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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阿发那场梦

阿发那场梦 荔叶 5804 2024-11-19 0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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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发站在斗鸡的尸首旁,望着斗鸡紧闭起来的眼睛,吐了一口气。这时候,场上一片轰动,各式各样的喝彩声、欢呼声、叹气声和咒骂声混在一起,倾盆大雨似的在阿发的耳边炸响。阿阳和桂花兴奋得跳了起来,拍起了手掌,激动得泪水涌满眼眶,如果不是担屎佬把他们拉住,他们真会冲过去把阿发举到头顶。阿发在与斗鸡的搏斗中,担屎佬有好几次想冲出去把他拽下来,制止阿发用砖头向斗鸡扔去,当阿发骑上了斗鸡的背脊扭它的脖颈时,担屎佬向前跨了两步,并怒不可遏地举起了双手,但当他突然见到了大头佛的火药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时,赶紧退回去。因为在斗鸡之前大家都没有说过阿发不准用泥巴和砖头作武器,他们也想不到这一层,如果当时担屎佬在中途冒然把阿发抓起来,使搏斗中止,大头佛必然会向他开枪,跟在赌场一样,一旦落注就没有任何反悔的理由。而现在,他的斗鸡却真正意外地被阿发打死了,他的气愤顿时盖过了所有一切恫吓和行规,气得他刹那间忘记了一切而不顾一切地跑上去,攥起拳头冲到了阿发的身边,砸向这狡猾的小矮人的头上。

  担屎佬的拳头像铁锤一般砸下来,阿发突然见到快要落到头上的这只青筋暴起的拳头,马上想到若果逃跑只会被它砸得稀巴烂,于是迎头从担屎佬的两腿之间冲到他的背后。顿时,担屎佬的拳头“隆”地砸到了泥地里,地面陷了下去,起了一个深窝,手背脱掉了一层皮。阿发站在担屎佬前面一两米远的地方,对他怒目而视。担屎佬站直身子,摇动着又红又肿的手指,圆睁着眼睛,见打阿发不着,又转过身扑上去。

  担屎佬平时经常把一些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对手打得抱头鼠窜,四肢瘫痪,现在他硬是不相信打不死眼前这小矮人,传出去自己的颜面何在?以后怎么还能够在江湖上混?他的马仔是冲着他的这股狠劲而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的,万一自己在这个小矮人面前失了态,他们就会合起来嘲笑他,甚至离开他,到大头佛那边去,为大头佛卖命,那岂不是要了自己的命?现在赌风正盛,放高利贷正是时候,他还要靠这两门生意赚很多很多的钱啊!赚足了钱后他可以弄一官半职,或者做更大的生意,开发房地产和购买商铺——要他重新回到从前担屎的老路,不如死掉!

  担屎佬记得有一次带着七八个马仔去收一个猪肉佬的数,在冲进去的时候猪肉佬却从墙头上逃跑了,一分钱出收不到,只拿到了几只烂锅破盘,气得马仔们捶胸顿足,相互埋怨,有两个还打了起来,有一个遭对方割去了半边耳朵,那一次他们便想着要离他而去了,若果他今次又是这样,收拾不了这个小矮人,他的江湖地位便岌岌可危,随时崩溃,何况阿发如今又断了他这一条财路——从前这头金丝毛斗鸡挣的钱就能够养得住这些马仔了。

  担屎佬的这头斗鸡打遍了周围地方的其它斗鸡从未遇到过敌手,无论是嗜鸡如命的村长所驯养的体型魁梧的越南斗鸡,还是镇长的像驼鸟一般的菲律宾斗鸡,都不是它的对手,他还要拿这头金丝毛斗鸡跟县长的吐鲁番黑公鸡比赛呢。他跟县长早几天已经讲好,明天开战的赌注是五十万。村长有一天曾经告诉过他,县长的吐鲁番斗鸡虽然强悍善斗,但它的左脚是腐烂的,所以他有把握能把县长的五十万收入囊中!——那是他担十辈子猪屎的钱啊!现在这头斗鸡却被阿发打死了,到手的钱又倒了出来,这口气他那里吞得下去?

  担屎佬咽不下去这口怨气,他后悔不该来跟这个倔强的小矮人搏斗,突然觉得不该贪那些钱。他懊悔得心都碎裂了。这时,担屎佬的麻子脸被这股窝囊气堵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嘴巴歪歪扭扭着,扭成了一个快要胀破的大箩筐。担屎佬觉得好像有无数的债主在催逼着他,也有数不清的闪着寒光的刺刀顶着他的咽喉,他恨不得立即将阿发撕成碎片!

