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炎炎碧海苍茫方山上断崖残石兽尸遍地一片狼藉。
日食既已过不多时气温陡高。水汽蒸腾四周景物都扭曲起来就连山狂风鼓舞吹来也如团团烈火呼啸烧灼众人都觉口干舌燥热不可耐。唯有太阳乌重归故里欢鸣不已蓦地盘旋疾冲钻入禺渊碧水中扑翅嬉戏。
拓拔野三人将蓐收扶到柜格松下荫盖极密顿感清凉。见他虽然昏迷不醒但奇经八脉未断元神未散三人心下稍安。当下合力为他疏导真气护住心脉。
夸父挠头道:“奇怪奇怪守这松树的明明是个大鼻子老头怎地变成了一个大胡子壮汉?”狐疑地瞪了拓拔野一眼咕哝道:“一定是你子耍诈……”突地伸手去揪蓐收的胡子一时竟扯之不动登时一楞大乐道:“烂木***这子好厚的脸皮!难怪打不死哩!”
拓拔野充耳不闻怔然不语。脑海中始终缭绕着雨师妾的姿容身影想到她为了自己竟从千金之身、一国之主沦为双头老妖的女奴尊严尽扫备受折辱:心中撕痛欲裂悲怒难当。
姑射仙子凝视拓拔野见他始终失魂落魄郁郁不乐与平素那开朗亲和之态回然两异:心中隐隐酸疼起身淡然道:“公子再过数日便是昆仑山蟠桃会。届时北海真神必定还会现身毋需挂念。”翩翩朝外行去。
拓拔野心中一动:“是了蟠桃盛会天下群英毕集双头老祖必定前来那时再全力救出眼泪袋子!”他适才低回悔责竟没有想到这一闻言登时精神大振突然又想:“这老妖今日打伤金光神抢夺三生石已经与金族结下大仇又怎敢自投罗网?他若下来……他若不来呢?”心中大寒倏然一沉。怒火上冲蓦地一拍柜格松:心道:“他若不来我便寻到北海!”
被他掌刀劈震柜格松针立时簌簌坠落根根坚硬似钢刺得夸父既痛且痒哇哇大叫。拓拔野浑然不觉咬牙忖道:“就算到天涯海角粉身碎骨我也要救出雨师姐姐!”心意已决浑身登时如释重负不出的轻松。
眼角瞥处见姑射仙子翩然玉立数丈之外垂眉凝视三生石冰雪脸容被玉石碧光照耀如梦似幻清丽不可方物:心中一跳意夺神摇登时一阵迷乱匆地又想道:“仙子姐姐与眼泪袋子我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个呢?”
自钟山密室与姑射仙子重逢以来这个疑问也不知在脑中盘旋了多少次。一个清凉似冰雪皎皎如昆仑明月;一个热烈如炽火绚绚若碧海红日。面对姑射仙子时只觉得尘心尽涤不出的清明欢悦仿佛化作春风逍遥于万里长天;只要能闻着她的清香听到她的心跳便觉得快活难言。但今日突然邂逅雨师妾那迸爆的狂喜炽烈的情火大悲大喜的跌宕波折又让他瞬息之间将姑射仙子完全忘却……
思绪紊乱越想越是迷茫一些原本清晰的念头反而变得模糊起来。强敛心神心道:“罢了!仙子姐姐出世脱俗浑无男女之念不过把我视作弟弟罢了。我又何必一再庸人自扰?能与她姐弟相处已是天大的福分。雨师姐姐对我如此情深意重铭心刻骨我又岂能辜负于她?”想到此处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仿佛云开雪霁舒畅之极。
眼见姑射仙子正于三生石中追索前生来世不便滋扰当下转身他顾。却见夸父蹑手蹑脚地朝外走去笑道:“咦?疯猴子你输了比赛想耍赖逃跑吗?”
