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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瘦弱男孩与诡异的梦

不可思议的猫咪 哭着写笑 3542 2024-11-19 02:51

  3:54 S

  高一的时候,周平很瘦,以至于他晚上失眠的时候不用在脑袋里幻想出跳过栅栏的绵羊、只需要拉开短袖摸着自己的肋骨,便能很快入眠。

  如果说胖的人会因为自己形体不好看、没衣穿烦恼,瘦子则完全反了过来——穿着衣服空空荡荡的,单薄的只剩下骨架的身体很容易将病态、脆弱联系在一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瘦的呢?”周平想。

  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上还是一个圆脸的小胖子,就像是印在日历牌上的善财童子。好像是从七岁自己上小学开始自己才渐渐瘦下来的,然后个子变高,身上的肉却以极其可怜的速度增加。

  不过虽然增长的速度慢得可怜,但终归是有的,可高一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自己反倒瘦了七公斤。

  仔细想想,这一年来自己遇见了很多人,脑袋里想了很多东西,至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仔细想来两样事情一样都没做到。

  所以高一的暑假一结束,周平便把开学要穿的秋装校服和校裤都换了小一号。因为如果不换的话,肋骨突出、看上去就像廉价的鸟笼——肩膀向前耷拉、两条腿上的肉掉得厉害,走起路来飘飘忽忽的,如同被遗忘在不知名岛屿上的奇行种鸟类的腿,体态明显变糟了。每次当他自己赤裸着站在久未照过的镜子前,心想,这简直就是老人的身体,或者说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但某种意义上,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都要经历这一段濒临死亡的阶段,他们必须要把幼时包裹住自己的外壳一块一块地用自己的还未坚硬的喙咬碎,就像吊在树枝上的虫子蜕下空殻后才能完成蜕变一般。

  但这蜕变的过程又是极其危险的,外界的风稍微大一点就会被把刚从壳中爬出、软哒哒着翅膀的周平吹到天涯海角。

  为了活下来、为了完成自己的蜕变,周平必须抓住身边每一样自己可以抓住的东西、直到勉强抓住将这个世界与自身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才生存下来,喜欢上一个人、试着拥有一个兴趣爱好之类的。

  “试着改变吧?”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周平不厌其烦地久久凝望着自己映在镜中的裸体,就像无法从电视新闻中偏远地区被大地震或猛烈山洪袭击后的惨状亡移开视线……

  ———cut————

  在下定决心后的那天夜里,周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被强烈的嫉妒折磨的梦。自从他从葫芦岛回来后,他就许久没做过如此逼真的梦了。

  说实话,十六岁的周平在此之前还没有切身地理解嫉妒这种情感。

  当然,让他对人描述“嫉妒”这种感情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是能从他所看过的小说里主人公的影子里捕捉到这一感觉,但这仅停留在小说作者所营造出的“情感阉割品”的程度——

  比如说小说里的主人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拥有的才能、资质和地位,有人却生来就拥有;

  又或者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发现自己努力所得到的在别人眼中是多么稀松平常;

  再比如得知自己苦苦恋慕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搂在怀中时的体会,那是羡慕、忌恨、懊恼、无处宣泄的失意与愤怒。

  但实际上,周平从未正面自己的这种感情,虽然他在意识深处设定了自己从来不会真心渴望自己不具备的才能与资质,从未憧憬过别人,也没有羡慕过别人。当然,他对自己也有不满,知道自己本身也不是完美无缺。如果有人要求了解他的缺点,周平还可以一一列举出来。虽说不至于写成一份长长的清单,但两三行肯定不够。然而那些不满和不足,归根到底是在他的内心便得以了结的东西,并不需要特地去别处寻找。至少迄今为止是这样。

  然而在那个梦里,周平的面前站在一个无法摆脱的人。那个人从头到尾散发着令人嫉妒的气息,不夸张的说这个人一靠近你,就算你把五感六识全部拉上门帘,你都会不由自主地开始嫉妒起来。

  但那人是谁、是男是女、美貌或丑陋,全然一片漆黑,梦里也没有可以将四周照亮的东西。更确切的说,那个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引起你的嫉妒。所以,那个她或他或它,仅仅是一个存在,但那个人有这种特殊能力——能将一个人的肉体与心灵分离开来。

  “这两样东西,我只能送你一样。”那个人的手臂穿过周平的胸膛,刹那间,血管里涌动的热流全然凝结在一起,“要么是肉体,要么是心,你不能同时得到。所以希望你现在挑选一样,另一样我还要送给别人。”

