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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霍乱年代 戈多 7096 2024-11-19 02:34

  第二十三章

  王小羊给哥哥做了一顿饭,自己没有来得及吃,便倒在灶坑里睡着了。他实在疲倦得撑不住劲儿了。

  刚回到家来时,王小羊没有看到哥哥王大壮,一时紧张得不行。在武家寨被囚的那些日子里,他最放不下心来的便是哥哥。自从爷爷被烧死后,尤其是自己被鬼子的刺刀割去一只耳朵后,王大壮便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本来就有些不太健壮的神经变得格外脆弱,稍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便恐惧得要命,每天都捂着那只仅存的耳朵在嘴里叨念,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更麻烦的是他还有烟草依赖症,时不时地就会犯上瘾来,如果不能满足他这种突然强烈起来的需求,他就会躺倒在地下不省人事,先前爷爷活着时,都是由他来照顾哥哥,现在爷爷不在了,照顾哥哥的任务便落在了王小羊身上。王小羊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弄烟草,就尽可能地收集树叶,即使这样也不容易,因为树叶都被人们拿去充饥了,哪里还能让他找到多少呢?这次去武家寨受训,他不能及时往回赶,为了防止哥哥出现意外,他几乎搜遍了整个村子,才勉强找到一小筐树叶,都放在哥哥容易看到的地方,哪里想到自己后来被囚禁了,尤其是看到高法师吸大烟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哥哥,心里就会急成一团,他真的担心,自己一连几天不回来,说不定哥哥已经出现他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了,所以一回到家来,他就忙着去找哥哥,可让他惊惧不安的是,他却找不到哥哥的影子了。难道……?王小羊的头立刻大了,赶紧跑到街上去找,并且逢人就问,看到我哥哥了吗?人们都说没有看见,王小羊越发紧张,几乎找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有把哥哥找回来,他简直快要绝望了,爷爷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果哥哥再……,等母亲和二哥回来,他该怎么向他们交代呢?王小羊流着眼泪回到家来,却听到茅厕里传来一阵断续的呻吟声,我要……。王小羊跑到厕所里一看,天哪,他的哥哥王大壮竟然趴在地下,正处在虚弱的昏迷状态里,身子一动不动,只有嘴里发出一点点声音,我要……。王小羊这才长出一口气,刚才自己在家里找了个遍,独独没有想到来厕所里看一看。他急忙蹲下身子,把不省人事的哥哥抱到怀里,吃力地弄进屋去。

  王大壮是饿坏了,本来如果他的烟瘾不犯,他是能够做饭给自己吃的,但这一次偏偏在饥饿的情况下,他的烟瘾突然袭击了他,可王小羊给他准备的树叶已经用完了,他找不到可以解瘾的方法,加之饥饿的折磨,便倒在地下爬不起来了,而且又是倒在了厕所里,一时难以被人发现。其实在这期间,潘秀兰已经到他家来过了,当然她到这里来是找王小羊的,但如果看到他昏迷不醒的样子,也早就把他救起来了。王小羊把他抱到屋里,先搜罗出一小撮树叶,用废纸卷上,点着后插在他嘴里,然后便动手给他做饭。饭还没有做好,王大壮就苏醒过来了,嘴里的叫声也变得清晰起来,我饿……。王小羊的精神放松下来,这才感到了极度的疲惫,本来在武家寨被关的时候心力就有些交瘁了,加之回来后对哥哥的担忧,他简直要虚脱了,当煮熟的饭香从锅盖下随着热气冒出来时,他实在支撑不住了,身子一歪,便倒在灶坑里睡着了。

  王小羊醒来时,日头已经快要沉落了。这时他也觉到饿了,便爬起来,想到锅里去盛点饭吃。但他往锅里一看,里面空空如也,饭早就没有了,想必是都被王大壮吃掉了,看来他也真是饿坏了,本来两个人吃的饭他一个人就吃光了。王小羊叹口气,又坐回到灶坑里。这时他看见王大壮坐在门台石上,手里捏着一块瓦片,正往那只缺失的耳朵根上按,嘴里念念有词,我的耳朵,我的耳朵……。瓦片从耳朵根上掉下来,又被他按上去,再次掉下来。看着这番情景,王小羊不禁流下了泪来。

  天很快黑下来,院子里涌起了昏沉沉的雾气。不一会儿,雾气里渐渐浮出一个人的形状,看上去像是一个漂浮不定的幽灵。鬼,王大壮尖利地叫了一声,站起来,掉头就往屋里跑,一头扎到王小羊怀里,身子瑟瑟地发抖,鬼……

  王小羊当然不会相信外面有什么鬼,他推开哥哥,站起来,走到屋门口。雾气里的那个人影也停住了,似乎也在对着他看。王小羊觉得这个人影有些眼熟,但天光黯淡,又有雾气笼罩,而且她头上还系着块围巾,整张脸差不多都被遮挡住了,他实在看不清她的面目,但他却约略感觉到这是一个女人,一个他并不陌生的女人。他不禁感到好奇,天这么热,这个人为什么戴着头巾,把自己的脸面都遮蔽起来呢?

