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司马府门前便聚集了府内一众亲族之人。
府中的下人们正忙着帮司马懿他们检查马匹行装,不过在华佗的安排下,两人这次可谓轻装简行,各自只背了一些衣物干粮以及路上所需的花销等必备之物,其余除了一匹快马之外并没有什么车驾需要收拾,倒也没有显得手忙脚乱。
年幼的司马懿不怎么会骑马,于是只能让他和华佗共乘一骑,这让他体内那个来自现代的成年灵魂有点不爽。
在现代,他最多小的时候在马背上照过一张呆气十足的相片,除此之外哪里有这般机会好好地骑马驰骋一番,结果到头来梦想还是破灭了。
不过相比这个,他更在意送他的这些“亲人”们。
虽说司马懿的灵魂自从被郝梦谌取代之后,他在这个司马家里为了不露馅,小心翼翼的生活了很长时间,但正因为天长日久,人就算再是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时间一长也会自然地产生很多真挚的情感,更何况司马府上的每一个不知他的真实身份,而是真的把他当做家人来对待的,这不由得让他此时心情有些沉重。
自打司马懿去他母亲房间辞行的时候,司马夫人就一直握着儿子的手从房内一直走到府门,期间不停地各种嘱咐,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将司马懿送到了大门口。
旁边扶着司马夫人的小百灵在二人说话时虽不敢插嘴,但她时不时看着司马懿的眼神也充分可以感觉到她内心想说的话,此时她感觉就算能多看几眼这个待自己如亲人的二公子也是好的。
司马防表面看起来倒还比较稳得住,表情肃穆地看着下人牵马套马,但却一言不发。
等下人们套完马匹,退在一旁,司马防越众而出,对着司马懿说道:“仲达,此去路途遥远,可能多有艰辛,但爹希望你能不畏险阻,上了灵山尊师重道、虚心请教、勤学不辍,将来学成归来,为我司马家光大门楣,爹…相信你可以做到!”说完重重地在司马懿肩膀上拍了拍,眼神里充满着怅然,似乎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这个司马家主一向在公众场合甚有威仪,所以没等司马懿说什么立马转过身去,在此之际偷偷抹了抹眼泪。
一旁的司马夫人见状一下子情绪激动,哭了出来,小百灵一边在旁边扶着,一边也悄悄地落下了眼泪。
这时大哥司马朗在一众弟弟们的注目下走了上来,和司马懿来了个拥抱,说道:“仲达,你此去学艺,定是经年日久,咱们兄弟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次团聚。大哥希望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家中自有我等帮你多孝敬父亲和母亲,众位小弟我亦会照顾周全,尽管安心苦学,望你早日成材!”
司马懿看了看这位少年老成的大哥,知道他继承了司马防做事稳重的风格,所言不虚,于是放心地点了点头回道:“这些年大哥一直是仲达的榜样,今后弟弟们也一样以大哥为荣。此去灵山学艺,定不负父亲母亲、以及大哥和众亲族之所望,请大哥放心!”说完向司马防夫妇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又向在场的其他族人深深地拜了一拜。
华佗见众人已尽送别之礼,也知道大家都是依依不舍的,剩下的时间拖得越长,大家越会更加感伤,于是看似无情地打断道:“仲达,时辰已经不早,咱们该上路了。司马大人、夫人,这几日承蒙二位盛情款待,不胜感激。请放心,仲达既已拜入我门下,自当护他周全,育他成材,我们就此出发了。”说罢拉住司马懿的手往马边走去,将司马懿先抱上了马,然后自己脚一点地,翻身上马,手握缰绳挨坐在司马懿身后。
华佗见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冲司马府众人抱了抱拳,说道:“后会有期!”然后一夹马腹,便离开了司马府大门。
司马懿一直不住回头望着门口的一众家人,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变远,直到转过街角再也不见......