  担屎佬越想越恨,越想越恼火,他一个箭步跨上前,把穿着牛皮鞋的脚提到空中,照着阿发的头踏下来,踏空后,又抽起另一只脚去,踏得地面啪啪响,尘土满天飞。不一会,阿发逃到了大头佛的身边,担屎佬又追到了那里。大头佛双脚马上合起来挡住了阿发的去路。这回你死定了,看你还那里跑?——担屎佬心里说。担屎佬逼近阿发,担屎佬正要把脚板又提起来时,一支火药枪顶着他的心窝。火药枪早已上了膛,只要抓枪的人轻轻一勾,担屎佬的肚子就会即刻开花。担屎佬退后了几步,火药枪又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往前走,黑洞洞的枪口顶着他一直走到笼子的对面。

  用火药枪顶着担屎佬的是大头佛。大头佛见到阿发打死了担屎佬的斗鸡,挽回了他的损失,高兴得不得了,同时,他又在阿发的身上发现了极大的商机和价值。在阿发与斗鸡的搏击过程中,大头佛非常专注阿发的一举一动,阿发的跳跃腾挪深深地印入他的脑海之中。大头佛与担屎佬虽然都是端同样的饭碗,但这两人的做事方式却有很大的区别。担屎佬做事大手大脚,粗心大意,做事蛮冲直撞不计后果;而大头佛在做一件事时,尽管有时也蛮不讲理,穷凶极恶,甚至会失去人性,但他往往在疯狂的同时长多一个心眼。大头佛是一个不服输的人,投入的钱一定要得到回报和产生效益。大头佛也很容易发怒,而他的怒气很快会消失进入思考。

  大头佛上个月从恶鬼六的老婆那里购买了一个叫阿莲的女小矮人,起先,如果不是担屎佬一味怂勇他,用激将法来气他,他是不会拿阿莲来跟担屎佬的斗鸡比赛的。大头佛跟县长混得很熟,他经常要县长在背后撑腰,他一旦触犯刑法时县长就会帮他说话。他有一个铁定的计划,把每年开赌场得来的钱的三分之一装在信封里或者烟盒里交给县长。他很清楚凡是当地的官员都有很多深藏不露的财富。这里的很多官员都喜欢斗鸡,一般人比如担屎佬之流渴望从斗鸡当中攫取官员们的财富,而官员们却想在斗鸡中去掩盖自己的非法收入和清冼黑钱。

  大头佛把阿莲弄到手后,他首先考虑的是怎样给县长一个惊喜,把阿莲练成了一个能歌善舞、善解人意的宝贝后就送给他享用。因为县长近日来对他的贿赂有些厌烦和麻木了,特别是县长夫人,有一天他拿着一大叠钱去给他们拜年时,夫人叫他把钱甩下桌子后就推他出门外,连茶也不让他喝。县长对他的态度更叫他无法理解,县长甚至连眼也不望烟盒里的钱到底有多少,便叫他的老婆把钱收到保险箱里去,然后说约有人掉头走了。

  那天,大头佛一个人孤另另地坐在沙发上,窘了整整一天。县长都购置了别墅和高级小车,他的钱多到要发霉了,他的品味也随之变了,经常对大头佛的寒暄相弃之以鼻。大头佛从中也看得出,他根本不大在乎他给的那点小钱了。因此,大头佛第一天给了阿莲一个下马威,把她捉到那盘洗脚水下淹了又淹,像对唐老鸭那样,继而又把她的衣服全部剥光,把一把烧红了的铁钳在她的胸前晃来晃去,叫她以后对他老老实实,贴贴服服,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怕是叫她跳下山涯去,她也得毫不犹豫。

  阿莲是一个打工妹,她在阿发要去的那个工业区里的一间制衣厂里做车工。她的家在西江河边,因为放假,听说男朋友要变心了,又找了一个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的姑娘了,急着回去弄明白这件事。当阿莲骑着摩托车到那棵大榕树边时,忽然见到路边有一条桶大的蟒蛇朝她冲来,她于是把车子拐进了阿发进来的那条泥路上,结果闯进了这个巨人国里。因为当时是夜晚,阿莲闯进去后不知道从那里出去了,天亮时,阿莲坐在路边,睡着了,恶鬼六的老婆正好出来割草,瞧见了她,将她连车带人抓了回去。