  我来找过你一回了……。那个女人对他说。

  女人一开口,王小羊就知道他是谁了。秀兰……,他脱口叫了一声,便奔下台阶,要朝她走过去。

  不要过来。潘秀兰高叫一声。

  王小羊停了一下脚,还是想朝她跟前走,自从那场劫难之后,他还没有见到过她呢。

  听到没有?潘秀兰跺了一下脚,不要过来。为了防止他继续朝她跟前走,她又强调了一句,你要再走一步,我就马上离开这里。

  王小羊只好停住了脚,他渴望见到潘秀兰,又哪里能够让她轻易走掉呢。秀兰,你……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样子。潘秀兰掉开了头,并把围巾往前扯了扯,将脸面罩得更严实些。

  王小羊知道她为什么在热天里系围巾了。秀兰,他尽力安慰她说,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我已经没有了脸面,潘秀兰打断他的话说,不想再让你看到我的样子。

  不,王小羊急急地表白自己的态度,你这么想就错了,那都是日本鬼子对你犯下的罪恶,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责备自己。

  潘秀兰摇摆着头,嘴里无声地哭泣着,无法再说下去。

  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样子,王小羊心里也痛如刀割。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心里话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秀兰,他选择着合适的字句小心地说,如果说在此之前,我还没有考虑清楚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那么这件事之后,我决定把你当做我最亲近的人,在未来的日子里和你一起……

  不,潘秀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也明确表白她自己的态度,你不要说这种傻话……

  这不是傻话,王小羊拍着自己的心口说,这是我的心里话,是我思考了很久才说出口来的话……

  不要再说了,潘秀兰越发悲痛了,我都这样了,怎么能让你……

  我不在乎这个,王小羊提高了声音说,我仇恨的只是那些丧失了人性的日本鬼子……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不可能的,潘秀兰用决绝的口气说,我们就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王小羊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那就让……

  求求你,潘秀兰哀求他说,不要再说下去了……

  王小羊只好停住了嘴,但他的表情告诉她,自己并不想让这件事就这样完结。

  我今天来找你,潘秀兰明确告诉他说,是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王小羊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什么事?

  昨天,日本人到村里抓你来了……

  什么?王小羊吃了一惊,日本人来村里抓我?为什么要抓我?

  他们知道了你那个任务……

  他们怎么知道?王小羊莫名其妙,我没有告诉过和日本人有关的任何一个人。

  是杜宇飞带着日本人来的,潘秀兰转移话题说,他偷偷找到我,让我想法告诉你,赶快离开这里,最好回到济南去。

  他为什么不带他们去武家寨抓我?王小羊纳闷地说,他其实知道我被关在那里。

  你们不是表兄弟关系吗?潘秀兰分析说,看来他不想让你被日本人抓住。

  王小羊想了一下,觉得也是这么回事,但让他依旧想不明白的是,日本人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任务的呢?到底是什么人向日本人泄的密呢?告诉我,他转向潘秀兰说,是不是有人出卖了我?

  潘秀兰掉开了脸,尽管夜雾越来越浓重,他们隔着很近的距离已经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了,她还是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我也搞不太清楚,她迟疑着说,你就不要再问这个了,还是趁天黑离开这里吧,免得……

  王小羊觉得她一定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便执意问她说,等你把出卖我的人告诉了我,我马上就走,否则……

  潘秀兰又一次痛苦地摇了一下头。我实在不想说出他的名字,她低下声说,但愿杜宇飞的话都是假的……

  他到底是谁?他宽慰她说,不管是谁,我都能承受得住。他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急跳起来,他朦胧地感觉到,这个出卖了自己的人一定对他和潘秀兰十分重要。