夸父争强好胜顽心极重追日输给这少年大觉没脸适才见拓拔野魂不守舍只道他已经忘了追日之事正暗自偷乐准备趁他不备时溜之大吉不想方欲抬腿便被逮个正着。大感尴尬瞪眼道:“谁我要耍赖逃跑了?这里日头太毒我到水里泡泡去。”
拓拔野笑道:“这么来你是认输喽?”夸父面红耳赤含糊其辞。拓拔野大感有趣哈哈而笑烦闷稍解。
夸父怒道:“烂木***输便输了有什么好笑的?你真气很强跑得又快我比不过你想怎样随你便好啦!”气呼呼地坐在地上掀着衣服扬风驱热。
拓拔野莞尔心想:“他虽然疯疯癫癫却是天真烂漫毫无机心我们这般用计赚他虽是为了解开烛鼓死因却总有些卑劣下流。”心下歉疚蓦地一阵冲动便想将真相告之。
转念又想:“这老子最恼别人要诈一怒之下大打出手倒也罢了只怕不肯出当日如何得到苗刀、那杀烛鼓之的凶手又是谁……如此一来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
思绪飞转有了主意微笑道:“疯猴子你既不服咱们再来比试好了。若这次你能赢了我追日比赛便一笔勾销。若是输了须得答应为我做三件事。”
夸父精神大振一骨碌跳了起来喜道:“比什么?”
拓拔野笑道:“咱们这次的比试最是奇特比追日有趣得多了……”夸父听到“有趣”二字更加喜色浮动竖起耳朵聆听却见拓拔野突然皱眉道:“罢了罢了!这比试太过困难只怕你坚持不了……”
夸父被他勾得心痒难搔急忙道:“谁我坚持不了?烂木***谁坚持不了谁是臭蘑菇!”
拓拔野摇头道:“你现在得轻巧到时又翻脸不认帐了。”见夸父急得吹胡子瞪眼方才笑道:“既是如此咱们便一言为定。谁若是反悔谁就是天下第一号的烂木头臭蘑菇。”
夸父急道:“快快!”
拓拔野微笑道:“咱们这次比试真气修为……”
夸父瞪眼道:“那还不容易对上一掌立知分晓。”当下便磨拳擦掌。
拓拔野摇头道:“对掌乃是下下之策我这法子可要高明好玩得多了。”顿了顿道:“修气便是修心真气厉害的人修养一定好得很。比如你的修养就很好。”
夸父天真单纯闻言登时心花怒放连连头。
拓拔野道:“修养好的人必定有两个特。其一、不假话;其二、宽容对人不生气打架。咱们比试的就是这两了。”
夸父心想:“不假话容易得很不生气打架那就难了。不过我的修养好想来也不是难事。”当下头应允。
拓拔野微笑道:“我来这比试的规则。从现在开始咱们彼此必须实话无论对方问什么都必须照实回答谁假话那便输了。”
夸父喜道:“有趣有趣!这可是我的强项了。”
拓拔野笑道:“且慢还没完呢!不管对方的真话是什么绝对不能生气打架;谁若是生气打架便是自动认输了。”
夸父拍手笑道:“妙极!这比气的法子果然有趣得很。”连连催促拓拔野立时开始。
拓拔野突然俯身作揖微笑道:“疯猴子我先实话了。其实这场追日大赛我是作弊赢了你的。”当下施施然地一抹脸目露出真容一五一十地将真相了出来。
夸父直气得脸红脖子粗青筋暴起哇哇大叫。蓦地一蹦而起闪电似的将拓拔野衣领揪住攥拳便要打去。见他毫不闪避笑嘻嘻地望着自己突然醒悟猛地收回拳头强按怒气叫道:“烂木***臭子你想激我生气打架!我偏不上当。”松开双手跳了回去。
夸父咬牙切齿地瞪着拓拔野踱来踱去满腹怒火却不得作。灵光一闪明白自己答应第二场比试之时便已上了这子的恶当。此刻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下出。转念之间又觉得此事不出的滑稽忍不住弯腰捧腹哈哈大笑继而满地打滚直笑得泪水四溢喘不过气来。
拓拔野笑道:“厉害厉害这样也不生气前辈的修养果然高得很。其实以前辈的奔行度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快的人物鸟兽了若不用些狡计又怎能赢你?兵不厌诈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了。”
夸父向来自诏奔跑天下第一此次败在这毛头子手上实是懊恼挫败之至;此时听他不过是使诈赢了自己气恼之余反倒大为欢喜。再听他如此奉承登时心花怒放乐不可支蓦地跳将起来喘息笑道:“臭子我修养高得很自然不与你计较。”
拓拔野微笑道:“妙极。不过咱们的比试还没有结束现在轮到你实话了。敢问当日你是如何得到那柄苗刀的?”