  恶鬼六的老婆把阿莲捉到手后,把她放进装草的篮子里,用稻草将她捆绑后立即买给了大头佛。大头佛买下了阿莲后,欣喜若狂,马上开始实施他的计划,用软硬兼施的手段逼阿莲就范。阿莲起先非常刁蛮,大头佛叫她做各种跳舞的动作时,她宁死不肯动身,叫她吃东西时,她硬是不张嘴。阿莲不断地又哭又骂,要让大头佛把她放回家乡去。阿莲是大头佛用金钱买来的,他那里肯罢休?在大头佛把烧红的铬铁将阿莲的头发一根根吱吱地烧掉时,她的心便像她的头发那样彻底溶化了。阿莲终于屈从了。

  从此之后,大头佛每天拿最好的鸡腿给予阿莲吃,阿莲便每天要在大头佛在吃饭桌上跳舞,虽然那些舞跳得很另扭,也很生硬,是她在厂里随随便便的胡乱动作,然而大头佛却看得很入迷,也很高兴,看到阿莲的舞姿,他有时什么也忘记了,甚至忘记了吃饭。大头佛曾经聚过几次老婆,他的老婆不到两年都陆陆续续地死去了:头一个老婆是跳崖了,第二个老婆是上吊死的,第三个老婆是得心脏病死的。现在大头佛还没有一男半女。每到晚上,阿莲要像大头佛从前的老婆那样,在他那赤身裸体上爬来爬去,为他抠痒,为他按摸,要不就做各种各样不雅的动作。阿莲唯命是从,大头佛叫她跟担屎佬的斗鸡比赛,她想也不想答应了。到比赛场上,阿莲猛然见到那头斗鸡朝她冲过来,立即顶头迎上去,撞到斗鸡的嘴喙上,脑浆流了一地。

  阿莲死了后,大头佛给县长的贿赂计划也跟着落了空。大头佛输掉了一大笔金钱给担屎佬,他顿时恼羞成怒地将阿莲的尸体甩到了他最大的那条狼狗的嘴里。无论是乡长还是县长,他们都对斗鸡着迷之外,对女人也有一种特别的好感和着迷,犹其是对有经验和含情脉脉的姑娘更是情有独钟,为了追求刺激,他们往往会不惜一切代价。阿莲是一个难得又新鲜的姑娘,大头佛想,若送给县长,话不定县长一高兴上来,马上在政府机关安排一个重要的容易挣钱的职位给他哩。大头佛曾经试探过县长的意思,县长还巴不得他立即送过来呢。现在,大头佛已经没有办法这样做了,只好又在阿发和唐老鸭的身上动脑筋。

  在这次斗鸡比赛上,大头佛看出了阿发是一个机灵鬼,是一个有胆色的小矮人,凭着他这股勇气和机智完全能够打败任何一只无论多凶猛的斗鸡。大头佛要说服和迫逼阿发与县长的斗鸡继续决斗,战胜县长的斗鸡,再把阿发拱手相让,也许收到的效益比阿莲还大,县长起码让他坐上副级的位置。阿发是世间上难得的小矮人,县长完全可以将他交到有关科研部门去,研究他的生理,研究他的脑袋,研究他为什么这么小却这样聪明绝顶。大头佛知道,自己是一个老是蹲赌场的小人物,直接送上去是不成的,话不定还会遭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遭捉入监狱哩。而县长却不同,他是正面人物,是响当当的政府官员,有了这份贡献准会连升三级。这时,唐老鸭在大头佛的眼里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甚至比阿莲都不上,简直是一个累赘,这种小矮胖人即使送给县长,县长也不一定喜欢。大头佛真想把唐老鸭丢到水沟去,让他的狼狗饱食一餐,但转念想到,如果这样无端弄死他的话,阿发一定会悲观失望,甚至憎恨他,以后肯定不会再为他埋力,说不定还会跟阿莲那样自杀身亡呢,不如拿唐老鸭做筹码,如果阿发在比赛区场上不好好表现的话,再杀唐老鸭未迟。

