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宁愿从未认识2
她生活了好多年的房子,如今却呈现出一种颓败景象,独门独院,父亲生意做的大时,家里那时候装修很好,后来经过父亲几次扩建,方成现在的样子,院落很大,四方的,她开了门,推开。
一切,都保持着童年样子。
她的眼泪在此刻流下,这些年姐姐做过的事情她不知道,但她看到老房的一瞬间,姐姐心里的痛和压力,她全都明了。
可现在,姐姐不在了。
院落角上的还放着秋千,她触摸上那铁杆,那时今爱比她大不了几岁,可心思却比她成熟,每每她要坐秋千时,今爱都会让她,今笙想自己当时也太霸道了,还以为姐姐不喜欢这种东西,直到后来,有次她同她说起那事情,今爱的回答,让她出乎意料。
她说,怎能不喜欢,我也是个孩子。
将身子坐下,向后靠在铁制背椅上,她轻点着脚,闭上眼,想象着姐姐在后面推她,唇边有了笑容,阳光明媚,温柔静好。
今笙玩了会秋千,肚子不切实际的饿了,起身进了屋,将东西收拾好后,开始琢磨着该吃什么——
这时,那老人在旁人搀扶下,手里端着一盘饺子来了。
“丫头,知道你肯定没吃饭,来,儿媳刚下的饺子,吃点尝尝味。”
“不用了,奶奶。”
“嗯?怎么不用,不过几个饺子,不值钱的。”
老人的儿媳一看便是勤快的样子,将筷子给她,又准备了些醋,她对今笙并不陌生,因为今爱之前来时,给她看过今笙的照片——
“总算见到真人了,今爱那时候给我看,我便说,你们今家生的真是一个比一个水灵。”
在两人陪伴下,她这顿饭吃的也甚至愉快,一盘饺子扫光,老人看着是合不拢嘴,直言让她今天晚上来她家吃晚饭。
她不好推辞,只答应了。
下午的时间将家里收拾收拾,去镇上买了点阴阳货,便提着篮子去往今爱的墓地,这块墓地可是镇上前几年刚规划建设的大工程,就是墓地市价太贵,故到现在还有很多空墓碑。
她寻着号找,终于找到了姐姐所在。
将蜡烛点上,她从篮子里拿出些今爱生平爱吃的东西,摆放在前,她坐在墓碑旁,手指抚摸着墓碑上今爱的黑白照片。
“姐姐,我来看你了。”
心里有万千的话,可现在无从说起,她只想这样静静陪着她,一如当初她最爱靠着今爱肩膀喊着,姐姐。
“姐姐,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你若是知晓,便托个梦给我好吗?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言自语,抬着眼望着天空,天上白云朵朵,每一朵都好像一个梦境,这么多的梦,却无法解开她现在心里的结,她只是想被人爱着。
温柔地爱着。
又想起了很多儿时俩人在一起的画面,她一件件同她说着,边说边笑,情感到了一个泄口,她低下头,用双臂抱着墓碑。
声音,便是在这时传来。
皮鞋的声音,细微却清晰,她以为是别人也来逝去的亲人,便将身子向里面缩了缩,不挡住过道,可谁曾想,她听到脚步声在她周围停住了。
那人蹲下身子,轻轻将什么东西搭在她肩膀,是件大衣,她抬起头,转身看去。
是他。
是他。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她回到了这里,可他的速度太快,便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偏偏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便是他。
“你回去吧。”
她说,将大衣递给他,提起篮子便走,可因着她跪地时间太长,起来不稳,脚踝一疼,她弯下腰,他双臂适时抱住她,为她分担了重量。
“今笙,别闹了。”
这是他说过最低姿态的话,可听在她耳中,像钉子,她冷笑,推开他,“别闹了?”
她一指今爱的墓碑,“当着姐姐的面,你说是我再闹吗?”
墨笉抿唇,扫了眼今爱头像,有些事情他知道解释出来更好,可他害怕,解释出来的,是更残酷的真相。
他只想将她保护在最深处,那块纯白洁净的纸上,也算是,他答应今爱最后的事情。
他无法告诉她的电话内容,便是这个。
“你敢看姐姐的遗像吗?墨笉,你敢吗?”她一擦眼角泪水,“我知道,一通电话并不能代表什么,也无法真正说你和姐姐的死有什么关系,可是墨笉,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你便连这点权利都不给我吗?”