“苗刀?”夸父挠挠脑袋突然想了起来叫道:“是了!烂木***起来话就长哩。那日在昆仑山上我中了白太宗、羽卓丞那两个卑鄙无耻的臭蘑菇的奸计一怒之下大打出手把他们打得稀里哗啦好不过瘾。什么昆仑八仙、西荒九怪……全都被我拔光胡子‘喀喳’一声拧断了手膀腿脚……”到此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起来。
拓拔野知道他在七百年前的往事当下微笑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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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父道:“我一路飞跑下山那些臭蘑菇谁也追我不上。他***谁知到了那山下偏偏遇到大地震昆仑山到处都开始雪崩……”面露尴尬之色嘿然笑道:“烂木***那雪崩岂能难得倒我?只是在昆仑山上被白太宗那老鬼打了一掌未免有气血不畅正坐在地上调气放屁哩。一不留神天崩地裂屁股底下的冰地爆开一个大缝将我吸了下去。***若知道我这个响屁有如此威力不放也罢!
“雪崩轰隆隆地压了下来盖了个严严实实把我当地瓜萝卜埋在了地底下。烂木奶奶不开花到处黑不隆冬冻得我耳朵都快掉了。我四下胡乱打了几掌却越陷越深突然掉进一个大涡流里冰水四处灌了进来我头晕脑转全身冻僵不知不觉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前几日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涡流急转身上也没有那么寒冷了醒来时居然已经到了地上旁边一股股水流不断地朝天喷涌出来。他***木耳蘑菇我只道在地下睡了几夜敢情已经过了七百年啦!”
拓拔野听到此处隐隐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想到科汗淮也是在地底潜流昏睡四年近日忽然出现于通天河中更觉蹊跷。心中突然一动:“是了!翻天印!定是翻天印撞落寒荒使得地底各大涡流失衡喷涌才将他从地底抛了出来!”
他所猜非虚昔年寒荒大神以元神所化的翻天印不但镇住了西海通道的洪水也使得地底潜流各安其份平静奔流。七百年前夸父大闹昆仑山虽然冲出重围却也身负重伤恰被地震、雪崩掩埋掉落地底“女娲之肠”经脉封闭冻为冰人在地底涡流中沉浮昏睡了七百年。
那日在密山之上拓拔野六人合战西海老祖将翻天印失控打落引得西荒天崩地裂万里洪水泛滥。女娲之肠失衡逆流纷纷破上飞涌阴差阳错竟将夸父重新送返大荒;科汗淮等人亦是因此被地底潜流震送到通天河中。
拓拔野正自揣测又听夸父道:“烂木奶奶不开花我猜想定是白太宗那老鬼怕我找他麻烦所以才设下这般奸恶歹毒的圈套!我醒来之后越想越怒决定立刻去找白太宗和羽卓丞算帐。不料刚到昆仑山下便撞见一个狮子脑袋的巨汉提着苗刀朝我奔来……”
拓拔野一震凝神倾听。他曾听6吾提及杀死烛鼓之的凶手戴着苍狮头颅身高十二尺想来便是夸父遇到之人了。
夸父道:“我瞧见苗刀:心想这厮必定与羽卓丞有什么关系于是就叫他快快束手就擒带我去见羽卓丞那臭蘑菇。岂料他二话不就一刀砍来烂木***他以为我是木头桩子给他劈柴吗?我大怒之下就和他打了起来。他***这狮子头武功极是刁毒古怪是了刚才在这方山上你也亲眼瞧见啦……”
拓拔野失声道:“什么!”蓦地想起适才夸父与那黑笠人激斗时曾大叫“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昆仑山下的狮子脑袋”引得那人凶性大。当时自己牵挂雨师妾心绪紊乱一直未曾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不疑有他。此时听他提及陡然醒悟惊骇不已。
心道:“此人真气阴邪诡异见所未见似乎是水属真气却又驳杂不纯强猛之极就连那双头老妖也不过数掌便被他击败实在匪夷所思。不知他究竟是谁?为何要杀烛鼓之?又为何到这方山盗取三生石?”忽然想起北海真神被他一掌击中时满脸惊怖骇异的表情:心里又是“咯登”一响——莫非双头老妖竟认得此人吗?