  因此,大头佛用火药枪将担屎佬逼走后,赶紧把阿发放回笼子里,叫黄毛到厨房里烧制最美味的食物给阿发和唐老鸭吃,还特别叮嘱黄毛在蒸煮野猪肉的时候一定要放几条人参下去。黄毛由于没有找到合适的铁锅,他于是从垃圾堆里找来了一只破了半边铁碗来蒸煮,有好几次把碗里的野猪肉烧成了焦炭,浪费了不少柴火和心机,要知道,那些野猪肉是大头佛从担屎佬的屋梁上抢来的。黄毛的粗心大意后来被大头佛看到了,大头佛重重地刮了他两记耳光。如果黄毛不是这么多年死跟着大头佛,又是他的侄子,在赌博场两次救了他的命,大头佛真会把他的耳朵都剁下来。黄毛在肉汤里经常忘记放油和盐,十分难下咽。阿发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伸长脖子咽下去。

  在此后的一段日子里,大头佛似乎转了性似的爽快地答应了阿发提出一些要求。当时正是雨水季节,阿发想不明这里的雨水为什么那么多,而每下一场雨又是那样的大,经常下到天昏地暗,而且从早一直下到晚,甚至在晚上也连降雷瀑。阿发从笼眼里望出去,混浊的雨水把院子都淹没了,还不断地涌进屋厅来,使屋厅里本来干爽的地面变得非常潮湿,经常整天都是这样,一个星期还有水渍。大头佛每天在屋子里的污水上行走,完全没有想到把那些水渍往外清扫,他行走时污水时不时会溅到沙发上,溅到笼子里,把笼子里床铺都打湿了。阿发非常不满,心情异常恶劣,他晚上根本无法入睡。阿发的衣服总是潮湿的,脚上生起了沙虫和冻疮。唐老鸭腿上的伤口发炎流脓了,笼子上的钢筋也开始生锈。因而有一天在中午吃饭的时候阿发向大头佛提出了抗议,要大头佛在沙发底下用砖头垫起来,垫高到水溅不到的地方,要不就把笼子挂到屋厅的墙壁上。大头佛想了半天,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猴精。

  猴精去年刚从学校被开除出来,是一个还没到十六岁的嘴上还没有毛的臭小子,他在赌场上专门负责帮大头佛看风,发现有警察来时就通知收场或叫赌客们逃跑。猴精的脚又瘦又长,他除了跑得比猴子还快和会分辨那个是赌客那个是警察这两门技能之外,一无是处。猴精一直都是游手好闲,四处游荡,从来没有做过农活,连春夏秋冬都分不清,他完全不把那些农事放在心上。他跟着大头佛,每天有吃有穿,也不会像自己的父母那样每天累得腰酸骨痛,还有零用钱化,他的父母也懒得管他,他觉得自己比父母活得高明,活得自在,话得逍遥,去理会那些农活农时干什么?所以当大佛将这项一般人都会认为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交给他做时,猴精感到非常吃力和不满,他心里咕嘟着宁可到赌场上蹲点也不愿干这等差事。猴精一边咒骂着大头佛做事不公平,一边将一块砖头塞到沙发底下。“这样的苦差事为什么不叫黄毛来做?上次扫地又是我,也没有给我一分钱报酬。”猴精心里骂道,后来他又怀疑大头佛在用心整蛊他。

  沙发高离水渍至少要垫八块同样高度的砖头,每只脚两块。当猴精把第六块红砖垒到第三只沙发脚时,由于那些砖是他胡乱地从院外的墙下捡来的,红砖经日晒雨淋,中间早已碎成了粉末,快要破裂了。现在在沙发的重压下,刹时碎成了两边,沙发于是发生了倾斜,最后哗啦一声倒塌了。笼子从沙发上跌到了地面,阿发抓住床头,才不至于把肚去的山猪肉吐出来。碗从唐老鸭的手上飞到了钢筋上,汤水把笼子泼湿了。床上尽是闪光发亮的骨髓油。笼子与沙发一起摔倒后,唐老鸭先是倒到床上,再从床上滚到了床下的厕所的旁边,嘴角沾满了粪便。黄毛赶快跑到屋角边把笼子立了起来。大头佛正在房里自个儿玩排九,听闻响声,立即从房里冲出,攥着火药枪对着猴精的脑袋。猴精把头一低,拔腿就跑。大头佛扣动了板机,火药枪击中了门杠,门杠断成了两段。

  “这混蛋总是挑肥拣瘦,拈轻怕重,要的钱又多,我早想不要他跟了!”大头佛望着外面的滂沱大雨喃喃地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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