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回到天府花园南义给刘山去了电话,刘山说在乐园玩,就叫他直接到乐园找他们。南义便领着肖晴去了。
孩子们见到他,自然又是一番亲热,还拉着他玩不肯走。
南义叫了个车到大门口来接大家到比较远的海滨大道那边去,预计先在沙滩上让小朋友们先玩一气再到旁边的饭店吃当地特色的大盆菜。
孩子们本是不肯立即走的,但听说是去海边看大海,又高兴得马上就要出发了。
坐车去的路上,南义却还很不自觉地还会想到那个电话。
如果她是在和疏影通话之前要联系自己,那真的是心灵感应吗?她是想先联系他?想知道他的什么情况?当然,如果是在之后,那另当别论。
终于,他还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某种煎熬,要过刘山的手机看他的通话记录。
刘山拨出去的电话是15:02分。
按刘山刚才说的,他先电话和她联系之后才是疏影和她妈妈视频。那么,南义可以推测出来,她果然是在和孩子通话后才给自己电话的,那就不是什么心灵感应了,而极有可能是说明,她从孩子们的说话中已经知道自己在南天岛,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来痛打落水狗?
她之前也从来不会想过要联系自己,现在还来问什么有什么用吗?难道她会以为就是她那一巴掌把他拍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是自己怕她了?远遁了?……
都不可能会再联系的,自己也有了肖晴;而肖晴还接了她的电话,还亮明了她和自己的关系,那自己再多想这些又还有什么用?
虽然明知道没用,却还是一个劲儿地想、想、想!
南义不可自拔地陷入只有自己才可以知道的苦恼。
他还想到,来这边之前那段时间,只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什么人、什么事都不会想。一定要说想什么人,就是她没在眼前的时候会想一下她在干什么,偶尔还挺小孩子气地给她去个信息问一问,当然她来的信息会更多;她来图书馆见到他之后,他眼里就只是她,其他的就都不存在了一样。那时候为什么会这么纯粹?他搞不懂。而如果说会想的事情,当时,就只是即将要开展的工作——是的,也是那么纯粹。
可现在是为什么呢?
南义甩甩头,试图赶走那些曾经飞舞的七彩气泡,看看车窗外把它们尸骨化于无形的阳光,又看向雀跃的孩子们,再看看刘山,刻意把注意力集中到晚上的安排,说:“晚上准备吃的这个大盆菜,和我们那边广府的大盆菜相像,都是十个八个菜摞在一起,一层层吃下去;不同的是这边的食材更多的是选用海产。自然,对于你来说,大盆菜不一定多好味,吃的就是一个特色——山珍海味你吃的太多了,洗洗胃吧。”
刘山白他一眼:“好像你没吃过似的。”
优优在一边好奇地问:“爸爸,什么是山珍海味?”
“就是比较少见的鱼啊肉啊什么的。”
优优很认真地说:“那我们家也有!我们家有小小鱼,是老家那边的一个阿姨寄的——好好吃的山珍海味啊……”
南义很自然联系到老同学周美芳寄的炸鱼仔。那么久没在家,也不知道后来她还有没有再寄过来,方琪又收了没有;或者以她的态度,她会直接退回去的。
——那么,退回去也好,以后也就不用再收了……
他纷乱的思绪被刘山的爆笑打断。刘山拍他一记:“出什么神啊!听到没有!你家可不少!还阿姨寄的——就是那个……”
这个老底他当然是知道的,以前也没少取笑南义,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毕竟肖晴什么都不知道。
南义怕肖晴多心,赶紧给刘山竖手指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刘山领会,反应还算快,踩了急刹,但是看着南义,一副“你死定了”之类的幸灾乐祸表情。
南义无语,扁嘴哑笑。
前排副驾位的肖晴本听着听着就忍俊不禁的,却突然没有下文了,就奇怪地转过身看过来问:“哪个啊?刘哥怎么不说了?”
刘山摆手,装作怕怕地指指南义,“肖晴你好好管管他——他要打我!”
南义非常无辜地举手投降。
肖晴也估计得到他们之间藏的秘密,只是可能时机不合不能现在给她说,而她知道,南义肯定会找到合适的时机给她说的,所以也不着急,就对着他咧咧嘴回过身去了。
两个大男人带着孩子们在沙滩上追逐了一气,南义回头看到肖晴提着大家的果饮默默地跟在后边,便让刘山带着孩子们继续跑,他停下来打回头去接了她一起走。
“怎么?”看到她低眉的样子,南义低头凑上去细看,“跟你说别介意优优的态度,怕了?”
肖晴转头看看他,笑了笑,摇头:“这个我不担心。我有点放不下的,是别的事情。”
南义转过身去倒退着和她面对面走着:“什么别的事情?是关于我的?”
肖晴点头,满含深意地看着他。
南义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收起笑容,牵牵嘴角,看看她背后的线条柔和的沙滩,平静地说:“说来听听?或者我可以解释。”
肖晴笑笑,“先问个简单的——”瞠瞠眉头,“刘哥说的‘那个’,是哪个啊?”
