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莫非用行动证明了冷小弟这个吃货有些时候还是很聪明的。比如——从不在自己谈论药理的时候旁听。
清晨的阳光缓缓照在床上,映得水心苍白的面庞似是有些透明,好像一不小心便会随时消失一般。
莫非手持着银针站在床旁,面上表情严肃,不复昨日夜里谈说药理时的开朗健谈,举手投足间透着名医的严谨与风范。
将手中的银针放在火上消过毒,莫非苍白的脸上隐隐有着冷汗,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在施针时这么紧张,毕竟只要稍加不慎,那床上躺着的水心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慕容白坐在窗沿边,手中紧握着水心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莫非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错过。
“开始了。”莫非朝着慕容白点点头,在慕容白的帮助下将水心扶坐起来,背对着自己,深吸口气,五根银针瞬间没入水心后脑。
之后,他与慕容白对视一眼:“继续。”
慕容白点点头,与冷小弟一人一边,扶着水心的身子,帮着莫非继续施针……
时间缓缓地过去,从第一针开始,一直到最后一针的结束,整个过程漫长而谨慎。直到日正当午,春花娘将早就做好的午饭端进来放在桌上,累得满头大汗倒在地上喘息不已的三个人,谁也没能多看那诱人的饭菜一眼。
“水心怎么样了?”春花娘轻声的询问着,似是不忍叨扰三人。
“应该会比原来强些。这个法子仅是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顶一顶。”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的莫非睁开双眼,有气无力的对着春花娘解释道,看他那脸色与身板,还真看不出他和水心到底谁更像是病重的病人。
“是啊?”春花娘也不太懂,听说水心能比原来强些心中自是高兴,脸上的笑容如释重负,打算这就回去跟老太太说一声,让她宽宽心。
“是啊大婶,师姐很快就能下地吃饭了。”冷小弟的一张包子脸上也都是汗,只是他虽然疲惫,精神却很好,笑眯眯的对着春花娘眨眨眼,“大婶,这样的话您可得多准备点老母鸡啊。”说着话,嘴边的口水直流,逗得春花娘举袖掩嘴轻笑。
“好好好——春花娘笑呵呵的应着,“只要你们都健健康康的,咱家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买老母鸡回来炖!”说完,也学着冷小弟眨眨眼。
“哎呀,别!”冷小弟一听赶忙的摆手拒绝,圆滚滚的包子脸都惊“瘪”掉了,“大婶,您可别砸锅卖铁啊!要是您把锅都给砸了卖掉,那我拿啥炖鸡去啊?!”
“炖、炖、炖!我把你这吃货也给一起炖了算了!”一旁的二师兄莫非再也听不下去小师弟那叫人喷饭的话,一巴掌拍过去,打得他满头都是星星,直接趴到地上数星星去了。
“大婶,您别介意啊,小孩子不懂事!”说罢,莫非又是一巴掌,这一次是打在冷小弟有弹性又有肉的屁股上,一边拍,一边继续给春花娘陪着不是。
“不会,不会。小孩子活泼些好,再说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碍的。”春花娘赶忙的摇头,看着倒在地上忙着摸脑袋,又忙着摸屁股的冷小弟眼中充满着宠溺,似是把他当作自己家的孩子来疼。
哎呦,有好戏啊?有趣,大大的有趣!