出了城,华佗便提快了马速,于是这匹快马就在驰道奔跑了起来,司马懿一下子感受到两边的视野渐渐变得开阔,光影的变化逐渐的加快了交替地速度,让他的注意力分散了些许,本来有些忧郁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好了一些。
二人一路不曾停歇,过了平县沿黄河一路往平津方向驰去,一直到了晚上,终于抵达平津地界。
华佗在渡口附近找了一家逆旅投宿,其实通俗来讲就是这时的旅店、客舍,由私人经营,始于秦汉,在各地普遍流行。
逆旅中陈设简单,投宿的人三教九流,基本都是官吏之外的云游之人,大部分为行走在各地的往来商人。
两人用过了晚饭之后,华佗便在房间内开始给司马懿授业。
首先他大致介绍了一下五行观的由来以及各山门的大概情况。司马懿听后大感惊奇,这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原本他以为五行观可能就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江湖门派或者私塾之类的机构,却不曾想这般具有传奇色彩,于是越发的对华佗的讲授充满了兴趣。
只见华佗继续道:“前日里见你在家中习练的五禽戏似乎只有这套功法的前半部分,而缺失了后半部分,想必是传到千年后你所谓的那个时代时,我这五禽戏已经遗失了一些精髓。”
“哦?那学生请教先生,这后半部分到底是什么啊?”司马懿好奇道。
“我且问你,在习练五禽戏时你配合它使用的那套内家功法叫什么?”华佗问道。
“那套功法之前是我爷爷生前传给我的,当时也没有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只是告诉我对于强健身体,运行太乙神针大有助益。”司马懿回忆道。
华佗闻言精神一振,说道:“太乙神针?”
司马懿回道:“是啊,这套太乙神针也是爷爷和父亲传于我的,说是从祖上就有的,乃我郝家秘传。因为每次运用所耗内息甚巨,成人一天内不可医治超过七人,且用过之后需调息修养一月,否则有性命之忧。”
华佗回忆片刻后,说道:“你那天晚上救醒梁壮士所用的就是这套针法吧?”
司马懿眼神发亮回道:“正是,莫非这套针法也是先生所创吗?”随后一想,不对啊,我前世姓郝不姓华呀,难道改姓了?
果然这时只见华佗摇摇头说道:“非也,此针法虽与我针灸术有些渊源,但比之更为高明,所以我猜想当是我派后人之所创,而我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你配合这套太乙神针所习练的内家功法,乃是你师祖北斗真人所创的五行先天功。”
司马懿恍然,原来我一直习练的不知名功法叫五行先天功,是师门所创,看来我这次拜师学艺倒是对了门路。
只听华佗接着说道:“之所以说你的五禽戏只有上半部,缺了下半部,我想大概是后世对于我这套五行先天功和五禽戏的理解有所不足。”
司马懿一下子来了精神,说道:“请先生赐教。”
华佗点点头说道:“五禽戏取自我对生命万物的观察,且之后我又加上了所习练的五行先天功与之融合在才偶有所得,分虎、鹿、熊、猿、鸟五戏,表面上看是一套活络身体的动作,实则蕴含我派武学功法在其中,想要发挥其真正的威力,必须以五行先天功为筑基,然后以其所养之内息为引,演变成不同的身法。”
司马懿若有所思,却不得其解,于是华佗解释道:“比如,在府上我用来制住你的打穴指法便引自于五禽戏的猿戏和鸟戏,而在对战府上众多护卫时,用的步伐和剑法则多出自于鹿、猿、鸟三戏。”
司马懿听后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华佗当日出手所用的招式动作确实与自己习练的五禽戏有些同出一源的意思,只是自己习练时只当这套功法是强身健体的早操,并没有往武学方面去想,现在再一琢磨,顿时感觉这套功夫真是别有洞天。
他正欲再问,忽然见华佗神色一紧,最自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司马懿一下子也明白过来了,虽然他不知道隔墙有耳的是谁,但在这里鬼鬼祟祟,显然目前不能把这当做一个友善的行为。
只见华佗慢慢地摸到了房门边上,附耳在门边听了听,然后向司马懿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待在房间里不要动。随后一个闪身出了房门,不一会儿就听见屋顶上有了些许碰撞移动地声响。
随后,华佗回到房间,左右双手各拖拽进一个人来。
看这两人装扮,都是一身皂色劲装,面戴梼杌造型面具,和那晚追杀梁必的杀手同出一辙,这让司马懿着实有些吃惊。
两人浑身并没有被束缚,却一直任由华佗拖拽到房间里,想必已经失去了行动力,手脚动弹不得。
果然这时就听华佗说道:“仲达不必害怕,这两人在咱们屋顶偷听,已被我生擒,现下被我点了穴道,这会儿是动不了的。”
说完,他直接将这二人的面具摘下,只见二人似乎被点了某个穴位而不能说话,想要喊叫却也发不出声音,憋得面色通红。
华佗见状说道:“你二人是谁?乃何人所派?从实招来!愿意的,点个头!”