  “肉体或者心,两者只能选一样?”周平握着那个人穿过自己胸膛的手臂,五指微张,颤抖着颤抖着,不可思议的梦里这种骇然的真实感压迫着他大脑里每一根挣扎着的神经。

  “对。”那个人故意将话音加重,使得周平四周的空气更加沉重起来。

  “无心不可活,无身不安定。”还未等周平答话,周平的梦里出现了一个赤裸的男孩——对方的眼睛一黄一蓝、头发黄白相间、后背处纹着栩栩如生的娥皇阴阳蝶 、左臂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日期。旋即周平的梦里一片光亮,而那个赤裸男孩的模样和自己一模一样,只不过对方比自己更老一些、身体更壮实一些。

  “哦?我不去找你,你却自己出现在我面前。”那将手臂插入周平胸膛的人在这光亮中显现出自己的模样——独眼黑发,嘴角还残存着未凝固的鲜血,“不过就算你现在出现了,也无法阻止他做出选择。”

  “不,他已经做出选择了。”那赤裸的男孩走到周平的面前吻了下周平的双眸,“你叫无心,我叫无身。”

  “无心……?”周平看着自己面前那和自己面孔一模一样的男孩,又喃喃念了一遍。然而他话音刚落,整个身躯便被一双巨手嘎吱嘎吱地拧动、绞碎。使得他疼痛剧烈、肌肉撕裂、骨骼悲鸣,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全部细胞行将枯涸的极度的干涩和浓稠的体液。这粘稠的体液从身体的核心中黏糊糊地挤榨出来——肺变成一对疯狂的风箱,心脏好像油门被一踩到底的引擎,加快了运转速度,于是亢奋的暗色血液被输送到身体末端……

  ———cut————

  清晨,浑身剧烈颤抖的周平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那是个梦。

  周平揉着额头从床上起来、走到卫生间洗漱,他像剥皮般脱掉被汗水湿透的睡衣,用毛巾擦拭身体,但怎样用力也擦不掉那种黏糊糊的感觉,仿佛此时的自己被关入世界上最令人绝望的牢狱——

  因为这座牢狱是自己造的,进入牢房也是自己走进去的、而非别人凭借暴力关入;

  进入自己建造的牢狱后,自己从从口袋里取出狱门相对应的钥匙,从里面锁上牢门,然后再把钥匙丢到铁栏杆外面,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牢房里,长长叹一口气;

  因为他终于将自己关入自己设想好的牢狱,自己身上一切不安定的东西便都安定下来,最重要的是他将自己监禁的地方除了自己外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知道。

  当然,如果她下定决心要出去,就算没有钥匙他也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出去,因为真实的牢狱就在他的心里。

  然而就是心,他整个而丢掉了。

  周平洗漱完毕后,披了件秋装校服,从三楼的楼梯口下去。他故意将脚步声踩得很响,然后经过二楼那个复读生住的房门口。

  然而,本想借着扰乱别人清梦扫除自己不快梦的想法随着周平的脚步渐渐的变得黯淡。因为周平想起来了,二楼那个复读生因为去年复读参加考试失败被房东先生赶了出去,现在的他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打着杂工。

  但这一闹腾,让周平的嗓子渴得冒烟。他从房东先生的冰箱里拿出橘子汁,倒进贴着自己名字标签的玻璃杯里,连喝好几杯。然后坐在餐桌前,凝望着渐渐发亮的窗外,梦中残余着的诡异感化作巨浪,冲击着他东倒西歪的心灵与身体。

  这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周平想。是预言,还是象征性的寓言?它是打算告诉自己什么吗?没准是连自己都一无所知的本来的自己,正试图打破硬殻走出来。也可能是某种丑陋的生物孵化完毕,拚命想接触外界的空气。

  他事后才想到:恰恰就是在那个时间,自己身体的消瘦被一种奇异的力量阻断了。那一夜,在梦中他生来第一次体验了嫉妒的情感。大概是那时炽烈鲜活的情感以梦的形式穿越内心世界,抵消了一直以在他脑海里不断纠缠着有关“别人和自己、失去和得到”这个问题,就如同强劲的西风吹散了空中厚厚的云层。这是周平的推测。

  于是,在那只剩下类似达观的平静(那是缺乏色彩、风平浪静的中立的感情)、在空空如也、宽敞老旧的小别墅里,他一个人坐着,他双唇紧闭,目不转睛,凝视着手心里哪块没有表带的电子表上显示数字的变化,然后用薄膜般的东西将感情层层迭迭包裹起来,等待着时间走到距离第一节上课正好剩下30分钟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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