思绪飞转又想起诸多蹊跷情状。那人与自己照面之时言行甚是奇怪似乎将他误认为什么“青木鬼王”还想以妖法摄控自己体内的九冥尸蛊……心中蓦地一跳:“当时我乔化为蚩尤的容貌难道那人竟是将我认作蚩尤了吗?难道……”
想到蚩尤音讯全无登时寒意大凛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夸父口沫横飞得意洋洋道:“嘿嘿那狮子头虽然古怪哪里是我对手?在昆仑山下打了不消一会儿他就胡蹦乱跳招架不住;被我接连几掌打得踉踉舱舱突然将苗刀往我手上一丢屁滚尿流地跑走啦!
“我拿了苗刀欢天喜地上昆仑山去找白太宗和羽卓丞嘿嘿我有苗刀在手他还想当个屁青帝?烂木奶奶不开花谁知他们居然已经死了几百年哩!那些徒子徒孙忒也差劲个个都不禁打当真不好玩之极。”
他此时已经相信自己是七百年前之人长吁短叹不已。
拓拔野想起科汗淮之事当下相问。夸父对此事极是引以为耻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了半晌夹杂不清只他当时扛着窫窳兴高采烈地往西飞奔半道突然杀出个白衣服老头二话不就是一阵痛打趁他不备抢了窫窳逃之天天。他原想追之但想到与拓拔野的比试当下在路边逮了一只大相若的驼龙迳直赶来。
听他到此处拓拔野对此事的来龙去脉已经了然于胸但头绪众多疑窦有增无减: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
当是时匆听姑射仙子低咦一声拓拔野心中一凛猛然回头望去。热风鼓舞阳光耀眼姑射仙子站在柜格松下斑驳的光影中身子微微摇晃似碧荷打雨弱柳扶风。眉尖轻蹙眼波凄迷尽是惊诧困惑之色。
拓拔野大步上前问道:“仙子姐姐怎么了?”姑射仙子蓦地抬起头来眼波撞见他的脸容双颊突然泛起桃红摇头低声道:“没什么我已经想起来啦!”
拓拔野大喜笑道:“妙极!”但见她神色古怪怔然沉吟殊无欢悦之意心下大觉奇怪正要相问却听远处突然传来高亢入云的号角声此起彼落越来越近。凝神倾听竟是在反反覆覆地呐喊着“龙神太子”。
三人大奇循声远眺只见南面碧空中急移来数十白远远望去倒像是流云飞舞。过了片刻隐隐可以辨认出乃是金族侦兵。为两个男女俊秀如画宛如神仙正是金族中以御风术闻名的“如意双仙”槐鬼、离仑夫妇。
金族侦兵来势极快转眼间便到了方山上眼见满山狼藉之状尽皆惊愕茫然。
又瞧见在拓拔野身旁晃荡的夸父都自吃了一惊纷纷怒暍着拔出刀剑将他团团围住。夸父视若不见只是拽着拓拔野叫嚷着继续比试。
槐鬼、离仑向拓拔野二人躬身行礼正要话瞥见躺于柜格松下昏迷不醒的蓐收登时耸然变色失声相问。拓拔野苦笑着将之前生之事一一道来众人听得无不动容。
槐鬼、离仑对望一眼惊疑不定齐声道:“太子、仙子此事关系金、水两族邦交非同可!如若方便还请二位随我等一齐回昆仑山向白帝、王母证言。”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头道:“自当如此。”