那两名杀手居然毫不畏惧,分别一左一右偏过头去,神情决绝。
华佗叹了口气说道:“那二位就不得不吃些苦头了,仲达转过身去不要看。”
司马懿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的华佗似乎出手点了那两名杀手的某个穴位,然后这两名杀手马上就发出一阵类似无声的干嚎,张着嘴发出痛苦而没有音量的“啊…啊…”声,听得司马懿有些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这两个杀手仍然没有出声,应该还是在负隅顽抗,于是华佗应该是又出手按在了这两人的另外某个穴道上,之后司马懿就感觉到他们全身微微地开始发颤,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地上发出了悉悉索索的衣服与地板的摩擦声,显然这二人已是痛到了极致。
果然,这时就听见其中一人似乎是被解开了哑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应该是他受不住疼痛打算向华佗招了。
这杀手的反应是让司马懿有些意外,要是知道那一晚这些刺客面对丁立的神勇都无一人选择投降,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但此时能让他妥协,说明这华佗的手段是比杀死他们还要厉害,这不由得又让司马懿对华佗的手段有些暗暗吃惊。
只听华佗厉声道:“你说吧!”
那人显然有些不放心,于是喘气道:“你…你能保证…我…我说了之后放…放我走吗?”
华佗也不啰嗦,说道:“可以!想必你们从洛阳一直跟到此处,已知吾乃何人,我向来都是言出必践,快说吧!”
“我们是鬼煞卯队的先锋,鬼王遣我们来此跟踪你们,以便择机…择机伏杀二位…”说到后面那杀手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因为害怕这后半句激怒华佗。
司马懿听后心中一惊,原来和宫中有关的这些刺客来自于江湖上恶名昭彰的鬼煞,同时也觉得这些人做得太绝,明明自己已经出来避祸了,却还是要对一个小孩子赶尽杀绝,这让司马懿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转过身来愤怒地盯着这两个杀手。
华佗这时点头道:“原来你们就是鬼煞,这些年来我在江湖上听闻过你们很多恶行,连朝廷官吏都敢杀,真是胆大妄为,定是你们有恃无恐才敢如此行险,快快说来,是谁一直在支持你们?”
