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铺满了细碎的星辰,动人的月光透过层层枝叶洒下来,落在我们的肩头,像是给我们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
路在脚掌之下延绵,我们不知不觉走到了湖畔。借着昏沉的光线,我审视着湖中朦胧的自己,突觉有些陌生,仿佛丢失了什么而不自知,也无从寻找。
“下一步怎么打算的?”嘉熙与我保持着相同的步调,沐浴在夜色中,周身围绕着一圈若隐若现的月晕。
“芷涵再过几天估计就要踏上前往亚运会的征途了。”我的脸上洋溢着平静和适度的快乐,“我想在她临走前见见她。”
“嗯,加油咯。”
“你也是啊。”我轻轻地笑了,笑容像一抹淡淡的霞光从嘴角上掠去,“千万别放弃追求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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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如一台暴走的胶片放映机,不断飞闪,很快就到了芷涵整装待发,准备离去的日子。
她是下午的巴士,于是中午我约她在食堂吃了一顿简餐,算做为她践行。
正午,太阳正毒,白花花地浇着地面。过于反常的高温,激起地上滚滚热浪,兜头而来,让人难以忍受。
汗水此时已将我全身淋透,沿着蝴蝶骨缓缓滴落。
“没想到今天这么热。”芷涵把头发扎得像公鸡尾巴一样,伴随着身体的律动,一耸一耸的。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我望向蓝天,堆积如山的云朵正在形成各种奇形怪状,“过完这个学期,我们就认识快一年了。”
记忆将我带回了过去,回到了相识的那一刻。那天,她在舞台上汗如雨下。艺体馆外,烈日散发着狰狞的光,渐次荼毒大地。
我想梳理这纷繁的记忆,却是欲理还乱,只记得一个个时光的片段,或忧愁或欣喜,或哀伤或甜蜜。
但是一想到我苦心经营着的这段感情,得到的却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挫败,一层淡淡的恍若悲叹的情绪,不由在我心里面慢慢焚烧。
我竭力遏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芷涵瞧出半点异常。
“过完这学期,就大三了呢,想来就可怕……”风吹过,芷涵的芊芊素手抚上额头,划出抿住的发丝,指尖轻灵,楚楚动人。
“是啊,所以我心里很急迫,想让你快点成为我女朋友。”我清清嗓子,以玩笑的口吻说。
芷涵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停留在我身上:“不是你的,始终不是你的,强求也得不来;是你的,你不要也会跟来。”
眼前的东西仿佛蒙了尘,好似隔了厚重的雾气。
“真的……是如此吗?”我的声线犹如一片沙漠,没有水,没有植物,一片冷寂。
就在我开口想说点别的什么时,芷涵手机的震动声就像轰炸机一样肆虐开来。
“喂。”芷涵接通了电话,“好,我马上过来。”
结束通话后,芷涵对我微微一笑,像新生的花蕾在绽放:“时间不早了,我得过去了。”
她离去时的背影,十分端静。
我抬起手,伸向她离去时的背影,仿佛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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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涵不在学校的这段时日,我整体上而言,是落寞的。
每个夜晚,我都会放一首自己喜欢的歌,泡一杯浓香的咖啡,捧一本好看的书。闻着淡淡的咖啡香,听着音响里沙哑轻柔的乐音,在柔和的灯光下,慢慢品味文字的韵味。
好似在品味寂寞。
“斯年,跟你说个事。”
我正看着入迷时,被肖阔的声音打断了阅读。
“什么事呀?”我揉揉眼睛。
“我刚接到苍汐给我的电话,她说在夜店遇到了麻烦。”肖阔以电影慢镜头的速度说道。
我迷惑地望着他:“都开学了,她怎么还在夜总会兼职呀?”
“你妹啊!我这里的夜店指的是酒吧!”肖阔点上一支香烟,并深深地吸了一口,“去不去帮忙?”
“去。”心头有一阵微风吹过,带着犹豫和不安,“就我们俩?”
“作霖身份特殊,不方面出面。嘉熙我已经找了,他已经在车上了。”寝室里烟云缭绕,他的眼睛透过层层雾霭,炯炯有神地发着光,“我知道你和嘉熙打架不行,所以也不指望你们能打。你们的主要任务是过去帮我拖延一下时间,让我有时间去找我道上混的兄弟。”
“没问题。”我的眉眼露出坚定的弧线,“就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说嘉熙已经在车上了……是指你把车钥匙丢给他,让他去开你的车吗?”
肖阔点头。
我周围的世界顿时被翻搅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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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汐的手心就像沐浴般,布满湿淋淋的汗。
她刚跟肖阔打通电话,没说几句,手机就被眼前疯子一般的男子抢走,砸在了地上,成了散落一地的电子零件。
手机价格不菲,苍汐微微有些肉痛,但脸孔却平和地没有一丝波澜。
“给脸不要脸啊!”疯子般的男子有一头白发,在人群中很是扎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是干嘛的,一个坐台的biao子居然在我面前玩清纯!呸!”