金族众人虽听拓拔野述杀死烛鼓之的凶手并非夸父却仍然将信将疑执刀围合不肯撤去。但惧其神威又不敢贸然上前。槐鬼咳嗽一声道:“此人纵非凶手也与烛公子一事关系极大……”
拓拔野微笑传音道:“放心他和我的比试还没结束我走到哪儿他定然会跟到哪儿。”槐鬼、离仑见夸父拉着拓拔野吵吵嚷嚷夹杂不清果然没有逃之夭夭的意思:心中大定。
拓拔野道:“你们来此是为了他吗?还是……”
槐鬼神色微微一变摇头沈声道:“少昊太子特令我等传信殿下那日分别后纤纤姑娘与土族姬公子昆仑山上空遭遇暴风雪双双失踪……”
“什么!”拓拔野失声惊呼心中倏地一沉。他心底深处最为放心不下的便是这刁蛮精怪的丫头原以为昆仑在望又有九尾虎神、少昊姬远玄等人照看纤纤当平安无事岂料竟会生这等怪事。
槐鬼、离仑面有惭色低声道:“本族护卫不周责无旁贷。白帝王母以青鸟传信竭全族之力务必找到纤纤姑娘还请拓拔太子放心。”拓拔野心中虽然放心不下但也唯有苦笑头。
槐鬼面容凝肃低声道:“另有一事更为紧要前日夜里蚩尤公子在敞族观水域中刺杀了黄帝……”
拓拔野“啊”地一声面色陡变这震惊比之先前还要强烈。脑中轰然那郁积已久的强烈不安在这一刻陡然迸爆出来宛如惊雷滚滚暴雨倾盆。
“轰隆!”雷声轰鸣风狂雨骤。黑畏的天空中乌云翻滚如层叠巨浪。
※※※
滚滚黑云之下拓拔野一行数十人乘鸟急飞闪电似的疾掠穿行。这一场暴风雨来势汹汹肆虐万里但众人无暇停歇避雨纷纷鼓舞真气光罩连夜穿越西荒高原朝着昆仑山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槐鬼、离仑详细地描述了当夜情形到惊心动魄处众人仍不禁冷汗涔涔。只有夸父听尸鬼杀人大感有趣连连拍手称好玩。
拓拔野心中骇讶万分黄帝身为大荒五帝之一当今之世能打败他的人寥寥无几更不用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其袭杀。蚩尤的修为与自己在伯仲之间离开东海以来虽然在实战中急进步现下至多也不过“仙位”而已又岂能杀死黄帝?一时间只觉得头绪纷乱蹊跷之处甚多但却理不出个明晰线索。
当下默然不语凝神飞辨析。忽然想起那夜在雁门大泽乌丝兰玛曾要挟西王母在蟠桃会上刺杀黄帝……眼前一亮心中剧跳猛地朝姑射仙子望去。姑射仙子那双澄澈的眸子也正凝视着他轻轻了头似乎知道他所想何事。
水妖处心积虑想要杀死黄帝树立傀儡取而代之。当初蛊惑姬修澜叛乱失败贼心不死又想胁迫西王母暗杀之。被西王母拒绝之后极有可能提前行动抢在西王母将消息透露土族之前动手偷袭。水妖青丘国狐女擅长易容变化之术要将某人乔化为蚩尤自非难事。
但当夜乌丝兰玛与西王母的对话关系到西王母与科汗淮之间的绝密关系决计不能透露做为证据。当下拓拔野缓缓道:“倘若……倘若是其他人乔化为蚩尤呢?”