司马懿虽然和司马防都推断出这些人是宫中宦官的党羽,但冤有头、债有主,确认一下总是没错,于是也关注着这个人怎么回答。
只见这刺客明显神色一慌,眼中带有恐惧的颤声说道“不…不能说…”
华佗一皱眉,做了一个手势,类似现代摇滚乐的山羊手,但有所不同的是,要在此基础上将食指至小指向内侧强握形成一个拳头样式。
只见他以此手法,蕴含内劲,用拳头小指侧面强力打击这两名杀手的期门穴和哑门穴,然后那名未交待过任何信息的杀手似乎是痛晕过去了,而另一名服软的刺客也疼得直翻白眼,头颈处大汗淋漓,直冒青筋。
华佗转头对司马懿说道:“既然你已看见,为师就教你一手,刚才打穴的手法叫作春木指,对于穴位打击后的效果有放大的作用,也是我从五行先天功中得来的一种指法。”
司马懿不由得汗了一下,这华佗竟然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上了节实习课。
不过这春木指的大名司马懿在后世确有听说,这门指法源自于古中医,具体年代至今无法得知。
相传这套指法一共有五式,分别为:锐金、春木、厚土、柔水、烈火五式指法。
锐金指旨在去除瘀血,使神经清醒;
春木指旨在刺激穴位功效;
厚土指旨在凝固血气,阻塞经络;
柔水指旨在辅助导气疗体;
烈火指旨在提升穴道附近的自愈力和抵抗力。
作为郝梦谌,他的爷爷曾在小时候传授过这套指法给他,但也仅仅只有锐金和烈火二指,来到东汉时期后,他用太乙神针救醒梁必那晚就是用这两种指法辅助行针的。
至于其他三式,距他爷爷说,到他这一辈已经失传了,不曾想今天终于得见,而且竟然是师门中的五行先天功演化而来。
所以这时司马懿见到这失传已久的功法,就有如考古学家见到了前所未有的国宝一样,一边点点头,一边在脑海中过电般地把刚才华佗的动作一遍遍地回放,仔细品味研究着。
但就是有点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指法现在竟然用来作为刑罚来逼供了,真不知道该算正面教材还是反面教材…
也不知这名招供的刺客是被同伙疼晕的样子吓到了,还是受不了自己本身的剧痛,不一会儿就向华佗招供道:“我…我说…快解穴…”
华佗闻言又用锐金指解了这人的穴道,看着他再次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人有气无力地招认道:“我…我们…是奉命于…十二鬼王…十常侍的。”
司马懿闻言吃惊的脱口而出:“可是那洛阳宫中的十二个中常侍?”
读过《三国演义》的他怎么能不知道十常侍的名字,也许十常侍里其他人他不记得,但是书里汉灵帝说过的“张常侍是我父”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现在这些不知道司马懿真实身份的人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于是就见那杀手发现司马懿一个稚子,竟然也知十常侍,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奇的神情,然后又无奈地点了点头。
司马懿见状也觉自己有点突兀了,这似乎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反应。
他见华佗也有些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于是解释道:“之前和您说过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我知道这些也并不奇怪吧。”
既然司马懿的记忆传承于千年之后,那么知道过去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情,所以华佗想了一下也就释然了。
接着,华佗就直接点晕了这名杀手,回头对司马懿说道:“既然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那么不管怎样,此地不宜久留。仲达,你现在赶快把咱们的行囊收拾一下,然后悄悄从后门出来,我先去牵马把这两人藏匿起来,让追兵难以寻觅,以便拖延时间。咱们最后在渡口边的树林会合,记住了吗?”
这是实实在在的追杀,就算司马懿此时的灵魂成人又哪里经历过这些?
在现代,救死扶伤的人见证生离死别倒也不奇怪,但试想你面对的是一帮蓄意杀人的狂魔那是一种怎样的经历?
亲身体验过,司马懿才知道那些穿越小说中的主人公仗着自己有前世记忆,一进入新世界就振臂一呼、王霸之气侧漏之说真的很扯。此时他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只想着先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好在司马懿还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师父一路同行,所以此时华佗就像他的救命稻草一样,他也只有言听计从的份儿,于是他一阵眩晕中只听见树林会合和记住了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司马懿蹑手蹑脚地从逆旅中溜了出来,然后就赶紧往渡口方向奔去。
夜色已深,虽然路上月明星稀,但道路上还是有些视线不清,给司马懿平添了一份孤独感。
不过这份感觉此时却激发他即使在赶路中跌倒,也一定要马上爬起来的信念,这种不屈的精神既是为了尽快到达目的地,也似乎是一种对于命运的抗争,哪怕有一丝生的希望也要拼命争取…
当他见到树林边上的华佗时,不由心中一喜,喊了声“先生!”然后便发足奔了过去。
夜色里,华佗神情已经看不清,但当他见到司马懿的表现时,似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带了点欣慰的语气回应道:“很好,仲达随我来。”
二人会合后进入了树林,步行了一阵子,就见到前方的树上拴着那匹他们之前所骑的马,旁边的地上,两名杀手被华佗放在那里倚靠着大树,如果不仔细找,在这密林中还真难发现。
华佗和司马懿择了一块比较干净的空地,二人对坐后,就听华佗开口道:“仲达,今夜我们师徒二人要辛苦一下了。”
“为何?”司马懿不解道。
“首先,今夜我们不能在此生火。”华佗缓缓道。
“啊?!”司马懿一下子懵了,作为医生的他当然知道在野外,尤其是夜晚,是很有可能寒邪入体生出疾病的,此时竟然不生火,不是没病找病吗?
