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满脸惶恐,当即跪下,"皇上恕罪,奴婢..."
"你就别怪我的婢女了,我方才一直在床上看书,想起奉香的事便急急下床出来,她想侍候我穿衣也来不及啊,这不你就来了吗?"
双城连忙解释道。
连玉面色稍霁,却仍转向后头的明炎初道:"你亲自到内务府一趟,让那边派几个机灵的女官和丫头过来服侍,这人怜惜她的婢女,朕要罚也不易,若他人犯错,朕是怎么整治都行。"
"是,奴才回头立刻办去,保管皇上和阿萝姑娘满意。"明炎初立刻笑回。
双城闻言,心里既疼且恨,心道:连玉,这宠爱,你可也曾给过那冯素珍?
她缓缓他怀中依偎过去,"你就是我的衣裳。"
连玉似顿了下,并没有立刻伸手抱住她,双城仍是笑了笑,却止了动作,轻声道:"是我冒犯了,我进去把袍子穿上,你稍等一下。"
"阿萝,"连玉眉头一皱,立刻上前,梅儿却已哭着跪倒在他面前,"皇上,即便您要处死奴婢,奴婢还是要说,您不能这般对待我家小姐,小姐担心您身体,今儿一早便冒着大雨到您寝宫探看,结果呢,却只看到李提刑从您殿中出来...我要去找您,小姐却不允,说不想让您为难,只当作不知,如今,您却是连抱一抱她都不行了吗?"
连玉狠狠阖了阖眼,也不打话,绕过她快步进了里间。
卧室里,双城坐在床边,见连玉进来,没有恸哭,甚至没有太多悲伤,只是扬了扬近乎苍白的唇,道:"连玉,多少年没这般唤你,我都快记不起来了,想来以后也是不可能了,从前的阿萝是绝不可能容下第二个女人的,可是,双城死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了,失而复得,当初敢爱敢恨的阿萝也变得委曲求全了。明知你把她看的那么重,为她甘冒大险,我即便拼了性命救你又如何?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若有一天,你和她都不容下我,我只求你一件事,帮我找出杀害双城的凶手。"
"当年,她虽背着我去见你,负我在先,但我总欠着她一条命。"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终于簌簌而下。
玄武把素珍送回提刑府的时候,府中各人都还没起来。他们对素珍半夜进宫都已见怪不怪了,是以不像第一次那样等她门。
玄武离去后,素珍没有进屋补眠,而是站到院中树下,抬头静思。
雨水在路上方才打住,此时又淅淅沥沥落下来。
她似乎忘了打伞,也似乎懒得打伞。
雨水很快把她打得浑身湿透。
这两场雨水,仿佛把她淋醒。
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随手丢在哪里的东西,没想到他还记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那里拿了去,那东西,其实不是他的,甚至不是她的,她也不知道他留在身边做什么。
明炎初的话再次在脑里一一回放而过。
好伶俐的明公公。其实,他很清楚,那些当说,那些不当说,但他都说了。
她懂他的意思。
其实,即便他什么也不说,在见了连玉以后,她也懂得。
雨越下越大,寒冷刺骨透心而来,她的笑意却更大了。
两手用力握住,放;放,再狠狠握住。
如是五遍过后,她终于做了个决定。
"李怀素,你杵在这里发什么疯?"
背后有人劈口骂道,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柄油纸伞罩到她头上。
"小周,你帮我做一件事。"她转身,在雨水嘈杂中冲对方说道。
雨水把她的头发打得一绺一绺贴在额上、颊边,把她的眼睛刷得微微眯起,但她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不知为何,小周觉得她这笑很是刺目,她心里有些难受,有些不痛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即便要使唤我办事,也不必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模样,只要有俸禄,我肯定帮你办的。说,什么麻烦事儿?"
"好,谢谢,你帮我进宫一趟,求见连玉,就说我想和他出门玩一天,我...很想他,明天,我在放莲花灯的地方等他。风雨不改,不见不散。"
"我真服了你,今儿才见过,明儿又要见,这宫中美人可是多的很,你这般黏缠,仔细皇上烦了。"小周双手抱胸,一副"老子就是情圣"的样子。
但见素珍还是一脸拜托的看着她,她哼了一声,把伞塞给素珍,嘀咕着回屋,未几,又撑着另一把伞出来,也不理她,径自出门去了。
素珍看她远走,一股腥甜涌上喉,没能忍住,一股子血沫子喷了出来。
素珍没想到,翌日旭日暖阳,竟是个晴天。
天刚亮,她便穿戴整齐,手提食篮,来到当日七夕夜二人争吵欢笑的地方,一边观看四周商贩开始忙碌,一边静静等待。
"李怀素。"
不远的地儿,两个小贩为争一处摊位在互相问候各自家小,素珍抱着篮子,看得有些可乐,摇头晃脑的笑出声来,不防背后声音突如其来。
她身体不易觉察的僵了下,旋即转过身来,却也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细细打量着前面的人。
约莫三四步开外,男子着一件湖蓝缎袍,内衬是玄纹青竹襟边,腰间系一只白,足蹬暗金丝镶乌靴,越发显得容色毓秀,清贵逼人。
他目光亦十分幽深,也在细细端详着她。
"下朝了?刺客的事儿可有进展,地方上的水患才将将处理完,又连降大雨,会产生新灾情吗?你烧都退了吧?这暗中保护的人手可有带够?明公公他们都在附近吧?"
他瞧她的神色,好似最初认识的时候,目光看似平缓如水却深沉城府,素珍被瞧得难受,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话语出口,问了许多问题。
连玉轻声道:"今儿你我不谈国事,我没让明炎初他们随行,只带了玄武,人手绝对足够,都在暗中伏着,你即管放心。"
"好,难得出来玩,谈事确实扫兴,人手带够就好,"素珍笑着点点头来,"瞧,我给你带了好吃。"
她献宝似的朝他晃晃手中的食篮,突又想起什么,"你用过膳了吧?"
连玉很快答她,"没有。"
他三两步上前,接过她的篮子,微微笑问,"给我买了什么?"
倒是终于笑了,素珍希望,就像这样,直到今天完毕。
听他问买了什么,她没有立刻回答,连玉见她神色有些古怪,拉着她在河边坐下,径自揭开盖子。
"这是如今京中时兴的菜品?"看着篮中物事,连玉瞳孔微微放大,颇有兴致的问道:"这黑的是...炸过的黑米粥?"
"不,不是黑米,是后来焦了..."
"噢,那这碗肯定是肉汤煮面皮儿?"
"这是馄饨!只是馅和皮分离,不在一块了而已。"
"噢,那...这一块块的扁白色的粉团是米糕、年糕?似乎都不是,是什么糕来着?"
"是荷叶汤丸,那白色的是汤丸,不知道怎么竟然糊了..."
"噢,没事,至少荷叶还是完整的。"
"..."
"那这碟子黑褐色的炭,我猜它们原来是肉,对不对?"
"..."
"你在哪买的?"连玉默默浏览完篮中的所有东西,侧身问道。
"不是买的。"
连玉又问:"你府上那个管家老头平素就给你们弄这些作吃?"
"是啊,那老头就这水平,平素我们都吃外卖为多,"素珍把盖子重重一盖,"你不吃了吧,其实我也没想让你吃来着,不过是拿老头的东西出来跟你开个玩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