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您是听谁说的,哪有的事呀!”赖兴义忙道。
“当我是三岁孩子吗?说,你嫂子在哪儿?”
“不知道。”
诸葛尚厉声道休要瞒我!”
“大概在皇宫里吧。”
“放屁!”诸葛尚转过头直盯着陈进,“你来讲!对我‘不忠’,也没好果子吃!”
陈进讷讷地道:“在……在咱们锦衣卫的天字号大牢。”
诸葛尚心中骤然一凛,勒住了坐骑,喃喃道:“我明白了,不管我这差事能否完成,秀娥她们都会死。”说着他猛地拨过马头。
那三人见状,立时摸定兵刃。
“你们三个是皇上派来监视我的吧?”诸葛尚扫视着三人,“等我干完活儿,你们就该把我干了,是吧?”
赖兴义嘻哈道:“不会的!咱们可是十多年的交情啊。”
“对啊师兄,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怎么会害你呢?”
诸葛尚沉默片刻,音调和缓:“要说也是。我刚才太冲动,对不住了。”他深施一礼,慢慢掉转回马去。那三人也收了兵器。
陈进道:“大哥,杜家的事是我兄弟俩不对,可你在关键时刻也不能太心软。现在得罪了皇上,对你我又有什么好处?”
“言之有理”诸葛尚话音未落,蓦地一扬手,腰间割喉剑业已出鞘,“唰”地一招“秋风扫败叶”,陈进的人头应声落地。他剑锋回转,猛地刺穿了赖兴义的心窝。与此同时,他双脚离鞍,身形飞起,两腿倒踢,将欲取兵刃的何雷掼于马下,顺势跨上何雷的马背。
何雷翻身爬起,欲拔剑反击。诸葛尚抬手一招“无影穿心掌”,何雷连退数步,口鼻喷血,凄声叫道:“师兄,饶”
“命”字未出口,诸葛尚催马跟上,割喉剑无情地劈落下去……出了这片密林,脚下是宽阔平展的官道。此时西斜的落日悬在不远处的山巅,将最后一抹血色铺洒在大地上。诸葛尚望着殷红的天际,茫茫然无所适从。
伫默良久,忽听背后马蹄声嘈杂,回望林中影幢幢有许多人马晃动、逼近。诸葛尚拍马要走,却听“嗖嗖”的弩箭之声,数十枝箭已射来,他挥剑上下拨挡。此时,官道上迎面又奔来数十匹马。
两下人马一合,足有百人,站成了一个弧形挡住诸葛尚的去路。带队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身高体阔、手提双锤,正是薛坦;女的颀长俊美、一身雪白,却是萧红玉。
薛坦嚷道:“诸葛尚,皇上神机妙算,就料想你小子是脑后长反骨的东西,特意让我们赶来收拾你。皇上知道你武艺非凡,所以让我带的都是火铳和一弩十发的‘诸葛弩’。用诸葛弩射死诸葛尚倒是妙得很啊。”说完哈哈大笑。
诸葛尚抬眼望去,百名锦衣卫中尽是火铳手或强弩兵,个个摆开架势只等令下便枪弩齐发,自知已是插翅难飞。再看萧红玉则面如霜雪、两目微合,好似若无其事。
“红玉!”诸葛尚忍不住叫道,“你为何也来杀我?”
萧红玉微微睁大冷月般的凤眼:“皇上给了你机会,可你选了条死路。我以前说过圣命难违,此番我已在皇上面前立誓:你如反叛,我必除之,否则自裁成仁。所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的好!”薛坦道,“萧将军果然忠臣,那就由你来下令吧!”诸葛尚心如死灰:“红玉,看来我注定要死在你手里,那就来吧!”萧红玉倏地拔出宝剑,却迟迟没有落下。
“快下令啊!”薛坦一旁催道。
萧红玉再次将双眼微合,长剑在夕阳下一挥:“兄弟们”忽然一阵箫声似从天宇飘来,萧红玉回头仰望,见一灰袍老者踏着密林顶端的枝杈飞燕般迅疾而至。
老者纵身下落时,左手掌击出,掌风正中一名千户的头顶,那人眼耳冒血跌下马去。老者又使出“索命连环腿”,边下落边从一排锦衣卫的后脑、脖颈、肩头、背心上一路蹬踏过去,当他双脚着地时,已有十几个火铳手被踢下了马。
老者并不怠慢,左手抬掌拍倒了一匹马,右手用箫又砸折了一条马腿,这下便又有两人坠马。接着他在马队中游龙般穿梭、清风似飘移,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落马后起身的锦衣卫们未等取出兵刃,就被老者赶上,用箫便点死穴,用掌便击要害。锦衣卫的队列霎时就乱成一片。
“何人如此嚣张?”薛坦惊道。
萧红玉淡淡道:“听说过‘摩云神枭’吧?”
