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是趴在一堆写满推广方案的草稿纸上醒来的。
准确的说,她是趴在被草稿纸覆盖着的许子午的背上醒来的。
所以说她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许子午从乱七八糟的纸张中“挖”出来——昨夜忙了一宿,许子午大概是白天里表现得太卖力,到了凌晨两点后实在是坚持不住,就索性趴在方向盘上睡得沉沉的,安乐则是借用他的后背,趴在上面一直写到凌晨五点才把方案写完。
看着睡得沉沉的许子午,安乐没忍心叫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她就觉得很好笑,其实车上位置虽然狭小,但摆放一下草稿纸涂涂写写的地方还是有的,可许子午一激动,说出愿意借她一切的时候,她也跟着脑子一热,感动兮兮地就趴到他的后背上去写了。现在许子午累得大有一觉不醒的趋势,安乐实在没理由叫醒他。她把车窗摇下了一些,让江边的风吹进车厢,这风来得也急,冷不丁地钻入,吹散了安乐好不容易才从许子午背上收起来的草稿纸,安乐用手护住眼,再扭头一看,只见旁边的许子午又被草稿纸埋起来了。
“哎……”安乐叹了口气,只好把“挖掘”工程再进行一遍。
“乐乐……”挖着挖着,只听许子午梦中呢喃道,“别想……别想阿晨了……他就是个混蛋……”
安乐一惊,不由地抓紧手里的草稿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安乐苦笑。回想这段日子,她不停地让自己忙碌起来,好让她不用考虑左丘晨,可是总有些细节偷偷钻进她脑袋里,让她不断想到左丘晨,现在,就连许子午都要在睡梦中提醒她左丘晨的存在。
她扫了依旧死睡的许子午一眼:“要不是看在你昨天晚上这么有风度的份上,我一定把你嘴钉到方向盘上去,看你再乱说话!”
熟睡的许子午哼哼着,好像在梦中抗议着安乐的威胁,但没过几秒,他睡觉的声响就被安乐的手机铃声盖了过去。
安乐翻出手机一看,是她不久前刚存的莎莎的号,她迅速接通:“怎么了,莎莎?”
“乐乐你在哪儿?快来公司!”莎莎很是着急,“还有一小时就要开例会了!你再不出现就会被当成临阵脱逃呐!”
安乐看了看手表,见时间还比较充足,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用着急,东西我都写好了,我说过,她们整不到我的……你也别催我啦,昨晚上和许子午忙了一宿,我现在是腰酸背痛,至少让我再休息一会儿吧……”
“忙、忙了一宿?!你和……和许子午?!”莎莎结巴了,“你……你……你们进展也太快了吧?还有……乐乐你太厉害了……还可以一边……一边‘那个’……一边写推广方案?”
安乐欲哭无泪:“我说莎莎……你是不是被什么人带坏了……”
“……”
安乐发现有的事情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于是把那些凌乱的草稿纸简单收拾了收拾,准备向公司挺进。下车前,她又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许子午,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后背的……就算我只是‘假’女朋友,我会让柯锐她们看看,我不是好惹的!”
带着满腔斗志,抓着一手被揉得不成样子的草稿纸,安乐在路上拦了辆车奔赴集智。
……
四十五分钟之后,集智集团大厦7楼的会议厅里,苦苦等待安乐未果的莎莎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柯锐也已经按捺不住了。
“赢姐,你真的觉得把绝配的案子交给这样一个新人合适吗?”柯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愤怒得像是一只发了狂的母豹子,“守时是基本的职业素养,这样没有时间概念的人,怎么可能在传媒集团做下去?说是九点的例会,现在都八点四十五了,她还没有出现!”柯锐扫了莎莎一眼,“我想有的人应该已经提醒过她今天要处理很重要的事情了,她这样不守时……又算什么?”
莎莎被她瞥得一缩,小声说:“她会来的……乐乐承诺过的事情……一定做得到的……”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柯锐提高了嗓音,“你才认识她多久,凭什么就说她承诺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凭……这个吧……”
会议厅门口传来一个柯锐非常不想听到的声音,众人把目光转过去,只见安乐手里拽着一把草稿纸,喘着粗气一边说一边对大家笑着。
“乐乐!”莎莎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她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见始终没说话的赢姐把一个冷冷的眼神甩向了她,她便自觉地闭了口。
赢姐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地说:“你倒是挺准时,不到会议正式开始就不现身了既然来了就坐下吧你那样站着你累我们看着也累。”
安乐点点头,走到莎莎旁边坐下,然后解释道:“电梯不知道怎么的,一大早就在维修,所以我只好爬楼梯了,我……”
“直接说重点吧。”赢姐打断她,“莎莎已经把今天早上的例会内容告诉你了,以柯锐为代表的多数人希望你能尽早拿出一个合格的方案,大家一致认为绝配的案子只存在回报多少的问题而并不存在策划技术难度方面的问题,所以即便你是实习生如果你做不到就说明你并不适合集智,如果真是这样今天早上就是最后一次出现在集智了。”
安乐调整了一下呼吸,把那一堆皱皱巴巴的草稿纸递给赢姐:“我知道我的到来可能让有些人不舒服,可我会尽力做到最好,这些是我昨天晚上写出来的策划案框架……”
“框架?”柯锐的声音一下子又提高了八度,“哼,框架这种东西,别说一个晚上了,就算只有一个小时,我们组也可以写出十七八个来!我们要的不是框架,是一套完整的……好吧,是一套相对完整的方案。这年头,随便列一个目录都可以叫框架了……”
“柯锐我建议你不要在我看案子的时候插嘴,还有就是这一份肯定不止是一个目录而已……”赢姐仔细地看着安乐那堆并不起眼的草稿纸,头也不抬地说。
柯锐咬了咬牙,轻轻哼了一声便没再多说了。
赢姐挑了重要的几个部分看了看,然后将它交给其他人传阅,她盯着安乐,沉默良久才说了一句话,而且是一句跟推广方案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话:“你的字写得很丑。”
安乐无奈地干笑了一下,心想能不丑吗,那可是趴在你弟弟许子午背上写的,要是在那里也能写得好看,我还在你这里混?那我早就是书法家了!
