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好笑地咧了咧嘴,他本想告诉她这一切只是权宜之计。
因为旧时贺兰王府与宋家来往颇为密切的关系,父亲这些年没少被陛下所忌惮。
即便是想暂时隐藏锋芒都要被看做存心谋逆,伯奇军的权势更是如日中天,更是多次以莫须有的罪名往他们头上套,为的便是将他们家手上的屯营兵权。
宋家如履薄冰,王家自王皇后失宠以后,王家便逐步失势,王休和他的父亲有意联合起来,也是怕有朝一日那一位忽然将他们俩家打杀下去,而娶王素只是面上的权宜之计,不过便是表面上的联盟而已。
当年他谨守着与她的承诺,多年来与家族力争着,被判出族,只是现在,家族安危危在旦夕,父亲昨夜便是连头都给他磕了下来。
他无法想象父亲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会为了家族的利益而做出这般大的退步。
他只答应了联盟,但没有答应要成亲。能拖便拖,拖不过到时再想办法。
只是怕说出来令她担心,不说出来她还捻酸了。
但宋楚心情止不住地欢腾雀跃着。
因为是十分在意,她才会捻酸吃醋。
陈嘉善啐了一声,哼笑道:“吃醋,没有价值的东西我才不做,你不是问我去干什么了么?相亲听说过吧?有个老朋友,带我去相亲了,我今日可是见着了不少你还好,比你年轻的男人,眼界开阔了才知道,我这么好的姑娘,并不是非你不可。”
“相亲?跟谁?”前一句还颇觉好笑,后一句脸上便沉沉地滴下水来。
陈嘉善扬着头往屋梁上瞧,“当然是跟鬼啊,难道还跟人啊?一大群绝色美男鬼,统统围着我一人转,我实在是招架不住了,这回来休息一阵,等明天天一亮我还要再去见下一拨呢!”
他拧眉,倾下身朝她道:“老朋友,你竟还有的老朋友。到底是谁?”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吓人,这才松了松口,低声地柔和些许语气:“我只是问问,怕你出事。”
陈嘉善抿了抿唇,别开视线,阖着眼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是不是一个小孩子?”
陈嘉善微顿,睁开了眼。
可这微乎及微的一瞬却已经让宋楚心底恼意四起。
“不准跟那个孩子在一起,她有古怪。”
陈嘉善点了点头,耸着肩道:“是啊,她是古怪,但我就是想跟她在一起。”
她抬手抵唇,打了个哈欠,身子穿透门板往外边榻上走去,“今天玩得累了,我便先睡,不抢你床了。以后我们还是适时地保持距离比较好。”
她今天想想阿弗说的还真是有道理,宋楚可没答应过要娶她,虽然娶一只鬼听起来怪可怕的,但就算口头说说也好,口头上说说,她就已经会很开心很足够了。
宋楚见她模样古怪,越发不解。
一直以为她是在说笑,哪知直到灭了烛火,都不见那人飘上来,心情像是憋了一口老血在喉,吐不出咽不下,对着头顶的承尘哀声叹气:“嘉善,那个孩子真的古怪,她还说要把你抓走。”
“哦,她经常这样吓唬我的。”
“你怎么一点警惕感都没......”
宋楚恼意十足地转头看去,却见她竟然还背过身对自己,呼吸声缓缓,怕是为了躲他故意装睡的吧!
......
......
万里无云的长空,泛着水洗过一般的澄澈。
纳生抬头望着长空,仿若周身沐浴在日光下,恍然觉得自己身心也都被净化得干净下了许多。
他吐了口气,将浑浊的气体从胸腹里吐出。
吸了吸雨过天晴的气息,这段日子的逼窒和烦闷似乎也都要被驱散。
就剩下最后一天了,只要今天把这档德昭公主水路法事这件破事给忙完了,大抵便可以回家去,回寺庙去。
都一个月了也不见寺里近来怎么样,会不会规矩乱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虽然每天都会来一次,可现下竟如此迫不及待地回去。
真是让人诧异无比。
相比于纳生的纳生对水陆法事的敷衍,烟贵妃便虔诚了许多。
她焚香祷祝,素衣素食,一如既往地过了六年,从未改变过一丝虔诚。
可今日,她的佛心晃动了。
“于夫人,便是上次夜宴的时候连纳生禅师都喊的那一位夫人?”
烟贵妃看向了纳生,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纳生端坐着,看了一眼她,淡扫而过,阖下长眸说道:“便是那一位于夫人了,现下也只有那一位于夫人,以前那于夫人的母亲带着她去到广华寺,她求了一支上签,不过年轻小姑娘难免面皮薄,对签文的解释不信,贫僧说过,十年后一切自见真章,没想到,十年之后,一切便按照签文方向在走。”
烟贵妃不禁心底燃起了深深的疑窦,问:“签文,签文上究竟写了什么?”
纳生说道:“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也。”
烟贵妃极为不耐烦,“禅师,本宫听不懂,你能不能说点简单点的。”
纳生神色未变,眼睑依旧闭阖着,手上的念珠不断地捻动,说道:“男女之婚姻是终身大事,是决定人生一生幸福之大事。”
“爰之,不得以逾越。不得以不正或强行等手段行之。两相情愿之下才能夫妻情意绵长,否则,虽结合,但貌合神离。”
貌合神离,不说是上签么?
烟贵妃皱了皱眉,“禅师,您这话难不成说的是这于邵均夫妇夫妻这对人们眼中的恩爱夫妻只是演戏?可看他们真的挺恩爱的。”
“是吧,看上去是什么便是什么,看不到的那一部分又有谁说得准?”
烟贵妃烦透了这和尚总说些没价值没意义的东西,总是要引人去猜忌。
抬手挥了挥,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于夫人容貌未变又是因为什么?”
纳生叹了下气:“怕是真有自己独特的养容之法。”
“独特的养容之法?”烟贵妃虽不再多问什么,但在心底已经打定主意要召见她一回。
一个二十五岁,与她同龄的女人,生育了两个孩子,却是依旧出入得如及笄少女一般,豆蔻年华,岁月仿佛未曾在她脸上烙下任何痕迹,着实让人不敢想象。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世间女子怕是就靠着这一副面皮才能留着住身边人。
深宫里的女子最怕的无非便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陛下虽然对她极为宠爱,她在众人面前无不光彩照人,尊贵无比,后宫虽有皇后之名,但执掌大权的却是她。
但不过也是人前风光,人后痛苦。
宠并不是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