“今笙,有时候不知道也是最好。”
“是吗?如果那样,我宁愿从未和你认识。”
墨笉一震,抬眼望着她,今笙带着苦涩的笑,“真的,我是说真的。”
“以后,我们就这样吧。”
说完转身,从他身边擦过,他抬手拉住她的手,将俩人停住——
“你决定了?”
“是!我决定了,回去以后,离婚也好,形同陌路也好,总之,我不想在和你有什么瓜葛,姐姐的事情,我自己会查清楚,也不用你费心了。”
墨笉在身后冷笑了。
他转身来到她面前,眼底逐渐变成冰霜,点头,“好,你我本也是协议夫妻,不过是恢复原状。”
她单手捂着腹部,方才一阵收缩,让她差点直不起腰来。
强忍着,与他分离。
这次,他没有追过来。
回到家里,她从壶里倒了杯热水快速饮下,心想是不是要来亲戚了,便出门买了一包‘小面包’备用,太累,便上床去睡。
睡梦中做了很多梦,可全是残缺不全的,搅的她心神难宁,浑身难受,她昏昏沉沉起来喝了杯水,又躺下睡去,如此反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天微微暗了。
宅子外面门铃在响,她起了身,一瘸一拐地走出房子,捂紧了身子,将外衣套上,她就这样浑浑噩噩出去了——
“小笙,我婆婆来叫你吃饭。”
老人的媳妇透过外面雕花的门看过去,天色已黑,可她仍能看到她披头撒发一副生病的样子,待门打开,忙上前关心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可能快来事了。”
她如此同她说,腹部又是一阵疼,猛地蹲下身子,老人媳妇一看,呀了一声,蹲下去:“你这是怎么了?!”
“疼……”
她艰难吐出一个字,双手冰凉厉害,抓住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快快快,我扶你进去,外面寒,你再感冒了。”
她搀着她,一步步艰难,终于进了屋,今笙将双手撑在门边,深呼了口气。
为什么会这么疼,原先来事时也没有像今日这般疼痛,而且有坠坠的感觉,刚想坐下,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身后的女人面色惨白,她方才是去开灯了,此刻灯刚打开,她只看一眼,就叫出声了。
她指着今笙下部,打着哆嗦:“血….血……”
那洁白的睡裙上,不知何时,已被血迹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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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笉并没有离开,他只是找了家旅社住下,薛逸杉同他打了电话,向他交代了些公司状况,他正准备脱衣睡觉,房门却被敲响了。
外面站着他手下的人,“少爷,在夫人住处,我们刚刚发现一辆车载着她走了。”
“车?”
“嗯,随行的还有一个中年妇人,扶着夫人,不知道——”
那人还未说完,墨笉已经拿起外套披上走了,临走吩咐着,“去查这镇上附近的医院!”
他担心是不是她脚伤再犯,她那脚,已经经不起任何伤害了。很快,查的结果出来了,今笙被送到了离镇子上最近的附属医院,他赶到时,天已经入夜,正是最困的时候,镇上医疗设施落后,整个病院值班的也只是三个小护士,此刻正趴在咨询台上打瞌睡。
他过去敲了下台子,一个护士醒了,揉揉眼看后,面色红润,她哪里见过这样帅气的男人,自身带着强大的气场,让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花痴了。
“请问…”
“刚才急诊有送来一个女孩子吗?0岁,名字叫,今笙。”
“额,我查查。”
小护士一边查一边偷瞄他,这样的男人看过一次后恐怕难见第二次,她要好好看看,查询了一会,找到这个名字——
“有的,但是她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在北面0病房,嗯,流产……”
“你说什么?!”
墨笉几乎要将整个咨询台翻过来,小护士被吓了一跳,结巴着:“我,我没说什么啊……”
哪里还能见到他的身影!
通往她病房的那段路,怕是他走过的,人生最长的一段路,墨笉心里反复思量着,那两个字,他今生头次听到的那两个字,却深深,用在她身上。
他真是混蛋!
病房外面,坐着几个人,见墨笉过来,一个老太太拦住他,“你是谁?这里面有病人,不能打扰的。”
“我是她的丈夫……”
他一说,让几个人都注目,搀着老人的中年女人说,“你就是小笙的丈夫?哎,怎么不好好照顾她,让她受这样罪?”