酒吧的保安围了上来,苍汐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说了一句“没事”后,提起包包就往外走。她边走边想,早知道之前就任这个“白毛”占点小便宜算了,现在事态进一步恶化,对她的名誉而言,是十分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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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一刻钟前,苍汐还欢快地在人潮中舞动,随着激扬的电子乐疯狂摇摆。
那时是酒吧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很多人开始纷纷拍手,欢欣雀跃全都涌进了舞池中央,无论男女,都尽情地跳、痴迷地扭,长腿抖动、裙袂飘飞。
苍汐今天的模样贵气逼人,黑色长发被发钗高悬固定,显得她十分瘦高。她皮肤跟深冬的雪一样,白皙的毫无瑕疵,再配上那双妩媚中带点冷漠的眼睛,以及完美无瑕的贵妇妆容,就好像西方油画中的贵族小姐,丝毫没有一丁点“陪酒女”的气息。
她在舞池中央,受音乐的影响,完全放开了自己,双手高过头顶,两个手掌翻滚着变幻出很多花样,一条纤腰扭得如同错位了一般。
音乐更加凄厉激越,人丛也越来越疯狂。
一个白发男子不知怎么地,就随着人浪,“漂”到她面前,与她贴身热舞。
他心底的欲念泄露在一种特别的淫笑里,由于性冲动而发光的眼睛在不停地闪烁。
苍汐很反感这种眼神,冷淡地转过身子,不想看到他。
不料这白发男就像牛皮糖一样粘住了她,环住她的腰,轻咬她的耳垂。
苍汐瞪了他一眼,目光中交织着无尽的嫌恶,随后她不管不顾,把他甩开,径直走到吧台处,要了一杯威士忌。她似乎没有喝下去的打算,只是拿在手里摇晃着。她两眼四处张望,看似漫无目的在到处打量,其实是在搜寻那个白发男,假设他再来揩油,她就决定泼他一脸烈酒。
“为什么躲着我?”白发男就像幽灵般,突然耸立在苍汐身后。
苍汐的眼睛就像结了冰的湖面,握着威士忌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全身散发出吸血鬼般迷人又危险的气息:“我认识你。”
“哦,是吗?”苍汐的话如利刃破风而去,“可惜我不认识你。”
白发男因为靠的有点近,闻到了从苍汐身上飘来的淡淡幽香。他眼角的余光瞟着苍汐洁白细嫩的Ru沟,心里泛起了一丝异样的骚动。
“今晚跟我走。”他右手搂在苍汐Ru房的下边腰上,嘴唇从她的秀发吻过。
“离我远点!”苍汐猛地甩开他的胳膊,将威士忌泼在了他的脸上。
白发男脸上湿淋淋的,威士忌沿着他的脸部轮廓游走而下,滴在他的白色尖领衬衫上,晕开一大片湿迹。
他深褐色的眸子泛出一阵阵的寒气,里面回荡着郁闷、愤懑、恶毒,以及即将复仇的快意。
苍汐的心跳得厉害,嘴唇不断抖动。知道马上有事情要发生的她,偷偷拨通了肖阔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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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熙的驾驶技术不敢恭维,首先不打方向灯,就突然转弯,然后在车道上犹豫不决,忽左忽右,惹得身后的人喇叭声不断。而且他极喜欢一下子将油门猛地踩到底,让我那颗脆弱的心脏像受到电击一般跳动频率猛然加速。
“我擦!你就不能开慢点吗?”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我,只剩下虚弱的喘息和苍白的无望。
“这不是要去救人嘛,肯定只能开快。”嘉熙一脸兴奋。
我手脚变得冰凉,感觉心脏紧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早知道我打的士也比上你这个连驾照都没有的家伙的车强!”
“操,我好歹学过,只是没考取而已,就凭这一点就比你这个连车子都没碰过的强多了!”嘉熙说,“倒是你别惊声怪叫了,赶紧想想等下怎么营救苍汐才是正经事。”
涉及正事,我快速冷静下来,默不作声地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他的话迅速无声地滑过我的心脏:“我们只有两个人,对方说不定有十几个人,硬来肯定不行,我们得想个法子拖延更多的时间。”
头顶的黑暗浓得化不开,正如我此时此刻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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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将车停放在酒吧门口,并肩走进甬道。耳畔顿时一片沸腾,乐音声,闲谈声,谩骂声……不断回响。
环顾四周,我们并没有发现苍汐的身影。
“是不是我们来晚了?”我思绪联翩,“她会被带去哪里呢?”
嘉熙漆黑的眼睛像树林间的小松鼠,机灵地一转,拦住一位服务生,问道:“请问后门在哪里?”
服务生指明了方向。
“去后门干嘛?”我不解。
“刚才我停车的时候就观察到,这酒吧后边是条陋巷。假设我要找苍汐麻烦,应该会把她拖到那里去解决。”
“你还真是会换位思考。”打开后门,空气冷冽刺骨,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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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巷子里的风,永远不急不缓地吹着。高高的围墙,雕花的屋檐,岁月和风雨磨损了当年的风光,巷子保存着历史的痕迹,却坐落在被遗忘的路,每至夜深人静,就变得阴森可怖。
“你把我拉到这里来干嘛?!”苍汐挣脱开白发男的手腕,怒气腾腾地问。她一路与白发男推推扯扯,白白消耗很多体力,于是发出剧烈的喘息,如同树枝在大风中断裂。
“我干嘛?”他大笑,“当然是gan你啊!”
