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阳却不以为意,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安慰说:“你有所不知,南洋商人很多来自广东、福建,就拿我们这次去新加坡要见的李应泉为例,他祖籍就是广州的,所以你同他将广东话根本没有语言障碍。”
然后,他又说道:“而我上次派人去菲律宾见的商人,是福建漳州的,虽然他们说的是闽南语,但是我们洋行下面也有福建人,他们菲律宾也有广东人,交流了几次后双方基本上也都能弄懂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因而赵清阳进一步鼓励道:“所以你不要把语言沟通障碍看成什么天大的事,实在听不懂,大不了互相写下来,这点困难最终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之后,赵清阳又微笑着补充道:“再者说,我见过你在钟表行里同洋人打交道,你的英语虽然有点蹩脚,但也勉强说得过去,基本的交流可以应付就行了。”
“将来真的遇上了说英文的,一回生二回熟,多接触几次,最后也都能弄得明白。”
一直带着笑的赵清阳最后说着:“总之,遇上困难,千万别总想着退缩,绕近路,要想方设法迎难而上才对,实在不行,那就找人帮忙,这样才能一步一步地靠近心中的目标,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这段语重心长的话洛鸿勋感触较深,之前他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可此刻竟被赵清阳清晰地描述了出来。
深有同感的他免不得惊喜地连连点头。
二人站在甲板下,在这茫茫黑夜中一同眺望远方,仿佛希望就在不远处。
就这样,“兴和”号在太平洋上平静地前行着。
航行至第二日的夜晚,赵清阳和洛鸿勋再次坐在了船头甲板上,闲来无事,聊起了家常。
洛鸿勋知他这次回广州后,就要做新郎官了,此刻想起来便提前恭喜了几他句。
听闻此言,赵清阳含着笑有些害羞地回应了他,看鸿勋年纪也不小了,所以他也想问问对方是否已有了心上人。
可正当他欲脱口而出之时,赵清阳忽地忆起此前父亲令他警告洛鸿勋远离妹妹一事。
对于那件事,他一直深感惭愧,在他看来洛鸿勋行为举止都很妥当,且既有奋发之心,又没被世俗之气熏染,真是越看越优秀,实乃前途似锦的青年才俊。
至于他是否喜欢虬枝,赵清阳虽没得到过对方的肯定回答,可他听了父亲的话后,就已认定对方一定对妹妹有意,毕竟虬枝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谁人喜欢她都在情理之中。
如果妹妹赵虬枝真的可以跟鸿勋在一起,岂不论将来是否可以大富大贵,得到对方温柔以待,夫妇二人和谐美满地度过余生,应该不成问题。
因而停歇了片刻后的赵清阳略显尴尬地抿了抿嘴道:“鸿勋,那次你在养病时,我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可要多多包涵。”
这话来得突兀,洛鸿勋倏忽间没能领会其中要义,一头雾水地茫然询问着:“不中听的话?你说的可都是金口玉言,哪会有什么不中听的话?”
赵清阳猜测他定是一时半刻没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于是乎他有些难为情地长吁了一口气。
这几日他已将洛鸿勋视为知音,因此也不想遮遮掩掩,索性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这样才算痛快。其实他也就只有在父亲面前,才会唯唯诺诺罢了。
然后赵清阳开口道:“那次我跟你说让你日后少接触虬枝,其实,那并不是我的真实意图...”
提到“虬枝”两字,洛鸿勋不觉猛然一楞,当即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之后他惊讶不已地看向了赵清阳。
的确,自那以后,他每每遇上赵小姐不是刻意地避开便是有意地疏远。
他已经尽力与她保持距离了,此时对方又旧事重提是何用意呢?
赵清阳见他一脸慌张,正在期待着自己的下文,接着他只得继续耐心解释道:“是我父亲让我这样做的,你要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情,毕竟你与虬枝...”
至于那些家境悬殊的言论,赵清阳选择性地未道出口。
洛鸿勋聪慧至极,不可能不明白,因而他只能失落地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海面。
赵清阳见他没有应答,于是又不厌其烦地补充着:“其实要是让我这个哥哥做主,她有你这样的人欣赏喜欢,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我是她的哥哥,所以她的事我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些,喜欢他的男孩子很多,出众的也不少,比如巡抚柏福之子柏运庭,还有我的好友宝利行的大当家卢湛,都是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可虽然他们都很出色,但虬枝却几乎都没心动过。”
接着,他又随口举了例佐证说:“柏运庭我接触过几次,为人谦逊低调,不浮夸,对虬枝很是痴心,只是可能受其父亲的影响,有些胆小、懦弱,缺乏主见,虬枝说他将来肯定成不了大事。”
片刻后,他不紧不慢地悠然道:“卢湛呢,这个家伙我可是认识太久了,熟得很,我们相互敌对过,也合作过,就拿这次来说,要不是他出资,航运一事根本没这么快能提上日程,他是个很好的朋友,这一点我必须得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