南义先笑了一气,掠掠被海风吹到额前的头发,“那个——唉——其实是我高中同学;在老家开特产店——其实我们根本就只是同学,什么关系都没有的。”
看他那么急切地撇清关系,肖晴心神领会地点头,相信他说的,却又不无疑问,“那他给你寄什么,优优说的小小鱼是什么东西?”
“那个,就是小河鱼——我们家那边的特产,一条条不过筷子头大小;新鲜的炸好之后,味道特好,优优也喜欢吃;但不好找,季节性比较强,所以之前我托家里那边的同学帮忙找过。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知道了,后来只要有她就寄一些来……”
南义自己说的都没有什么底气,真好像和人家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那样。但是细腻的肖晴捕捉到了里边隐含的某些信息,总结说:“其实,她是对你有感情吧?”
南义不自觉地羞赧起来,看着她,点点头,“她以前表示过,还是高中读书那时——但是从来没有开始……”
肖晴对这个来了兴趣,而他不多见的神色也让她有探究的欲望,“为什么?你不喜欢她?”
南义低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我那时有女朋友的。”
肖晴颇为吃惊:“才高中你就有正牌的女朋友了!”
看她那样,南义忙去拉她的手,辩解说:“那不是——”情急之下却不好组织语言了。
肖晴看他窘迫的样子,更来劲儿了,追问:“‘那不是’就是什么?”
“那不是没办法嘛。”
“奇怪!你高中早恋,你还没办法!”
过了刚才那一刻,南义才缓了一些,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他解释说:“你不知道,那时候。很多女同学打扰,很烦人……”
“等等!”肖晴又捕捉到感兴趣的信息了,“也就是说,你很受女孩子追捧?”
南义想了一下,平静地回忆着说:“那只是别人看到的——在我自己,我只是想安心读书。那时候,四叔对我耳提面命,希望我可以考上重点走得好一点;我同意的,也那么做了。我从小也很听我父亲的话,也想走出去——父亲做木匠的,年轻时候走南闯北,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他给我描绘了很多外边美好的景象,我也挺向往的。但是我们老家,是山区,家里也没什么背景,要走出去,当然就只能是当兵或读书;我从小被这样灌输,也喜欢读书,所以我书一直读得好。所以,你明白了?那些女孩子在我身上花的那些精力以及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想要的,反而是一种打扰,但是又躲避不了……”
“寄东西的那个女同学也是其中之一吗?”
“她——她叫周美芳。她吧,应该不算。我们,就只是比较聊得来。我们高一开始就同班,高二文理分班又刚好分在一个班,前后桌坐。她是那种很温和也不多嘴的女生,学习成绩不算很好,但是很努力认真……”
“她没有明白说她喜欢你?”
一直在这个问题打转,南义无奈地笑笑,撇开一些说下去:“她没有明白说过——开始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做什么——直到差不多高三那个寒假了吧,那时,我和杨娜——杨娜就是我那时的正牌女友,都已经公开了恋爱关系,有一次晚自习的时候,她给我递来一张纸条问我真的和杨娜走在一起了吗?我就在她纸条上回答了个‘是’字还给她。她再接下去写,问你是真的喜欢她吗就选定了她吗?我也没多想,也回答了‘是’……”
肖晴莞尔,“你还没意识到她的意思吗?”
南义摇头,“开始没有,但是还纸条给她的时候看到她的神色,就意识到了:她可能很介意——嗯,或者也不叫介意,就是黯然的凄然的那种,有点难过的样子——大概就是这样。最深入就是这样的交流。那次之前,她其实蛮经常给我带好吃的东西——我住宿,她家里是县城的,就走宿,一天早中晚地三趟往返家里和学校之间;之后,就基本没有带了,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和我说话了……”
肖晴自然能体会到一个女孩子的失落,她也是从女孩子过来的,更何况,就是面对着的这同一个男人,她也有过受落的心情。她忍不住为她难过,问:“然后呢?你也没理她了吗?”
“我当时意识到了她的意思,但是她也没说出来,所以,只能当不知道,就尽量像以前那样跟她相处——其实也就是课间的时候聊聊学习,听她说说她身边发生的比较特别的事情;本来一般是她说的多,我说的少,毕竟我住在学校,也没有太多特别的事情。但是她,好像不太不愿意再和我说话了,有几次都借口要赶作业什么的低着头不理我。所以,慢慢地,我也就比较少和她说话了。”
随着南义的叙述,肖晴仿佛看到了那个暗恋无果的女孩的伤心失落;她甚至能想象得到,虽然他来说话的时候她不理他,但是在他不注意她的时候,她的眼光又会怎样地粘在他身上。她忍不住又问:“然后呢?”
南义叹口气,摇头,“基本没有什么交流了,直到毕业。考完试回去学校拿成绩时她托人给了我一张单人相片,背后还写了她家的电话和地址,还有什么‘珍重’‘友谊长存’之类的字。我接了,但没有见到她;然后就分开了,再没有什么联系。”
肖晴惆怅地叹气,仿佛是她结束了一段回忆。
南义反而轻快起来,似乎是结束了一段不想保留的伤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