光晒蔫的灰魂菜,恹恹的愣在哪里。
那时候,姚方雪和兰凤轩正笑话,孙子礼打断了他们二人的交谈,突然对姚方雪说,姚姐,我今日听说伺丞府给你下发了考古批文?
姚方雪自豪的笑着点头,孙子礼抱揖笑说,可不可以让我也参加一份?
姚方雪满口应承。兰凤轩也说,姚姐,我也要参加。
发掘朗陵古墓,研究朗陵千年文化,大家皆是朗陵的文化人,我又怎能不同意呢?姚方雪回答着朋友的请求。
青竹姑娘也是激动,说,我可不可以给你们掂茶送水,把我也当作一份子?陈少山拉了青竹姑娘的双手,说,可以。姚方雪斜斜看了陈少山一眼,投去一抹嫉妒的眼光。
大家端起酒碗重新一齐干杯,发誓要为朗陵城的文化事业做贡献。
众志成城,姚方雪感觉自己从一个盗墓贼突然变成了为国家做贡献的考古学家,心里也是激动无比,有了这份获得感,父亲哪和蔼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人活着就要有骨气,有智慧,能忍辱负重,为大众服务,方来世上不枉为人。
那时候,东山顶上升起一颗月牙,朦朦胧胧,姚方雪的心里也是朦朦胧胧,权且隐忍了对兰家的所有仇恨,决心在朗陵古文化上大干一场,乘着酒兴,跳起舞,唱起一曲,大家拍手附和。
一月东升万里白,千家照光彩,看鸿雁南来,听冰河解开,心存苦寒暂收起,终有春回百花开,用一生去等待,等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