于是他又委婉地问道,“先生不生火是怕不慎引出林中大火吗?”
只见华佗摇摇头说道:“非也。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二人只是先锋,其后续人马必在不远处接应,我们还不知道对方多长时间通一次消息,但他们早晚会察觉到异样,到时候敌人率众来寻时看见明火的话,岂不是暴露了咱们的行踪?如此他们便可在咱们周围埋伏,届时就被动了。”
司马懿恍然,但转念一想,不知道对方底细的话可以拷问这两个被抓的刺客啊。
但华佗随后也解释了原因,原来这两名杀手经过刚才在逆旅中“实习课”,此时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如果再行逼供,那么一来二人有可能受创过度而亡,反而得不到消息。二来华佗虽为江湖人士,但毕竟也是一名悬壶济世的郎中,杀这二人还是于心不忍的。
其实华佗不让生火是早已考虑过司马懿的情况的,所以开始教他五行先天功的原版,帮他导气以通经络。
这一晚上,司马懿习练着这门内家功法,竟然不觉得疲惫,闭眼盘膝坐在地上反而神采奕奕,一点也没觉得冷。
华佗则在一边帮司马懿护法警戒,既是防范杀手来追,也顺便驱赶一下附近的走兽,不让它们靠近伤人。
第二天一早,林中的水雾凝结成树叶上的朝露,落在了司马懿的脸上,这让入定了一夜的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随后师徒二人把两名刺客继续放置在林中更深处,然后便牵马走到了林子外面。
华佗始终没有击毙这两个人,虽然他们着实可恨,但一则华佗承诺放过他们,二则这两人在树林里也同样待了一夜,但却是没有功法御寒的,一夜的寒气肆虐,也够他们喝一壶了。
不过至于他们在林中最后是饿死冻死,还是被野兽叼走,就看他们造化了,这样也不算华佗违背诺言。
华佗站在林子边四处张望一番辨明了道路方向,然后对司马懿说道:“咱们不能再乘马了,一则北上渡河去温县的话,渡口现有的小船恐怕无法承载马匹。二则咱们可将它反向往南放掉,这样对方的追兵如果寻马蹄印追来,也可以迷惑他们一下。”
司马懿点了点头,之后就见华佗将马牵到大路上,用力一拍马屁股,那马便受惊逃走径直朝南奔去…
师徒二人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黄河渡口,找船家付了钱之后便一路顺水而下,但他们到达距离温县县城最近的一个渡口下船时,温县城门关闭的时辰已经快要到了,于是他们简单商议之后便赶在了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因为在他们临行前,司马防就与华佗商谈了一夜,若路上遇到一般路匪豺狼也就罢了,但若有刺客大批追杀,则为防万一,取这条比较安全的途径,由司马防安排的苏掌柜给予帮助。如若这苏掌柜之计不可行,二人则再买一匹快马,尽快赶路,以免被杀手们再次缠上。
所以经过平津渡的事情之后,华佗便考虑到如果被杀手们再遇到,这些人可不会像可就再也不会像被俘的那二人一样毫无防备了。敌暗我明,就算自己一人再厉害,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敢打包票说司马懿一定毫发无损,不如就试试司马防之策。
河内的温县是司马家族的老家,以前司马懿更小的时候,虽然不能言语,不能随意走动,但司马防夫妇在入京之前,时常抱着他和司马朗出去郊游,是以司马懿还能依稀记得一点城中的方位。
于是他二人凭借着司马懿的模糊记忆,以及沿途的打听,终于在离主街不远的地方找到了苏式绸缎的牌匾。
