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楼内没有位子的客人很多,三三两两聚在一旁拿着酒壶站着对饮,而门外的木桥上,依然源源不断有客人往里边走。
难以想象,这是何等壮观。
对于初来长安的凌江而言,这的确是被震撼住了。他也曾去过江陵城,也曾路过江陵城的青楼,可那儿再怎么热闹,也比不上如今这花影楼的九牛一毛。
“两位小哥儿,今日咱们这儿没地坐了,还请两位到一旁自行听曲,若是待不下,可以以上二楼寻一间厢房。”正当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位花枝招展穿的很清凉的姑娘走了上来,贴近凌江和常生笑道。毕竟他两人此刻正堵在门口,主人家自然不满。
不过说起这姑娘的衣着,用清凉二字,已经是很客气了。
只是无意间的轻轻挑拨,常生顿时面红耳赤,整个人蒙了。好在凌江见过一些世面,表现略微平静一些。上回常生来写春联,那可不是如今这番景象,至少绝对不会有这样穿着的姑娘上前搭话。
凌江笑着回应了一声,正要拉着常生往一旁待着,因为凌江已经瞧见有不少眼睛正注视着他们二人。
“忻儿,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让他们在我这桌吧。”就在这时,一道男子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花影楼的座椅成圆弧排列,正中间是唱曲跳舞的台子,越靠里的位子自然越好。
那被称呼为忻儿的姑娘闻言望去,便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点头,向着凌江二人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凌江和常生带着疑惑来到那人身边,他年纪不大,看其样貌也就将近三十岁,披着一身黑色斗篷,遮遮掩掩像是躲着谁。
“来,坐。”那人抬起头,指着方桌两侧道。
凌江点头道:“多谢这位公子。”
“我叫楚悲天。”他说着,自行饮了一口酒,用一种沙哑的声音问,“什么时候你们国子监的士子也喜欢往这风花雪月之地跑了?”
常生一听,吓得是满头大汗,刚到嘴边的话立马憋了回去,匆匆忙忙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出身国子监?”
楚悲天举着酒杯笑了笑,“因为我认得你。你是易长元的弟子,你叫常生。这位小哥虽然我没见过,但跟你一块来的,应该也是士子出身吧?”
凌江在一旁呵呵赔笑,心头却是一阵叫苦。这才刚入门就被人认出了身份,好在他及时解了围,否则认出他们的人怕是只多不少。
常生愣了
好一会,突然指着眼前这黑袍男子问,“你……你就是楚悲天?”
“嗯?是我,怎么了?”楚悲天点了点头,瞪大眼睛盯着常生问,那双眼睛看似很平静,却像是要将它吃掉一半。
“你居然还在长安……”常生感慨道。
楚悲天一听,不禁讥讽地笑了两声,“不在长安我还能去哪?江湖上那些谣言,多半都是假的。”
他说着,目光缓缓停留在凌江身上,一边独自喝酒一边询问:“这位小哥好像一点也没反应,不是长安人?”
凌江无奈地点头,想了想决定自报家门道:“在下凌江,江陵人氏。”
“噢,江陵人啊,来长安求学还是别的?”楚悲天接着问。
凌江回答道:“算是吧。”
说完这话,两人便沉默了下来,楚悲天仍旧自顾的小口喝酒,也没邀请两人一块喝。常生则是羞愧的无地自容,毕竟来这种地方还被人认出来,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而凌江,则是四处巡视,却怎么也找不到常生所说的那一幅画,兴许是被人给收起来了吧。
楚悲天再次出声已经是一盏茶之后了,他也不去打理常生,反倒是对凌江有些热情,他问道:“你可知为何今日花影楼有这么多人来吗?连上百个位子都不够坐,甚至还有人拼命往里挤。你们若是再晚来一刻钟,怕是就进不来了。”
凌江摇头,他也很奇怪,就算花影楼真的名不虚传,如今这架势,也太夸张了点。
楚悲天笑了笑,“因为今日,乃是花影楼花魁接客的日子。”
“花魁接客?”凌江惊了,都知道花魁对青楼而言是个宝,可眼下着宝贝也忒抢手了点。
楚悲天说:“别地的花魁只要你有钱,随时扯开衣裳奉陪。但唯独花影楼不同,这儿的花魁半年才接客一回。你可知这花魁是谁?长安四大美人,左蝉。就凭这身份,便值得这么些人提前几日来这儿苦等。”
“四大美女左蝉?”
楚悲天笑道:“长安有四大美人,就如你们江南三大佳人一般,都是人捧出来的。不过我跟你说,长安这四大美人,可真有几分姿色。除了这花影楼的左蝉呢,还有山河剑院的杜语蝶,清虚门耕沐,枯离院楚静。这下你听明白了吧?”
“枯离院……”凌江低声喃喃道,“除了左蝉之外,其余三人都是出身修行宗派。”
“说的不错。”楚悲天点头,“那么你想想,这左蝉凭什么能和出身宗
门的三位并称四大美人呢?”
凌江想了想,轻声道:“有姿色是必然的,而除了姿色之外……”
铛!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洪亮的锣声回响全场。
随着锣音落下,在场来客纷纷抬头向上一看,只见在花影楼第四层,一位白衣翩翩的女子遮着面色凭栏而立,纤纤玉手上持着一个红绣球。
也不知是谁从哪儿呼声喊道:“这回还是老规矩,谁先抢到红绣球,谁便能让花魁左蝉陪客一夜。”
没等凌江反应过来,早已是一群人一拥而上,挤在舞台中央,望着那从天而降的红绣球,犹如金银财宝一般迷人眼。
一名客人忽然纵身一跃,眼看着就要近水楼台抢到那下落的红绣球时,坐在凌江身边的楚悲天忽然一张拍出,一缕气机抢先那人击中红绣球,硬生生将垂直而落的绣球改变了方向。
凌江看得是目瞪口呆,心想道:“长安城里的人真会玩!”
本以为是一场看运气的较量,眨眼间便成为一场修行者之间的较量。无数道气机纷纷从人群中迸射而出,红绣球便在花影楼内上下左右弹射,十个弹指过去了,还没有一人能够抢到这红绣球。
“以往也都是如此。”看着凌江这小巫见大巫的神情,楚悲天不禁笑道,“最终啊,谁都没有抢到红绣球。”
“为什么?”凌江追问道。
往往过去一炷香之后,这红绣球便会承受不住这一道道气机攻势,从炸成碎片,最终落得个竹篮打水的场面。
“原来如此。”凌江忽然明白了。这所谓的花魁接客,不过就是个幌子。只因为有这个幌子,便能让花影楼日进斗金,能想出这个法子的,的确是个人才。
“当然,凡事都会有例外。”楚悲天忽然又提了一句,像是在打着什么哑谜。
果然将近一炷香的时候,被抛来抛去的红绣球早就已经破烂不堪,虽然每一道气机都是只轻轻推了一把,可反复下去,损耗也不轻。
忽然,只见在第四层的那位白衣美人忽然跳跃而出,向着人群里不断下落,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是想不开要跳楼自杀。
可就在她的身子落到一半的时候,一条红绸忽然从袖子里钻出,缠绕上了一根柱子使得整个人悬吊在半空中。恰好在此刻,红绣球从那白衣美人身前飞过。她只是轻轻一伸手,便抓到了那枚红绣球。
手持绣球的她俯视舞台上的众位客人,像是一群饿狼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