“你有毛病吧!”苍汐没有来路的感到一阵惶恐,“你再这样耍流氓小心我报警!”
“你报啊,只管报,看看最后警察站在哪一边!”白发男突然把苍汐往墙上压,苍汐惊恐地推搡着,嘴里刚想大声呼救,白发男的嘴就已经死死地堵在了上面,一只手紧紧地卡住苍汐的双手。
苍汐身体拼命地扭动着,手提包滑落在地,“啪”的一声,里面的东西全部散落开来。
她奋力挣扎,想要挣脱白发男的魔爪,可惜是徒劳的,白发男空暇的一只手十分顺利地就将苍汐的连衣裙上身的扣子撕开了,露出了两个鼓胀在粉红色乳罩里面的丰满Ru房。
苍汐感觉自己的瞳孔开始放大,有一种快要死去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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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汐的双腿拼命地扭动,踢打着白发男。但白发男很轻易地就化解了攻击,并且四两拨千斤地钳制住了她。
“救你的人不可能很快找到你,等他们找到你,我都不知道gan你多少回了,哈哈。”白发男的猖狂笑声突然高扬,好似一只凶恶的胡蜂,
“你个畜生!”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就像一根鱼刺,卡住了白发男的思维。他还未来得及回头,一脚横踢就接踵而至,如一把利刃,戳痛了他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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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脚踢去,将眼前的“色狼”击飞倒地。不过碍于长期没有打架,刚踹出去的这一脚,让我的心脏像要裂开似地激烈跳动着。
光线昏暗,待我看清“色狼”的真面目,不禁哑然道:“居然又是你,吴悠。”
嘉熙没有加入战局,他发了一条短信给肖阔通报情况后,就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苍汐身上。苍汐像一只破了的沙袋,软软地贴着墙坐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gan你娘!”吴悠像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般,怒气冲冲地注视着我,似乎在预谋下一波的反攻。
我的目的是拖延时间,不是痛扁他。况且就凭我和嘉熙二人,还指不定打得赢经常在外面惹是生非的吴悠。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而且居然是在这种场合。”我从苍汐散落一地的杂物中,找到一盒香烟,从中抽出一支,当着他的面打火、引燃,慢吸一口,尼古丁问候着胸腔气管,营造出一种沧桑感。
“你是该抽根烟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挂了。”吴悠的口气像是着了火,仿佛一点火星就会引起爆炸似的。
我的声音开始缓缓结冰:“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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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开始变质,像浸透了液体的海绵。
他突然将拇指与食指相对,放在舌下,吹起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这声口哨仿佛实质,撩动我的心脏,就像城市上方来往不息的风撩动深沉的夜色。
这一刻起,我意识到,自己正在向一个巨大的深渊坠落。
“砰”的一声,酒吧后门被一股巨力撞开,一位皮肤黝黑的壮汉出现在陋巷里,微微渗出的汗水淌在他结实的胸部,在微弱的光线里折射出一种金属般的光泽。随着一步一步地行走,他的呼吸慢慢起伏,流露出让人不敢靠近的杀气。
明眼人一看便知,我和嘉熙加起来乘以二,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动手之前,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我知道此刻千万不能露出慌乱的神色,否则一切将前功尽弃。
“说。”吴悠生冷地说。
我把烟头掷在地上,用鞋尖摁灭,“你盯上苍汐,不是巧合吧?”
吴悠潮湿而又阴冷地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细节没弄明白,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这样做,是为了给肖阔难堪。”我竭尽所能拖延时间,背上渗出的汗一道一道湿漉漉地往下流。
“没错,苍汐曾经是这个市的夜场皇后,我的兄弟——”他用眼神指向那位壮汉,“想带她出去包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肖阔,把这件事给搅黄了。”
蓦然间,我头脑中有一个发条启动了,“然后你通过调查,发现肖阔和苍汐关系暧昧,于是你为了报复上次他在我生日晚宴上给你的难堪,决定找苍汐下手?”
“没错。”吴悠修长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等等……我和你扯这么多干嘛?我不是要修理你吗?”
“这事不急,过一会开打也是一样的。相反我觉得我们应该在当下多聊点,毕竟我们之间误会很深,有必要促膝长谈一下。”我脑袋里像是有小虫爬来爬去。
像是耗尽所有力气般,他紧握的手垂了下来,“我操,老子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就在我舒了一口气之际,他突然双目凝然,手又复而攥紧,“他妈的我不跟你磨叽了,飞子,给我上!”
那壮汉动了,两百斤的身架每走一步,都恍若在地上拧出一个深坑。
恐惧就像整齐划一的部队,势头强大地推进,在我的身心之上反反复复践踏来践踏去。
但我没有逃,只因我明白,每个人都要走一次自己坚定的路,哪怕是万劫不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