  是肖力贵……。潘秀兰鼓起很大勇气,才让自己说出了这三个字。

  什么?王小羊觉得五雷轰顶。你是说肖力贵?他紧紧地瞪视着她,怎么会是肖力贵?他多么盼望她是说错了话。

  潘秀兰掉开了身子,不再让自己张口说话。

  王小羊知道,她说的并没有错,也就是说,那个出卖了自己的人的确就是肖力贵了。肖力贵?王小羊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怎么可能是你出卖了我呢?在他的印象里,肖力贵是多么的威武顽强,勇猛善战,他让王小羊亲眼见识了根据地军民艰苦抗战的鲜活事实,有了他的存在,王小羊就相信中国人民是能够打败日本侵略者保卫自己家乡的,中国的前途和命运就不是令人悲观和失望的。但让他决然想不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让他寄托着无限希望的人却成为了可耻的变节者,居然投降了曾经让他嫉恶如仇的日本鬼子,他连自己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做成的人都没有放过,那他不知道该向敌人提供了多少有关共产党八路军的情报呢?为什么是他?王小羊跺着脚说,为什么出卖我的人是他?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潘秀兰哀叹着说,我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谁叛变我都觉得没什么,王小羊信口说,就是肖力贵……,他给我的打击太大了,太大了……

  潘秀兰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对他解释说,杜宇飞说,肖力贵经历了难以承受的折磨……

  那也不能背叛自己的组织和同志,王小羊大声反驳她的话说,这不是理由,不是肖力贵叛变的理由……

  别忘了,潘秀兰打断了他的话说,肖力贵虽然作战勇敢,却是一个、一个特别害怕疼痛的人……

  害怕疼痛?王小羊愣了一下,似乎也想起这回事来。

  他受过许多次伤,经历过别人没有过的痛苦,潘秀兰说,我曾经亲口听他说过,他宁愿死去,也不愿再承受伤痛的折磨。

  也许这仅是一个小小的理由,王小羊退后一步说,可比起背叛给革命造成的损失来,经受苦难又算得了……

  敌人抓到他时,他身上已经多处受伤,潘秀兰继续对他说,敌人为了折磨他,专在他的断腿上做文章,先让他的腿长好了,再强行给他折断,一次不行再来一次……,敌人知道他的弱点,就在这上面对付他……

  王小羊想起了肖力贵受伤的情景,是呀,他不光一条腿被打断了,而且肚子也被炮弹皮豁开了,当时连肠子都流了出来,这对于一个尤其害怕疼痛的人来说已经够受的了,敌人却又把他长好的断腿折断……。一想到这里,王小羊就没有勇气再让自己往下想了。肖力贵,王小羊在心里说,你受苦了……

  肖力贵在受刑的时候,潘秀兰犹豫了一下又说,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什么?王小羊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要喊我的名字?

  他说敌人把他抓住时,他让你把他炸死,可你却迟迟没有下手,导致他受到这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王小羊想起来了,那天敌人捉住肖力贵的时候,他的确在朝自己一遍遍的叫喊,快扔手榴弹,把我炸死……,可他当时手软,没有把手榴弹扔出去,结果导致了肖力贵……,仔细想来,肖力贵的背叛自己不是也负有一定的责任吗?王小羊又在心里说,肖力贵,是我害了你……

  潘秀兰知道他想什么,便也安慰他说,你也不要自责,不管怎么说,肖力贵叛变也是他自己的事……

  别说了,王小羊瘫坐在门台石上,用两手紧紧地捂住脸,别说了……

  时间不早了,潘秀兰看看已经黑透的天色,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你赶紧趁天黑离开这里吧。

  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王小羊不甘地说。

  可你已经暴露了,潘秀兰指出说,留在这里也无法再完成任务,如果落到敌人手里……。她没有再说下去。

  王小羊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禁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你受到了肖力贵那样的酷刑,会不会也会像他一样叛变呢?他希望自己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但他思量了还一会儿,还是不敢义无返顾地对自己说,我不会……

  走吧,潘秀兰再次催促他说,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越早离开这里越好。

  王小羊知道再这样拖延下去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便决定按她说的去做,离开这里回到济南去。但他刚打定了主意,就又想到了哥哥,是呀,自己离开这里后,这来照顾这个半痴半疯的人呢?