看着春花娘那仿佛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眼神,莫非手摸着下巴,心中暗笑,笑自己这吃货小师弟竟然艳福不浅,似是终于找到“婆家”了啊。
春花娘被莫非那似笑非笑的诡异眼神给看得浑身都不太自在,慌乱地找了个理由,留下句:“你们快吃饭吧。”就转身推开房门落荒而逃,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莫非大笑不已,笑得就快跑去捶地去了。
“慕容大哥,咱吃饭吧?”冷小弟看看春花娘逃跑的背影,又再看看自家莫名大笑的二哥,最后把视线停留在桌上的饭菜上,怎么挪都再也动不了啦。
不过,他还算有良心,没忘记招呼慕容白一起吃。
“……慕容大哥?”冷小弟喊完又再等了一等,却一直都没有听见慕容白的回应,好奇的探过头去,却看到——
慕容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起身,去了水心的床边,此时正依靠在水心的床头,歪着身子打着瞌睡。
而他的手中,还紧紧抓着水心的右手,宛若珍宝一般,小心地握着。
“咱们自己吃吧。”痛痛快快笑过一场,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莫非对着冷小弟耳语,似是不忍惊扰到那对璧人。
“嗯。”冷小弟也悄声的点点头。
两个人小心的搬过椅子来小声的吃着饭,一边吃,一边说着师兄弟之间的本家人话。
“小六,水心到底是招惹到谁了,你清楚不?”莫非异常严肃的看着冷小弟。
虽然平时他总是喜欢“调戏”自己的几个弟弟,可是真到真章的时候,他其实比大师兄那只没有正行的狐狸靠得住,很有一家之长的风范。
“不太清楚。”冷小弟摇摇头,眉宇间有着丝难堪。
毕竟自己在临出京的时候还跟四哥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能保护好师姐的!结果还不到半年,师姐就差点丢了小命,而自己这个“保护人”当时却连在场都没在场……
冷小弟脸色红得发烫,不敢抬头去看二师兄,连嘴里的饭都苦得发涩。
莫非看出冷小弟的难过,轻叹一声,探手过去摸摸他微卷的发丝,没有出声,可是动作却已经顶得上十句“没关系”。
“二哥,我是不是特没用?”冷小弟眼巴巴的看着他,眼角都是泪水,水心中蛊倒下的这一个多月的不安与自责全都爆发开来,需要找个人哭诉来发泄。
“还好。”莫非摇摇头,随后又快速的补了一句,“不算特别没用。”
“我改!我一定改!呜呜呜呜——”冷小弟抱着莫非的袖子嚎啕大哭,把眼泪鼻涕全都擦在了他的衣袖上,在哭的同时,还一直喃喃自语说自己一定会改,下回一定会保护好师姐,不会再让她受人欺负!
面对着小师弟如此积极的痛改前非,没有假哭,没有但是,没有推卸责任——莫非即便是恶心到想将他一脚给踹飞出去,贴到墙上当壁画,却也值得硬生生的忍耐下来,任着他继续祸害自己这身刚做好的崭新长衫……
唉!——苦啊!——师兄难为啊!!!莫非欲哭无泪的望着自己脏得一塌糊涂的长衫,恨不得仰天长叹!
……
之后的当天夜里,一直昏迷不醒的水心终于悠悠转醒,还未开口讲话,就忽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外吐黑血。
吐得被子上全都是粘腻腻的一片,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随后,她的腹中又咕噜噜的一阵乱响,春花娘乍着胆子摸过去,又飞快的收回手,说是里面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再之后,她的眼、鼻、耳、口,七窍流血,只是诡异的是——流出的全是墨绿色的绿血,看得春花娘险些直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二哥,这……”冷小弟手中握着手帕,不知道该不该帮水心将脸上的墨绿色污血给擦下去,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有没有毒,常人到底能不能碰。
“没事,擦了吧。”莫非站在桌旁,手里忙着,头也不回的应道。
“我来吧。”慕容白接过冷小弟手中的手帕,轻柔的帮着水心擦去脸上的污血。
冷小弟看自己这边闲闲无事可做,便转头去看莫非到底在忙什麽——
只见他正忙着在药箱中翻出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各色小药瓶——有粉末,有液体,有不知名的白色固体,还有些花花绿绿看不出是什么虫子的尾巴、翅膀等……稀奇古怪,叫不出名来的东西,噼里啪啦的全都个丢进捣药的碾钵里,用药杵全部都碾碎。
“二哥……你该不是要把那些东西给……呃……师姐喝吧?”冷小弟忍不住干呕。
“要不给你喝?”莫非挑着眉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叫他别多事,并用眼神警告着他,不许他时候告诉水心,自己究竟给她喝了什么!
好,我不说!冷小弟赶忙捂住嘴巴,生怕凶残成性的二哥真就把这碗让给自己,然后再为师姐另弄一碗。
“哼!算你识相。”莫非冷哼一声,转身拿起事先叫冷小弟去镇子上买回来的烈酒,将酒倒进碾钵,又再混入他手中葫芦里泛着草香的淡绿液体,用着药杵一起搅拌。
最后,当那碾钵中的东西全都变成黏稠的膏状,他才把罢下手,又再往里面倒酒,然后再搅拌,如此重复上数次……直到那碾钵中的东西颜色渐渐变淡,从原本近似于墨绿的颜色变成碧绿,淡绿,最后几乎近似于灰白,成为固体状沉淀在碾钵的底部。
而混入进碾钵中的烈酒呢,早已经变成了金黄色,并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浓香。
莫非取来一只空碗,将那金黄色的烈酒倒入碗中,并小心的不让碾钵中的沉淀物一起混进去,最后小心的看了看,才伸长手臂递给慕容白:“你来喂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