趁着其他人还在传阅安乐的推广方案,莎莎趁机小声地问安乐:“乐乐……你真的是爬楼梯上来的啊?这里可是7楼呐!你不是昨晚上和许子午……然后你就腰酸背疼了吗?”
“哇靠……我都说了我跟他没怎样好不好,你那一脸猥琐的笑容很容易让我想起我某个猥琐的室友喂!”安乐感觉小瑛子的脸在她脑海里面晃来晃去,她也小声地说,“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就是和他一起写了方案而已……仅、此、而、已!”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莎莎还想继续问问题,赢姐的一声轻咳终结了她所有的问题。
赢姐说:“我给的时间不长但是我想大家都简略的将推广概念部分看过一遍了吧,虽然说‘绝配’的案子确切来说已经不再归我们集智所管,但既然是我集智的员工与他们签订了私人协议,我们集智还是要负起责任的。如果你们对这里面所说的概念没有什么其他的疑问的话,接下来就请安乐给我们细说一下这个推广概念。安乐和莎莎,如果你们闲聊结束了的话就可以开始了。”
莎莎脸一红,迅速低下了头。
安乐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管是闲聊还是当众提案——她站了起来,“我的这个方案,是从‘位置’的概念入手的。可以说,每个人都在找自己的位置,不管是在生活中,工作中,还是感情中……人们都想找到正确的、适合自己的位置,可是这并不容易。我所阐述的‘位置’概念,就是利用人们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这一心理,以‘寻找属于你的位置’为绝配俱乐部的推广语,当然,这也是能够和‘绝配’这一名称相互呼应的……”她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推广概念和她以前的相亲经历糅合在一起,“老实说,我曾经也是这个俱乐部的会员。他们的服务很到位,只要是注册相亲,他们就绝对不会拒绝。他们能够把你相亲的可能性最大化,可是却在资源分配上存在相当大的问题,正因为此,我以前的相亲没有一次是成功的……”许多人都笑了起来,安乐又说,“可是……后来我遇到一个人,一个跟我一样相亲频频失败的人,我想……两个这样失败的人拼在一起,也就互相拥有了能够容纳对方的‘位置’,这也就是我在后面平面宣传部分所强调的‘相容’……如果能够把‘位置’和‘相容’的概念结合起来,放入平面宣传,那么他们这次的推广应该就可以成为一个有效的推广……”
安乐说完,会议厅里就立刻有了不小的骚动,大部分的声音多是赞赏。
“挺不错的……”一个人对旁边的人说,“看起来还是个小丫头,不过蛮厉害的嘛!”
又有人说:“虽然那份‘推广方案’其貌不扬的,字也很难看,不过概念部分真的说得很好!”
柯锐项目组的一个女前辈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对柯锐小声道:“小锐,虽然她的这个方案还是有点漏洞,不过整体听来不错啊,要是稍加修改,应该可以成为很棒的案子!”
“哼。”柯锐一直不做声地埋头读着安乐的方案,听到自己的手下这么说,终于有了反应,她冷笑着站了起来,她对赢姐说,“赢姐,就让我这个‘过来人’说两句吧……”赢姐点头统一,于是她扬了扬手里的一沓草稿纸对安乐说,“首先,就内容而言,这份案子马马虎虎,我比较想知道的不是你如何把你的概念吹得天花乱坠,而是你的受众真的能够接受到那么复杂深意吗?”
安乐想了想,旋即笑了:“深意?我并不觉得这其中的意思有多深,因为我所说的那层意思……是每个恋爱中、或者是想恋爱的人都能体会的……”
“我怎么就体会不出来!”柯锐条件反射地跟安乐反着来,但话一出口,突然又觉得不对,她扫视四周,只见除了赢姐之外的人都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她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赶紧将话题引开,“好吧……那么内容方面就勉强算你通过,但它还是要修改才能拿得出手。其次,你的形式……啧啧……”她掂了掂那沓纸,“实在是太丑了,有种说法,什么样的人,就能拿出什么样的作品,人不好看……作品的形式自然也就难看了……”
“我怎么没听过这句话……”安乐回给她一个嘲弄的笑容。
柯锐瞪了她一眼,笑道:“安乐,你不要太得意了,你以为你的方案完美无缺吗?”
安乐笑了笑:“不是完美无缺,而是‘完整无缺’,如果少了一个部分,我任凭处置。”
柯锐笑得更明显了,她“啪”地一下把那一沓纸摔在安乐面前:“你一直在庆幸大家都没有仔细看后面的内容吧,很遗憾地告诉你,我看了!而且看完了!你最后的测评部分,没有写,不是吗?”
安乐一愣,忙把方案拿起来仔细地翻了翻,的的确确是少了几页,而且少的是她昨晚花了好大气力才写出来的推广方案的测评部分,“怎么会这样……难道……”安乐傻了眼了,她知道肯定是早上收拾的时候掉在许子午的车里了,可是她要怎么跟其他人说,就说掉车里了?
谁会信?
“刚才谁说‘任凭处置’来着?”柯锐眯着她那双美丽却泛着邪光的眼睛,“我看,某个人要被处置咯……”
“……”
“不……一……定!”门口,拽着几张腌菜般的草稿纸的许子午大口大口喘着气,“姐,到底是谁把电梯搞坏了?我要跟他拼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