“什么江南三大剑侠之首?”薛坦骇然失色,如丧考妣一般。
“多谢师父!”诸葛尚高喊着也挥剑冲上来。锦衣卫乱军中只有几人向他胡乱射击,被他轻松避过。
眨眼间,师徒合力将锦衣卫们打得落花流水。这队平日只练远射之术的锦衣卫近战本领是极差的,一旦用不上远程武器,虽也佩着腰刀,但不过是作摆设,有的刀都未能拔出便被打翻。
萧红玉木讷地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不料身边的一匹战马翻倒,朝自己的马砸来,她才腾身跃到地上,仍旧呆立着。
“萧将军快动手啊!”薛坦嚎叫着,但也等不得萧红玉了,自己舞锤上阵。他不敢去招惹詹天骆,直奔诸葛尚而来。
诸葛尚已无心与他恋战,剑招加快,逼得对手一力封挡,而后待薛坦双锤齐出,自己腕下一绕,剑交左手,向上一撩,将双锤的锤柄一同削断,两个大号铜球掉在地上。
薛坦手中仅剩两根不足一尺的小铜棒,吓得他磨头就走。诸葛尚催马跟上,剑在他颈上一划,剑锷上的小豁口恰好割断薛坦的喉管。
余下的锦衣卫见薛坦一死,撒开双腿或抽打坐骑溃散而去。
诸葛尚转身时,见师父已击倒了身边所有顽抗的小卒,扑上去与萧红玉战在一处。
萧红玉无奈间只得抵抗,云仙剑法使得是神出鬼没。战了十数合,詹天骆也觉着有些棘手,恼怒之下,身形急转,连避过对手两剑,跃到与萧红玉正对面的五尺开外。
远处的诸葛尚见状,暗道不好,高喊:“小心啊!”欲奔过去拦阻,但可惜鞭长莫及。詹天骆已攒足了十成力道,一招“无影穿心掌”照萧红玉前胸直拍过去。
萧红玉心知此掌甚是厉害,可已无法躲闪,只好尽运内力相抗。闻听“砰”的一声,身子飞出也近一丈,口中鲜血蹿出半尺多远,撒手扔剑,倒在地上痛苦难当。
“小丫头内力不浅呀!”詹天骆恨道,“老夫这一掌竟没拍死你。”
他一摆竹箫,直向萧红玉的颈嗓点去。
“师父不要啊!”飞马而至的诸葛尚大叫着,不遑多想便将“无影穿心掌”打了过去。
詹天骆并无防备,正被掌风击中右腕,竹箫脱手飞出。
“畜生要造反么?!”詹天骆羞恼至极。
诸葛尚飞身下马,挡在萧红玉身前,双膝跪倒:“师父刚刚救我一命,徒儿岂敢背叛师父,只是求您不要杀她!”
“你这色胆包天的畜生,老夫每杀一个女子你便要阻拦,你妻女身陷囹圄你为何不管?这条朱棣手下的母狗,为师今日定要除了她。”詹天骆便要纵身越过诸葛尚。
“师父!”诸葛尚狂嘯一声,惊得詹天骆险要倒退一步。
诸葛尚将割喉剑双手托起:“师父非要杀她,就先杀了徒儿吧。”
詹天骆气得身子直抖,运力掌心混元开山手”直向徒弟头顶击去,却见诸葛尚双目一闭,将头昂起,并无半点闪避之意。
詹天骆急忙收了掌法,气恼且无奈道好小子,倒是有了些勇气,只可惜用的不是地方。好吧,为师不杀她,反正她也撑不了多久,你我现在就一同去救人。”
诸葛尚点点头,谢过师父,起身便要走。
“不要去,你们这是白白送死啊。”萧红玉突然拦道,那气息微弱,声如游丝。
“臭丫头刚饶了你,还不识趣。再要胡说,老夫一掌毙了你!尚儿快走!”
“不要啊!”萧红玉拼尽全力,将身子往前一纵,一把抱住诸葛尚的腿锦衣卫诏狱里已布了天罗地网,毒箭、毒弩、万花夺命针、七煞销魂烟……各种埋伏,还有二百火铳手,任你天大的本领……也是……”话未讲完,她便昏厥过去。
“莫管她,快走!”詹天骆令道。
“师父,红玉说的可能是真的,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从长个屁,我女儿、孙女在受罪,你个窝囊废,还不走!”