槐鬼叹道:“那人容貌身形绝对是蚩尤公子无疑手上的苗刀也丝毫无异他的‘神木刀诀’也断断不假。观水城几万双眼睛瞧得分明应当无误。只是……只是他的真气似乎突飞猛进极为强猛几已到达‘神位’否则以黄帝之力也不会……”摇头叹息。
姑射仙子淡淡道:“或许那人的肉身当真是蚩尤公子但元神却未必。”众人一凛沉吟不语。
拓拔野心中一跳突然想到当夜在雁门大泽乌丝兰玛以九冥尸蛊控制科汗淮令其疯魔听命刺杀西王母的情景灵光霍闪脱口道:“九冥尸蛊!”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拓拔野一语既出原先纷乱的万千思绪登时如丝麻绕舞缠合为一欢喜振奋拍手道:“是了!蚩尤定是被九冥尸蛊控制才失去常性变成杀人强鬼。那夜在观水河中冲出偷袭黄帝的行尸走肉一定也是中了九冥尸蛊的鬼兵。”他曾亲眼目睹乌丝兰玛御使鬼奴、尸鸟骸兽的诡异场面一相联系对观水城当夜的情景内幕更无怀疑。
只是蚩尤为何会落入水妖之手?又为何会在短短几日内突飞猛进一至于斯将黄帝斩杀其下呢……匆地想起那黑笠人:心中陡地一跳那人似是将自己误认为蚩尤并呼之为“青木鬼王”难道此人果真与蚩尤魔化有关吗?倘若如此那人当是水妖才是但何以竟会击伤北海真神从他手中抢走三生石呢?一时间原本清晰的思路又变得凌乱起来矛盾交杂疑窦重重。
耳畔轰雷滚滚狂风呼号漫漫大雨银箭雪矛似的劈射而来许多疑团如头黑云汹涌奔腾时散时聚。他隐隐觉得在这借刀杀人的阴谋之后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槐鬼、离仑等人将信将疑倘若当真如拓拔野的揣测推断那么以九冥尸蛊控制蚩尤的幕后之人才是谋弑黄帝的真凶。而九冥尸蛊原为北海毒蛊难道此事又与水族有关吗?黄帝在泰器山下遇刺金族实有不可推卸之责任倘若当真与水族关联则是关乎三族邦交的大事。在这风雨飘摇的大荒此事一旦处理不当便会掀起难以估量的劫难。是以虽然在他们心目之中拓拔野与姑射仙子颇为可信但此事实在相关重大不敢听从他们一面的推断之辞。
拓拔野见他们表情心下了然微微一笑道:“大家放心!我定会全力协助找到蚩尤解开此事真相。”槐鬼、离仑松了口气齐声称谢。
黎明时分风雨渐止。拓拔野突然一震醒了过来四下扫望众人都伏在鸟兽上酣然沉睡。一夜飞行都颇为疲惫。唯有姑射仙子低头跪坐在太阳乌上出神地望着手中翠光流离的三生石双靥晕红神情古怪竟然没有觉拓拔野灼灼的目光。
蓝黑色的天空中乌云丝缕飞扬冷风扑面清凉舒爽。姑射仙子衣带飘飞剪影清丽那双眸子折射闪耀着玉石的碧光欢喜而又凄伤。拓拔野心潮汹涌忖想:“不知她在三生石中看见了什么?神色好生奇怪。”
几只雪炽鸥嗷嗷地从她身侧飞过姑射仙子突然抬起头来撞见拓拔野的目光两人脸上齐齐一红微微一笑各自别开头去。拓拔野心中怦怦剧跳悄悄地从眼角瞥望。她秀飞扬白衣似雪凝神眺望前方再也没有转过头来。
拓拔野心下失望忖想:“不知在她的三生之中有没有我的影子?”一念及此蓦地感到一阵钻心的苦痛。他素来开朗达观自信倜傥但在姑射仙子的面前却每每自惭形秽患得患失。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专情雨师妾一人但情丝难断每一牵扯仍是揪心的疼痛。
过下多时东方雪山巅忽然冲出万缕霞光一轮红日从层层黑云之间冉冉升起将西荒大地镀染灿灿金光。群鸟齐飞天籁共鸣万里大地一片勃勃生机。
众人纷纷醒转抖擞精神谈笑中急南飞。快到晌午时距离昆仑山脉已不过六百里之遥。槐鬼低声道:“拓拔太子观水城中聚集了五族群雄水、木、火三族与殿下原本有隙黄帝遇刺之后某些居心叵测之徒更是大肆挑拨要与你和蚩尤公子势不两立。若是他们瞧见你和疯猴子一道出现只怕风波难免。还请三位暂且稍加乔饰。”
拓拔野头称是当下头戴寒荒毡帽压低帽檐。姑射仙子也以轻纱蒙面。夸父不肯戴帽大呼叫。拓拔野无奈只好骗他戴帽乃是为了比试耐力看看谁能坚持最久绝不脱帽夸父当即上当忙不迭地将帽子戴上朝下箍紧。
又过了半个时辰南面天空中飞来数十金族侦兵远远地便朝着槐鬼、离仑等人挥手吹角号声古怪跌宕似乎在传递着什么讯息。
槐鬼、离仑面色突变转身沉声道:“拓拔太子侦兵报信蚩尤公子被五族群雄困于瑰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