这间铺子在温县也算数一数二的绸缎庄,上到蜀锦丝织,下到布帛粗麻都有所市,可谓品种齐全,而且价格公道,质量上乘,所以往来采买的客人是络绎不绝,生意好不红火,以至于每天都要忙活到很晚才关张。
也正因如此,华佗师徒二人在快要宵禁时分进城后还能赶在铺子关门前来这里找人。
来到这里时,只见一个店里的伙计正拿着木门板准备关门闭市,于是赶紧上前去打招呼。
那伙计看了师徒二人一眼,然后就扭过头去一边安着门板,一边说道:“二位爷若是要赏买卖,还请您明日再来吧,小店今日要关张了,请您多担待。”
司马懿见状赶紧说道:“我想要为马鞍垫扯三丈上好丝织。”
这是临行前司马防嘱托他二人来这里寻人前为取得信任必须要说的切口,一般鞍背的垫铺扯个五六尺布也就够了,要三丈自然不是寻常人正常的需求。
华佗见司马懿已经开口问了,便在一旁小心地戒备着,如果发现周围有埋伏的迹象或者这伙计不对劲,他就立刻带着司马懿离开这里。
只见那背对着他们的伙计一听此话动作忽然不自然地一滞,随后马上恢复正常,慢慢地将门板放在一旁,转身又看了看二人之后,问道:“三丈不卖,只卖三尺!”
这是切口的下一句,如果来人奇怪地问“为什么”时,那便又是不对的。
司马懿和华佗一听这话,觉得应该是找对地方了,不由精神一振,于是继续道:“三尺怎么卖?”
那伙计回道:“四十四钱。”一般布匹三尺不会这么贵,显然又是切口试探。
“四十四钱不要,八十八钱卖不卖?”
其实这几句切口,司马懿初学时就觉得好像似曾相识,后来想起来时不禁哑然一笑,原来他在现代读过的武侠小说《鹿鼎记》里,天地会的堂口就有类似的接头暗语,现在真切的听到后不禁感慨:原来古人用这个套路由来已久,不外如是啊。
但不管怎样,这伙计算是已经知道了二人是值得信任的,于是将他们引进了店铺里,又赶紧用门板关上了门面,在关之前还仔细地看了看街头巷尾是否有人注意到,可谓小心翼翼。
进来店里,那伙计向他们拱手抱拳道:“两位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有请你们苏掌柜出来一叙。”华佗回答道。
伙计点了点头,二话没说,很痛快地回道:“二位在此稍后,我去请掌柜的出来相见。”
不一会儿,从柜台一边的角门走出一名大约与华佗同岁的中年男子,高七尺,着青布长衫,山羊胡,一脸和气,但他的眼神中间或会闪过一丝光彩,透着那么一股精明。
只见他走到柜台前冲华佗二人作揖说道:“在下苏式绸缎掌柜苏双,未请教两位是哪里的朋友,寻在下有何吩咐?”
司马懿这时走上前去,把那封司马防临行前嘱咐他亲手交给苏掌柜的信拿了出来,说道:“苏掌柜,你先打开看看这封信,自会明白的。”
苏双看了司马懿一眼,觉得怎么会是一个小孩儿和自己接头。
于是一边打开信件,一边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司马懿身边的华佗。
等他低头一瞧信里的内容时,脸色微微一变,抬起头来又仔细打量着司马懿和华佗二人,似乎在比对确认着什么,最后点了点头,把书信合起,珍而重之地收拾起来放进怀里。
随后他恭恭敬敬的让过一个身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二公子、华祭酒,这里说话多有不便,两位还是里边请。”
司马懿和华佗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均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依言绕进柜台,从刚才苏双出来的角门而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