“……”
他无从辩驳,因为的确是他造成的,“我想进去看看她。”
“快去吧,小笙现在刚睡着,别惊着她。”
老人拍拍他的肩,在墨笉进去的一刹,她还跟儿媳说,小笙眼光不错,这个孩子,看着是个好孩子——
病房里面充斥着消毒水味道,他轻关上门,看到躺在病床的她。
那样虚弱,那样苍白,他走到她旁边,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本想抬手替她拂去碎发,可却转而替她盖好了被角,她的手露出来,他拿起,轻轻吻了一下。
今笙,你说的那句话是对的,我们不遇见是好的。
孩子,她的肚子里有一个他们的孩子,可现在已经不在,他望向她平坦的小腹,他在还没有知道何为父亲时,上天已经剥夺了他的权利,可,他要如何同她说。
她会怎样,她怕是要崩溃吧。
一晚,整整一晚,他陪伴着她,看到她眼皮颤动,似乎在做什么梦,额间有汗渗出,他为她擦去汗渍,天快亮时,他却离开了……同前来送饭的老人媳妇说,不要提起他来过的事情。
他也付给女人一笔钱,说尽量给她做些好的,照顾好她。
老人一家都是善良的,很爽快答应了,他给老人家留了个手机号,以后有什么事情找他,老人问他为什么要走,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今笙,在早上十点钟醒来了。
感觉到唇瓣有些湿润,她睁开一看,见女人正在给她擦拭,她一阵道谢,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故她还是蒙的,更加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问女人,女人叹气,不说。
“大嫂,你便告诉我吧。”
她恳求,还是坐于旁的老人说了,“丫头,你也别太难过,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机会?有什么机会?”
“有孩子的机会。”
今笙听到这两个词眼中荡漾,她不敢相信,再问了一遍,确定后,面色铁青如土。
“孩子….我昨天,是流掉了孩子?”
两人点头,她心头气血上涌,身子软了,都怪她太大意了不是吗,明明这月姨妈拖了好久,她竟然一点没有当回事。她甚至天真的以为是之前吃了冰凉的东西——
孩子?
她才0岁,还这样年轻,就像老人说的,她如此年轻,她以后还会有,可…这是她第一个孩子。
昨夜那触目惊心的血,怕是要在脑海中留一辈子,如今想来,她当时的痛,是此生无法忘记的,她的血肉,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没了。
怪他吗?不,不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自己找的,她要如何去怪他?这样也好,俩人唯一的纠葛也已经没了,以后,就当陌生人好了。
眼泪随着哭的大声滴落在被上,她没有看见,此刻正有一个身影站在病房门外,朝里面看去,他双手握成拳头,心里的痛无法发泄。
自从今笙流产后,老人一家就尽全力照顾她,他们待她如亲人,她的心情也恢复了很快,小镇的医院医疗水平虽然不高,但人比大城市的人要热情多,护士也没有冷冰冰的面孔,今笙在这里住的,竟然比在S市还开心。
老人家每天都要看着她喝完煲的汤,她从包里拿出钱来她,她也从不要,只说,便当还了今爱的人情。
有些事,她不知道。
比如,每晚照顾她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墨笉,比如老人家为什么不要她的钱,是墨笉给了她们很可观的一笔费用,再比如,医院的护士全都被他的好形象收买了,所以才对她那么好。
那每天送去的汤,也是他亲手做的。
又是一晚,老人和老人媳妇见到他来了后说了几句关于她的情况便走了,他推开门,照惯例的,她已经熟睡。
他这段时间抽烟极少,一是怕影响她的恢复,二是,他觉得他该戒烟了。他像每次来的那样,拉开椅子坐下,只静静瞧着她。
半开的窗户有些冷,从外面吹进来一阵风,窗帘晃动,他起身来到窗前,轻轻关上窗户——再转身,他竟然看到她原本闭着的眼睛此刻睁开了。
原来,她根本没有睡。
他站在窗前,高大的身子投下阴影,今笙冷冷望着他,也不说话,俩人这样对视好久,空气中什么都凝固了。
“你若是想说我什么,留点力气,等你好了再说。”他先开口,走到她面前坐下,今笙摇摇头,笑了。
“它没有来到这个世上,是好的。”
墨笉额间青筋凸起,他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冷情,他以为她会留恋这个孩子,会对着他哭,可她的脸上,哪里还有泪?
他们,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未完待续)