诸葛尚试着拔拔腿,竟被萧红玉攥得死死的,一时不能动弹。
“师父,咱们真可能是枉送性命,还是——”
“呸!”詹天骆暴怒道,“你个欺师、悖主、抛妻、害友的畜生!你走是不走?”
“师父,你我都不能去呀!”诸葛尚哀恳道。
“那你就守着这个快死的丫头吧!老夫不再认你,你我恩断情绝!”詹天骆吼着,转身就走。
诸葛尚忙摘下腰间剑鞘,收起割喉剑,连剑带鞘一并捧起。
“师父慢走,带上这柄宝刃吧,或可帮您化险为夷。就算徒儿最后尽回孝心!”语调恳切至诚,令詹天骆也不由回过身。
“好吧,老夫收下。我要用它割断那狗贼朱棣的脖子。”
诸葛尚再劝不住,詹天骆使起神行术,转眼消失在密林中……好不容易诸葛尚才从萧红玉的手臂中抽出腿来。一番折腾却使萧红玉从昏迷中醒来。
她双手撑着地,见诸葛尚还在,淡淡一笑:“你还是个怕死鬼啊。”说话时嘴角又淌出血来。
诸葛尚急道:“红玉,你伤的太重,让我给你运功疗伤吧?”
萧红玉绝望地摇摇头:“你还曾说过我命大,这回怕是不成的了。我一生杀人无数,早该……遭此报应。”说着又呕出一大口血。
诸葛尚忙在她前胸后背连点数道大穴,才勉强将血止住。
萧红玉颤着蜡白的双唇:“都怪我,一直爱穿红,这回偏想着……为你这要死的鬼……穿了回素,结果……死的倒是我。”她猛地又感胸腹剧痛袭来,张开口还要吐血。
“别瞎说啦,注意调节气脉。”
诸葛尚此刻也顾不得男女之忌,双掌运足功力抚在萧红玉胸前,顿感对方体内毒猛的真气直冲过来,他忙以自己的“五行真力”抗之,几个来回才将自己的掌气输入。
一阵阵暖流淌进,萧红玉感到疼痛略有缓解,定睛再看诸葛尚双掌发抖,身子微摆,几近走火入魔。
“别这样,你知道我的内息已乱……五脏……也都被震坏了,这只是白……白耗你的功力呀!”
诸葛尚不理她,又过了会儿才收了双掌,喘着长气:“好啦,暂时稳住了,再过半个时辰——”
’“我从未对你好过,你何苦这么拼死救我?”
“就算你从未对我好过,可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有我在,你就不会死。凭我的功力,至多一年,你就能完全恢复了。”
“尚哥!天下怎么竟有你这样的傻子!”萧红玉抬起双臂将诸葛尚紧紧抱住,眼中流出了平生第一行热泪。
朱棣静坐到黄花梨木椅上,闭目养神。
“皇上,纪大人来了。”有太监在楼下禀报。……
纪纲将割喉剑双手奉上。朱棣并未去接:“这柄剑朕赏给你了。”纪纲略略踌躇,方才谢恩。
朱棣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它是个不祥之物?那你就先拿着,喜欢便用,不喜欢丢了或送人,朕也不怪你。”
“万岁如此体恤,卑臣感激涕零,当……”
朱棣一摆手,别说没用的啦!快平身吧。”
纪纲起身弓腰等待皇上问话。
“这回锦衣卫的损失不小吧?”
纪纲叹道:“这老家伙可真厉害,伤损了我一百多个弟兄。”
“这个詹天骆也算是做过朝廷命官的,却和那些江湖人一样,自恃武功高强便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真是死有余辜。传旨诏狱:将其尸首与詹秀娥母女一并处以醢刑。”
“臣遵旨。”
“那诸葛尚和萧红玉没找到?”
“估计已远遁他乡了。”
“要严密追查,绝不能放过他们——诸葛家还有什么人啊?”“听说在詹天骆的老家海宁还有个儿子。”
“赶快派人去办。”
“臣已遣丁济、鲍宣去了。”
朱棣沉吟片刻,又道:“川东的事消息确实吗?”
“卧底的是太祖皇爷时的老人了,应该不会有错。”
“若真如此,朕倒想亲自走一趟。”
纪纲赶紧道:“万岁乃九五之尊,这点儿小事何劳您的圣驾。”
“小事?这难道是小事?”朱棣站起身形,纪纲忙后退了两步。朱棣款步前行:“朕的皇侄和他的死党以及诸葛尚、萧红玉……这些麻烦处理不干净,朕又如何能安心治理家国。自起兵之日,朕就料到会有如此难缠的麻烦。朕有时也想,为何要与自己的侄儿开战?朕真的需要争这个皇位吗?可这一切却都由不得朕,或者说朕是别无选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