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离冷漠的面孔，就像是雕塑般凛冽，“属下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赵雍微微抬起眼眸看了对方一眼，终于忍不住笑道：“真是奇怪，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朝堂上那帮老狐狸的客套话了。你既然这么说了，想必就是非说不可了。”

　　或许真的是因为是赵雍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所以离也并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只是低下头，“臣该死。”

　　“行了，不必在朕面前来这一套。朕不是早就说过么，你有什么话只说便是。”

　　虽然言辞依旧温和，然而身为臣子的离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身为君王的赵雍已经换了一个称呼，带着不易察觉的冷锐和疏离。

　　“皇上，属下方才听见圣女说的那番话，确实是让人动容。可是属下一直在想，如果秦王真的要安插人在皇上身边，一个将夜究竟能派上什么样的用场，可是属下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是毫无头绪。可是方才看见圣女的时候，属下忽然想，如果属下是秦王，只怕将圣女送进宫，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是在夜空中微微响起来的风声，随时都会被湮灭在夜空里。然而赵雍却一直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不是，属下说了不该说的话？”然而离却抬起了头，似乎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迟疑了半晌，才说道。

　　赵雍的脸上有几分茫然的神色，那种茫然失措的眼神，离也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的主上面前看见过了。好像自从他的母妃死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露出茫然的神色。那一瞬间的目光让离都有些心软，才会踟蹰着说出这句话。

　　然而赵雍却微微笑了起来，那种茫然就像是夏日之下的积雪，很快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就像是被大雪覆盖下的赤裸岩石，带着几分冷冽和坚硬。

　　“不必了，朕一直举得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有些事情，可能朕和泉方都忽略了，但是你不一样。”

　　听见这样的话，虽然举得不忍，但离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臣死罪，但是臣不得不说下去。与其怀疑将夜，臣始终觉得，那个圣女，似乎嫌疑更大。”

　　“属下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不在皇上的身边伺候，但是属下听说，这位圣女在神庙获得了神迹之后，并没有选择留在了神庙，而是进入了皇宫。一直以来的理由，是皇上龙体不适，所以才需要圣女进宫前来祈福。”

　　“皇上对外界怎么说，自然有皇上的道理。可是属下贴身伺候皇上，并没有看出丝毫的不妥。圣女如果是皇上手中扶持起来的一枚棋子，那么皇上比我更应该知道，这枚妻子最能够发挥自己力量的地方……是在神庙，而不是皇宫。”

　　“继续说下去。”赵雍按住自己的额头，似乎不胜疲倦，然而却还是缓缓说道。

　　“如果不是皇上的意思，那么圣女为何要留在宫里，迟迟没有离去呢？”

　　这句话或许问的太过尖锐，赵雍原本就已经沉下去的眼眸，此刻更像是被乌云笼罩了夜空，无星无月，只剩下暗沉沉的一片黑。

　　为何呢，他的确是回答不出来。当初思幽之所以投靠自己，是因为秦王不会再亲手扶持一个或许会有异心的圣女毕竟有了九黎把持神庙就已经足够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她说她能够依赖的人只有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动了心。将这个女子扶持为圣女，虽然他并没有直接插手这件事，但是毫无疑问，皇帝的默许和泉方的推波助澜，让此事变得十分顺利。

　　可是在这件事情之后，思幽却忽然改变了口风。

　　用一种十分怪异，并且是近乎执拗的口吻来请求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带进宫去。否则，就会投靠秦王，宁死也不会屈服于自己。

　　他不愿意舍弃这枚好不容易得来的棋子，所以才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而且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安阳县出事，泉方不得不代替自己千万安阳县查明真相。

　　命运当真有如此巧合的时候么，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还有人为精心筹谋的痕迹在驱使着，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推到了自己的身边。

　　赵雍苦笑了一声，“你知道圣女，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大胤的么？”

　　离当时在十分偏远的地方执行任务，所以对这件事了解的并不清楚。此刻赵雍问起，他还是摇了摇头，“属下不知，不过好像是在秋雨之后，天下就莫名传言有圣女降临凡尘了。”

　　“就是在求雨的仪式之中，原本晴空万里，朕以为九黎这一次必然会失手，却没想到忽然乌云密布滚滚而来，而夹在在乌云之中的一线金光更是动人心魄。”赵雍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有掩饰不住讥诮的笑意，“而圣女就是在金光之中，出现了神坛上。”

　　的确是十分惊人的出场方式啊，当时整个京都都闹得沸沸扬扬，百姓们更是直呼圣女降临。

　　当时的情况一塌糊涂图，根本就没人发现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那个时候的神坛上，却之后九黎和沈思幽两个人。

　　真的是天意么，天意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送到大胤来，又是赋予了她什么样的使命？

　　赵雍忽然重重一圈砸了墙壁上，目光凛然。

　　“朕真是糊涂了，当日九黎在朕面前装腔作势，他关上了西王母大天尊的神庙，无外乎就是想逼迫沈思幽，让她无法带来神迹，那样装神弄鬼的招数，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么？”赵雍眉头紧皱，沉声道。

　　“凡夫俗子无知无识，自然以为当日的天火焚城乃是九黎神官召唤来的神迹，但是我们都知道，虽然无可破解，却的确是江湖骗术罢了。”离也缓缓说道，“秦王殿下，可是并不忌讳这一点呢。”

　　不错，赵初阳从来不在赵雍面前否则扶持九黎上位的手段何其卑劣。然而就想赵初阳说的，百姓就是如此的愚不可及。他们并不相信所谓的真相，宁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