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是对一直低垂头跟在身后的双晨说的。
这一路上双晨一直沉默着,双手紧拽手中食盒静静跟在扶风身后,再听了扶风这句话时,握着食盒的手一紧,面前厚重的铁门让她忍不住红了眼,泪水在眼眶转动,此时已顾不上其他了,三步并作两步朝内走去,走过的风带起扶风青白衣裳,人却立如青松般一动不动,侧门而站的关系,门开的瞬间依稀可见一道夹道缝隙,黝黑一片。
扶风就这么站在门外,没有再朝前踏出一步,纤细的身子靠在石墙上,层层包裹的铁门隔音效果极好,整个长廊中寂静一片,用力点呼吸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股子发霉的气息流入肺部的走向。
阴暗的脑中时间过的缓慢,脚下泥土已被碾碎,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猛的抬头朝脚步声处走去:"穆远关在哪里?"
突然被抓的守卫一愣,待看清是谁后面上不悦转为恭敬:"左手第三个牢房,柳姑娘若想去属下给您带路。"守卫一边说来一边掏出腰间钥匙。
"不用。"不等那侍卫回神,人已夺过自己手中钥匙大步离去。
守卫一脸莫名,最终拍拍衣裳离去。
穆远身上穿的还是那天所见时的穿着,一身银白的盔甲遮了所有,也更衬得身形伟岸,只是相比那日的气宇宣扬来要显得落魄,墨发垂落时遮了半边脸,在看见她时微微一愣,满目惊讶。
"你?"
扶风一直面无表情的面上倒是突然浮现了笑:"怎么这般惊讶,在怎么说你以前也是跟着我的。"
脚踩着一步步走进,牢中干草发出吱呀声响。
"没。"穆远一怔,这才回神匆匆站起:"只是没想到在这最后还能见到你,我以为..."身子牵动的关系,原本遮挡在衣下的铁链发出脆响:"以为你不想见的。"搬来牢中唯一的木凳,擦了又擦:"你坐。"
穆远一举一动做的极其自然,没带任何献媚和奉承,自然而然的一如从前,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一举一动间有些局促。
穆远对自己在此时还能见到扶风是惊喜的,有惊也有喜那种。
做了一切,看着扶风坐下后便一直站在远处,那样子倒像是在等待什么。
羞辱也好,怒骂也罢,他都甘之如殆。
扶风扫了他一眼,也就那一眼似是把人看透了一般,淡淡问道:"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
"斥责我的罪孽。"
穆远直言。
扶风并没有反驳他的话。
有那么一刻,哪怕是在她踏进这里的前一刻都还在想,想着看看这个曾经背叛自己的人此时是什么心境,是什么摸样。
他曾经是她最好的伙伴,她为封半城付出了爱情,为他付出了信任,得到的却是来自两人的背叛,身上的疼痛煎熬远远没有这来得失望。
"你心中倒是明镜。"
穆远星眸一闪,多了丝愧疚,腰背弯了几分,那一瞬间眼角的细纹又加深了,透着浓重的疲惫。
正因为无颜面对,所以那事以后他才长居关外,希望经过战乱和忙碌来减轻心中那份愧疚,和封半城虽然没有明说,可两人心中都明了。
想到封半城,心下便沉了沉,试探的看向扶风:"皇上他...怎么样呢?"
闻言,扶风突的就觉得讽刺了,一声冷笑溢出,讥笑的看着面前略带局促的男人:"他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来,即使在三年后的今天自身难保的时候还关心他?"
面对自己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境还问那个男人的?
印象中的穆远是刚正不阿的,从未低过头,这也是在自知亏欠于自己才会显得卑微,因为知晓他的为人,自己才会一直把他留在身边,一路提携,也正因此最终的背叛才会带给她那么大的打击。
"娘娘!"
高大的身子豁的跪下,沉重铁链哐当震响。
石头做的牢房,扒开地上零散稻草便可见下面冰冷石壁。
"穆远自知罪孽深重,欠娘娘的怕是永生难还,现在就剩下一条贱命,穆远绝不贪生,只是皇上...有些事,穆远不想带到地下,当年的事皇上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
猛的站起,脚下一转,带起地上干草,微弯了身子,清冷眸中含着火星:"半壁江山,多大的诱惑,当然逼不得已了。"
"皇上看的并不是这半壁江山而是我大都数千万人的生死。"
"..."
牢中陷入短暂的沉默,扶风冲口而出的话咽回,微张了口,却是半天倒不出一字来,只良久后四字在口中流淌。
"什么意思?"
穆远拧了眉,面带犹豫,俊朗的脸却在下一刻变得慎重:"这事皇上本不让我说的,可..."怒意在脸上蔓延,护腕下的手紧握成拳。
"娘娘所见的卷轴只是其一,只是明面的一封密信,私下还有一封,是炎帝的口谕,成,半壁江山为聘,否,举国攻之。"
军国攻之,输赢不定,决不罢休。
"..."
"娘娘也知道当时我国情况。"穆远苦涩一笑,咬牙道:"若是皇上登基前,先皇还在时我们定不会怕,只是当时内战刚平,国势尚未完全稳定,百姓心存顾忌,若在当时开战对我国很不利。"
几位皇子和大臣把大都搅的天翻地覆,他们用了很长时间才让国势稳定,只是刚刚稳定的国势如同初生的婴儿,只不过是表面牢靠而已,轻轻一碰的后果很有可能是全部瓦解,刚经一场内战的百姓更是再经不起一场战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