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抚抚肚子,缓缓推门离开,"走着瞧,至多十天,我要你被他亲手赶出霍府。"
她走到门口,又蓦地回头,眉眼间闪烁着憎恶、厌恨的光芒,仿佛将她杀死还不够...
无烟指甲全数陷入掌心,方才抑住自己,没有将床下剪子掏出朝她捅过去!
连月出了院子,又回头望向西厢,眸光复杂氤氲。嘴角,随即又微微扬起。
无烟,我就是要你恨我,恨不得杀了我。可是,对于一个已渐渐将你放下的男人来说,你的嫉妒,却再也不值钱,只因,当初他对这嫉妒有多爱不释手,如今他便会感觉多...廉价!
她又想,若非同时爱上同一个男人,她会喜欢跟魏无烟这个人做朋友。这个女人,她几乎没有心口不一的时候,哪怕面对的是她恨之入骨的对手。
也许,这就是霍长安当初为何对她爱之入骨的原因吧。
回到东厢,只见霍长安正坐在书案前研看兵书,见她进屋,他并未抬头,却开了口,"这怀有身孕还到处走动,今儿个才从你母妃那里回来,回头又赶到娉娉院里去,你是嫌不够累吗,去,到床上歇会,午膳备好叫你。"
"还不是娉娉遣人来说,昨夜把你得罪了,让我美言几句,我这事儿都还没了解清楚该如何美言,只好过去问问看了。说到底净是你作的孽。霍长安,你什么时候才能一心一意待我..."
连月闻言,心中一柔,嘴上却不依挠的娇嗔,她并未直接上榻安歇,而是走到他身边,轻轻往他腿上坐去。
霍长安伸手搂住她,淡淡问道:"怎么了?"
"长安,我...说了谎。我方才其实并非去找娉娉,娉娉的事,我已让厨房安排了酒席,你若肯赏脸,就出去吃杯酒罢。"
"嗯,冲你面子,我去便是。你方才去哪了?"
"我找你心上人去了。"
"噢。"霍长安不置可否。
连月吃不准他此刻在想什么,一个少年成名的将军,又是皇室贵胄,心思能浅到哪里去,她未免也生了丝忐忑,但嘴上却毫不犹豫,眉心也轻拢成一团,"我去求她,想让她和你和好如初。我知道,这些年你始终没有放下她。"
"那她怎么说?"霍长安声音更淡几分。
连月又迟疑了一下,并未立刻答话,良久,方才轻声答道:"你知道她脾气倔强,自然不可能答应,你自己加把劲吧。"
霍长安忽地冷笑一声,一言不发将她抱回床上。
连月伸手搂住他脖子,微微苦笑,"长安,不要恼我,我知道自己当年有错,可我不后悔,若上天惩罚我,让我折寿我也愿意。但有生之年,我都会想尽办法助你达成所愿。"
霍长安盯着她眼角泪痕看了好一会,伸手抚了抚她的肚子,替她盖上被衾,忽而返身走出。
"长安,别气了好吗..."连月哽咽。
"连月,你该一直骄傲着才好。还有,你根本不知我现下心里在想什么。不要再找她,好好安胎。"
"你以前跟我说过的约定,如今还作数吗?"
她又追问一句,霍长安却已出门走远,并未回应。
连月缓缓坐起身来,微微笑了。霍长安不悦,但这不悦并非其他,而是觉得她多事了,很好。
无烟浑身发冷,坐在屋里,直到丫鬟来唤,说今儿各位姑娘的午膳仍在大厅,与侯爷和夫人一道。
问起原因,丫鬟摇头,只说不知。
到得厅上,无烟方才明白,原是连月为娉娉设的宴席,为的是昨夜娉娉惹怒了霍长安。
饭桌上,娉娉给霍长安敬酒,又请霍长安今晚到她屋里,霍长安并未拒绝,娉娉喜不自胜。
而作为牵头的连月似乎反和霍长安生了什么事儿,两人之间话并不多,但霍长安还是会偶尔给她夹菜。
无烟一直不声不响的在用膳,反正除去竹歆间或和她说上一句什么,也没有人和她说话。她很清楚,连月在逼她!连月高明的地方在于,她很清楚地告诉你她要做什么,你明明知道,绝对不能中计,但你的喜怒哀乐还是会被她设下的屏障暗暗牵动着。
霍长安与连月吵架了,尚能如此对待,此刻连娉娉都嫉妒的她,更想杀了连月。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她甚至要尽量控制自己面上的情绪,不能让霍长安察觉出她对连月的恨意。而同时,她不知该悲哀,还是该庆幸,霍长安果然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整顿饭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反是连月偶尔会朝她的方向淡淡一瞥,眼中带着微不可见的恨意,和哀伤。
她午膳吃的极少,这次她再也伪装不来。
倒也不觉饥饿。回屋后,她便开始急遽的思考。
连月这个人很可怕。霍长安面前,既表达出对她的退让,也适时显示出嫉意。
她该怎么办?
霍长安如今是越发在乎这个妻子。
十天...连月说十天,必定不可能是十天,只会更快更狠,看霍长安也绝非耳软之人,即便在乎连月,寻常情况未必会将她赶出府邸,除非...
她猛然想到深宫嫔妃消灭对手惯常用到的伎俩,心头一震。
她运气太背,正好赶上连月怀孕。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不能被霍长安赶出府。
可是,她心里有他,她不想算计,若因此而对他示好,她过不了自己的关!该怎么做才好?
"我就担心你这两个笨丫头不够机灵,幸好过来瞧瞧,还不快到厨房给姑娘传点吃的!都没看到午膳姑娘吃的少吗?"
她思索着,直到有人推门进来,头顶传来低斥,才一惊回过神来。
"大娘。"她感激的看着眼前目带叹息的梁婶,这位大娘都将她的情况看在眼里了。
两名丫鬟面带惶恐,连忙应声退下。
"姑娘,你该顺着爷点儿的。"梁婶摇头,又叹了口气,"你看你才进府几天,这脸儿尖的老身都心疼,侯爷怎么就..."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即刻噤声,无烟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心头既暖,又犹如针扎一般。
她正想说几句什么让老人家宽心,却见两个丫鬟行色匆匆折回,二人脸色青白,目带骇色,仿佛受到了什么可怕的惊吓。
梁婶见状,劈头便骂,"怎么回事,饭菜呢?"
"大娘,姑娘,出事了。"其中一人哑着声音开口。
梁婶一怔,无烟已道:"什么事,莫急,把话说清楚。"
"我们方才出去,在院外暗处听到竹姑娘和娉姑娘在争执。这一听可不得了,娉姑娘说,为了报答夫人,要将她听到的姑娘你和夫人的谈话告诉侯爷。"
"我和夫人的谈话?"无烟一时并未反应过来,她和连月并没有谈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即便要见不得人,也是连月。
梁婶更是愕然。
"什么内容?"无烟忽而想到什么,心中一沉,几乎立刻出声。
果然,另一名丫鬟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她说,她听到你谩骂夫人,说定要夺回侯爷欢心,定...不放过她和她腹中孩儿。"
"竹歆姑娘让她莫要乱说话,惹祸上身。"
无烟眉目一挑,笑了,好个指鹿为马。好个栽赃嫁祸。倒是,没想到这竹歆倒始终心善。
梁婶气愤道:"她这是要整什么幺蛾子,姑娘,我们过去瞧瞧,若不能制止这女子,我们先向侯爷解释解释去。"
无烟心里却觉得,此事并非解释能成,只怕还另有蹊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