  潘秀兰看出了他的心思。你放心走就是了,他想了一下说,我让我家里的人来照看大壮……

  王小羊在黑暗里看着她,禁不住动情地问道,那……你呢?这一刻,他忽然替她担起心来。这样一想,他越发不愿意离开她了。

  我没什么,潘秀兰旋即说,你尽管走你的就是了。

  王小羊回屋去收拾东西。其实他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供收拾,本来他对学校里说自己回家来换取夏季的衣服,但临到离开家了,他也没有把像样的夏季衣服穿在身上,似乎怎么来就又怎么回去了,唯一的区别便是身上多了爷爷当年用于授课的那本《三字经》,它虽然已经破烂的不像样子了,但他却舍不得把它丢掉。就当是对爷爷的怀念吧。他把《三字经》揣在衣兜内,便随着潘秀兰往外面走去。

  在黑魆魆的夜幕掩护下,潘秀兰一直把他送到了村外。王小羊以为她会在村头与他告别,便放慢下脚步,想对她说句什么。但潘秀兰却没有与她话别的意思,依旧迈着大步往前走,很快便走到他前面去了,王小羊只好急快地跟上去。一路上,潘秀兰都不开口说话,只是一味地往前走,好像外出逃难的不是王小羊,而是她自己。王小羊很想和她说句什么话,但由于她走得很快,自己总是被落下,所以也便不好开口说什么,只是专注的往前迈脚。村路尽管淹没在了夜色里,但潘秀兰却走得十分熟练,好像他在这条路上已经走过了无数遍了似的。而王小羊却就不行了,虽然这是自己的家乡,过去他在这条路上也走过不止一次,但毕竟隔断了好几年,现在走上去就显得有些陌生,有好几次都差点被路边的荆棘绊倒。

  走出村子老远了,潘秀兰还没有停脚的意思。好了,王小羊喊住她说,就送到这里吧。说着就停住了脚步。

  再送你一程。潘秀兰头也不回地说。

  王小羊见她又走到前面去了,也又赶紧小跑着跟上去。他当然愿意让她这样送下去,问题是她在送他的时候却没有说话的打算,这未免让他放不下心来,似乎他已经感觉到了她在今天夜里的异常……。秀兰,他不敢往下走了,等一下。

  潘秀兰终于停住了脚步。

  王小羊走到他身边,想把自己心里的担忧对她说出来,但张了张嘴,说出的竟然还是,不要再送了,等一下你还要一个人往回走……

  不要再替我担心了,潘秀兰掉开头,看着夜幕下的远处说,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王小羊不知道她在看着什么,甚至吃不准她究竟看到了什么没有。我有些不放心……。他叹了口气,还是把心里的忧虑说了出来。

  你尽管走就是了,潘秀兰依旧用淡漠的口气说,不要再牵挂这里的什么,她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去,这里也没有什么让你好牵挂的……

  王小羊听出了他话里的悲伤意味,心里不禁颤抖了一下。秀兰,他抬起手来,想去握一下她的手,不要这样想……

  潘秀兰感觉到了他的动作,本能地让自己的手躲开去。没什么,她吃力地微笑了一下,你快走吧,我一切都好着呢。

  虽然看不见他的面目,王小羊却仿佛知道他脸上的消失那么凄惨。等着我,他用十二分肯定的语气对她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潘秀兰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我走了。便掉转身子,迈着大步往回走去。

  王小羊听不出她话里的感情se彩,还想对她说句什么,但她的身影已经在的视野里消失了,便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他不知道她走出了多远,虽然她的脚步听不到了,但他却依旧站在原地,想等她安全地回村去了自己再赶往下的路。

  大约过去了一袋烟的工夫,王小羊确信自己听不到有关潘秀兰的动静了,或者说她已经回到村里去了,他才移动了一下身子,抬起脚来,想朝与村庄相反的方向走去。但他还没有迈出步子,就突然听到潘秀兰离去的地方传来一声轻响,好像什么东西落到水里去了。王小羊神经一怔,本能的意识到或许是出什么事了。但那是什么事呢,具体说是什么东西落到水里去了呢?他在脑子里急快地想了一下,猛然意识到在他们走来的这条路的边缘,曾经有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在这个罕见的大旱之年,周围一带的所有水井几乎都枯干了,只有这口水井却还有水,那么到底是什么掉到这口水井里去了呢?不用再多想,王小羊就明白了,在这个黑夜之中除了是从它身边经过的潘秀兰掉下去了之外,还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呢?潘秀兰。王小羊大叫一声,便迈开步子,疯狂的朝那口黑暗中的水井跑去……

  在回到济南去的许多个日子里,王小羊还想不明白,那天潘秀兰离开了自己那么久,为什么还没有走过那口水井去?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潘秀兰之所以在那天夜里送出自己那么远,是不是正是为了把自己投入那口可怕的水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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